15
邊西夏找到季涯戈所在的包房。
這一天趕得匆匆的,她在包房門口勻了口氣。再一次整理了下自己西裝套裙,想著見著季涯戈后,該如何說項,這時電話來了,是李總的。
邊西夏接起來聽,李老頭的語聲無比得意,“向前進(jìn)啊,老李出馬一個頂仨啊?!?p> 邊西夏心中一喜:“丁博宣與資方解約的事,談妥了?”
李總嘿嘿:“我是誰啊?!?p> 邊西夏有點意外,還以為解約會被資方刁難,沒想到這么快事情就辦妥了:“解約就好。”說著撳滅手機(jī),全面進(jìn)入迎戰(zhàn)狀態(tài)。
李總準(zhǔn)備了十萬字的吹噓通稿《李總解約記》,攢足了力氣要進(jìn)入天花亂墜的演講,沒提防,那邊電話已經(jīng)掛了。
李總對著電話嗨一聲,小孩子,這脾氣急的。
……
得到丁博宣恢復(fù)自由身的準(zhǔn)信,邊西夏精神一震,覺得天助我也,握了握拳,這才一推門。
她不打算敲門。反正敲門里面也聽不見。那就直接推門求進(jìn)。
與她預(yù)想的一樣,里面亂哄哄的一團(tuán)。沒人注意她。
一個男孩正在舞臺上唱歌,燈光亂炫,男孩唱的應(yīng)該是黑泡,說的一串串的,她也聽不清楚是什么。
她覺得黑泡的要點不在于RAP,而在于手。
手丫一定得豎兩根,前前后后的來回比劃,如果有帽子,再轉(zhuǎn)一轉(zhuǎn)帽子就好了。
此男孩子手丫比得很標(biāo)準(zhǔn),但沒戴帽子,差評!
她站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看到了季涯戈。
別人都在沙發(fā)上癱的像死狗,他正襟危坐了一個皮馬扎,凹了一個有匪君子,金相玉質(zhì)的造型。
依舊是正裝風(fēng)。不過比昨天涼快,藍(lán)色襯衣淺灰色西褲名貴金表,很有些雍榮自矜。
突如其來的,邊西夏覺得季涯戈了不起。
不是因為他是名經(jīng)紀(jì)了不起,而是他能在小馬扎上坐出一種氣派天成的了不起。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俗語說明了外包裝的重要性。但季涯戈偏就能把勞動人民摯愛的馬扎坐出王者的氣勢。這必是他自身太條件太過優(yōu)越,才能達(dá)到外物壓身不為所擾。
但她又不想承認(rèn)自己贊美了他。
于是她就想,如來就算不乘六牙白象,乘雞你太美,也一樣恢宏莊嚴(yán)。
可是真那么去想了,馬上把自己逼笑了,如來如果真坐的是雞你太美,真就不像那回事了。
但季涯戈偏就能和小馬扎搭著,還不損格調(diào),季涯戈這人還挺謎的。
……
邊西夏看到季涯戈旁邊還有一個皮馬扎,就沖馬扎去了,屁股安全上壘后,就先扭著頭,沖季涯戈呲了呲白牙?!案旮纭?!”
說完了,已是一身白毛汗,那叫一個嘩嘩嘩。
季涯戈轉(zhuǎn)頭,看著邊西夏,本來水痕月影的一張臉,立即淬出了毒:“別亂叫?!?p> 邊西夏看季涯戈那滿臉踩到屎的表情,覺得唐琪所說,季涯戈喜歡別人叫他戈哥一事,只怕有誤。
啊,明白了,那個名字,是留給親密愛人叫的。
比如,愛人簡知翃,比如,妹妹一樣的唐琪。
這里面的人不包括她!
邊西夏點頭,聰明人就是聰明。立即改口:“季先生,不管您認(rèn)不認(rèn)識我,我都跟您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叫邊西夏,是中夏先旗公司的經(jīng)紀(jì)人。我有個外號,叫向前進(jìn),意思就是,不管遇到的是機(jī)會還是陷井,我都會往前走。為達(dá)目的,義無反顧?!?p> 話說的豪壯。她是故意在他面前這么說的。借別名說信心。
季涯戈是個不給機(jī)會的人,她是個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人。扯平。如果不嫌麻煩,可以斗上一斗。
但是小人物,比不得大經(jīng)紀(jì)事務(wù)倥傯,一旦斗起來,不怕浪費(fèi)時間的那個會贏。如果大人物聰明,自然該避開有時間又執(zhí)拗的小人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說完這句話后,邊西夏覺得季涯戈牽了下嘴角。
這家伙的嘴角就是為譏諷生的。長而薄,總是抿著,是天與海交接的一線,處于朝陽與黑暗之間,因為眸子明透,是雪里寂月,是以那一線永不沐霞彩,終究是向著暗夜多些。疏離在了離人心離塵世最遙遠(yuǎn)的一邊。
那一線,落下時,是不能觸碰的天際,卷起時,是傲慢刻薄的水淵。
在讓她看到那片水淵后,季涯戈散漫地問:“向什么?”
包間內(nèi)太吵了,散漫什么的又太傷人,邊西夏有些熱,話是喊出來的:“向前進(jìn)~~”
季涯戈的唇角挑了下:“什么?”
邊西夏:“向前進(jìn)!??!”
季涯戈歪起頭皺起眉:“什么?什么什么??”
邊西夏都要怒了:“向前進(jìn)??!向前進(jìn)?。。。∠蚯斑M(jìn)?。。。?!”
恰男孩唱完一首歌,背景音沒了。
包間一時安靜,邊西夏的聲音就顯得忒宏亮。
岳鋒雄正在跟兩個這總那總的斗酒,劃拳輸了,想好了主意要抵賴,聽到耳邊有人催促,向前進(jìn)!喊得特么的鏗鏘有力。
岳鋒雄就中了魔了,把酒端起來,咕咚,喝了。
喝完了想起來那是杯炸彈。而且是本可以用賴皮推掉的炸彈!
岳鋒雄怒了,“誰TMD在這兒嚎喪呢?”
全體轉(zhuǎn)向邊西夏。
邊西夏站起來,鞠躬:“對不住,對不住。各位繼續(xù),繼續(xù)。”
岳鋒雄不要繼續(xù),踹了下桌子:“涯子,這是你朋友?”
季涯戈搖頭:“不算是?!?p> 邊西夏絕望:“季總?”
……
季涯戈回了邊西夏一個特天真無辜的眼神。
岳鋒雄BB:“這都什么事兒?沒人認(rèn)識,這人怎么混進(jìn)來的?你們這幫瞎子,明兒讓人賣了還要幫人數(shù)鈔票不是!”
眾人都望著邊西夏,希望她能自己醒悟,走出去。
剛一出場就直接被扔到普羅大眾的對立面,邊西夏臊得慌,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從這局里滾粗。
但,這樣滾粗了,小丁丁的男三只怕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困局當(dāng)前,唯有以舍得搏出路了。邊西夏抬手去指麥克風(fēng)。
舞臺上是立麥,亮金色,反射一室金碧輝煌。那光閃又冷漠的一截,像是富貴者對平民者炫耀而出的財富,又像是前進(jìn)者對阻擋者反抗的刀槍。
邊西夏滿心滿意認(rèn)為,那是刀槍。她指立麥,定了心意:“我其實是來給大家……唱歌的。?!@位少爺,心想事成……名垂青史……豪情滿湘江?!?p> 她用少爺稱謂岳鋒雄,是快速觀察包間內(nèi)的情況得出的結(jié)果。
眾人對此人眾星捧月,此人斷是主客??创巳藷o視眾人,橫七橫八的模樣,斷不是混職場的,應(yīng)該是個二代。
二代不缺錢,也不缺地位,但二代應(yīng)該喜歡自己給自己添堵。
是以第一個詞,給定心想事成。
二代不缺錢與地位,應(yīng)該更想要名聲。
每個二代都應(yīng)該有一個暴君般的父親,能力強(qiáng)悍,只手通天。
二代一般都沒一代強(qiáng),成就與胸懷,估計不可能賽過一代。
發(fā)家致富稍遜,名垂青史,是二代唯一可以干過老子的途徑?
是以第二個詞,給定名垂青史。
至于豪情滿湘江……
二代都自詡豪爽。
安個豪爽的名頭給他,讓他意識到自己該豪爽的時候千萬不能小氣,也許就會忘了自己干吼的那兩嗓子,放過自己?
三個詞,不搭邊兒,卻是邊小經(jīng)紀(jì)在緊急情況下所能調(diào)用的最高急智。
說完了,看到桌子上的酒,端起來豪壯:“時間都去哪了?一杯炸彈交情數(shù)年。”頭一仰,將酒喝了。
她酒量好,一杯炸彈,在她的溶酒范圍內(nèi)。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錯覺,邊西夏覺得季涯戈又笑了。
這個笑里倒沒什么譏諷的味道,是真的覺得她好笑吧。
別人不及答言,季涯戈已先說了聲好。又說,你唱個歌來聽聽。
邊西夏就知道這危機(jī),自己度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