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西夏提貓,本意是要光明正大感激季涯戈的,哪能想到贊美最終落到了她自己身上……
此時季涯戈盯著她,眼波翻涌,似有所思……讓她去猜想這眼波吧,她只能想到所有的翻涌不是老謀深算,不是審核度量,而是他對自己敬佩有加,被震撼,被感動……她很擅長自我心理建設的,所以話說的得瑟:“因為這事,我上了好幾次抖音,就是這么正能量。你們刷到了,記得按個小紅心?!?p> 廚房里香味四溢。
引得連著吃了幾頓生菜葉子加生萵筍的丁博宣垂涎欲滴。巴結道:“向前進是大院里的模范生,是偶像。”
季涯戈回過眼來,涼涼地看一眼丁博宣:“偶像又不值錢。我還是你偶像呢?!?p> 空氣凝滯一秒。
這句話,邊西夏懂,兩天前,她曾在領冠酒店,為說服季涯戈放過丁博宣,胡亂編排了一個小演員對名經紀仰慕有加的故事。他現(xiàn)在cue了這個“故事”。
“故事”是編的。是邊西夏那時那地的急才,純潔的單細胞生物丁博宣不在那時那地,不解其意,眼看著季涯戈風度翩翩,氣場強大地過來了,眼看著季涯戈風度翩翩,氣場強大地他在身邊坐了,眼看著季涯戈風度翩翩,氣場強大地拍了拍他的肩……說,“我以為你這個年紀,崇拜都是外放的。但你好像不太一樣?!?p> 季涯戈說的每個字他都動,但連到一起他就不明白了。他只能五迷三倒,瑟瑟發(fā)抖。
邊西夏又摔了一個盤子。
季涯戈斜睨著丁博宣,用眾神俯視螻蟻的神態(tài):“要我給你簽名嗎?”
丁博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眼珠亂轉,恰看到廚房里探出一只丸子,沖他狂點。
丁博宣明白了,一定是不知什么場合,邊西夏把他賣了……
賣他卻要他幫她數錢?才不要!
剛要臭臉,看到邊西夏舉了個白菜梆子出來,惡狠狠地撕咬,一嘴菜葉還嫌不夠,又拿出一個生姜疙瘩……
丁博宣咳嗽:“嗯,這個嘛……”
稍稍遲疑,邊西夏舉了把刀出來,在門框上滋拉滋拉,丁博宣服了她:“我……的確是個內向的……娃……”說完了一看季涯戈,一臉的偶像見到粉絲時的光芒萬丈,丁博宣亦服了他,瞬間一身雞皮,趕快道:“來來來,簽名簽名!”
簽了名,季涯戈化身教育氏,:“實干是最好的追星?!?p> 丁博宣寬面條淚長流。
邊西夏的故事劇本是怎么寫的,原諒他沒看過,根本不知道。怎么怎么的,他就成某人的粉絲了?為了吃口家常菜,他容易嗎?
邊西夏知道不能再讓那兩人在客廳獨處下去了。
再獨處下去,只怕她就得安排兩場葬禮:丁博宣拿錯劇本表錯情尬死當場的葬禮,以及她邊西夏被季涯戈當面拆謊,打臉啪啪,臉破人亡的葬禮。
……
季涯戈真是個不招人疼的家伙。她剛對他有點好感,他就作天作地!親手將“和平共處”扼殺于搖籃。
邊西夏壓抑滿心的泣血哀嚎,以風平浪靜地面孔擺了盤。
又以最和風細雨的聲音叫兩個男人上了桌。
桌上擺著三碗紅棗枸杞粥,一盤小豆包子,還有三個菜:素炒百合、干煸四季豆和黃瓜炒蝦仁。
邊西夏在這行兩年,深知經紀們總是圍著酒局宴林打轉,膩煩所謂盛宴,所想所念,不過是些清爽簡單的滋味。
所以才做了三個家常的菜。
不是懶,而是在心疼自己順便心疼一下同行。
他們開始晚餐的時間是夜里十一點。
這個鐘點的其他從業(yè)者,應該都在接見周公了,但對經紀們以及藝人們,卻是活力體力腦能肌能最發(fā)達的時間。
最能在戲謔中得趣,最能嘗得各種滋味。
打了邊西夏的臉,又調戲了一回丁博宣,季涯戈志得意滿,懶得理那兩人,話不多說,只管做一個【既然賞了你們臉來吃飯,就一定把臉賞到底】的好食客。
先夾素炒百合品嘗,味道淡而不寡,入口之感軟糯而微有甘津。
干煸四季豆火候拿捏的好,外脆里嫩,只助以生抽,幾口下來,滿是豆香悠悠。
最后夾黃瓜蝦仁,入口是鮮美而清和,是去到晚涼海邊的感覺。菜品家常,但菜味珍饈。
《紅樓夢》的茄子是拿雞子煨的,邊西夏的家常也一定用了不宣之密吧,不然斷不該是此種獨特的滋味。
季涯戈不是客氣人,一旦入席,一旦發(fā)覺此家常味正和他意,他便專心享受,再不言語。
丁博宣卻還在【我到底演了個什么鬼劇本】的酸楚里,無法淡定。
直到邊西夏暗里擰了他三五七把,他才魂不守舍地舉起筷子。
吃一口菜,咬牙暗悔當初不該在星巴克給邊西夏設套,讓她當面喊出質問季涯戈的話語,導致他今天果然食飯如食屎。
……
一頓飯吃了四十分鐘。
從面子到里子到腸胃都得到滿足的季涯戈向邊西夏告辭。
邊西夏終究比丁博宣抗打壓,四十分鐘下來,早把打腫的臉按了回去,做一副優(yōu)質主人相兒出來送客。
……
樓外月朗星稀,雖是夜半,卻有些悶熱。
季涯戈站在車前,抽了領帶扔進車里,又慢慢地卷著袖子,邊西夏說:“我們丁博宣男三的事兒……”
又提又提。
她就是叨叨嘴,不把人叨叨死不甘心。
季涯戈的一只袖子卷好了,卷著另一只。
每一個褶子必要壓得平齊,這才再往上卷:“今天晚了,這樣吧,你方便了就去簡知翃工作室,我明天一天都在,有件事,的確該好好跟你說說。我覺得你合適?!?p> 他的意態(tài)雖淡,但眸子里透出的神色卻非常鄭重。
邊西夏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狂喜。
她這番纏磨,力氣沒有白費,終于的終于,在今晚她拿出大殺器——美食后,纏得這人松了口。
又或者,是這人認為對她的引領到了盡頭。
認為可向她拋出最終的引領目的。
邊西夏不由自主地舉頭看了看月亮。
是個牙兒,笑看著她。
她心里亮堂堂又滿當當的。
覺得只要抬腿,就能到達名為廣寒宮的地方。
她笑了,雖然不明顯。
但卻于剎那間從眼睛里流露了出來,像映晚的湖水,波光粼粼。照在季涯戈的臉上,讓他的眼神忽然晃了晃。
那瞬間,他和她同時松了口氣。
同時松開的,還有她對他的緊箍咒。
季涯戈要了邊西夏的電話,給邊西夏發(fā)了條短訊,上面是簡知翃工作室的地址。
……
目送季涯戈的車離去,邊西夏細細咀嚼了一下季涯戈的話語……
不由又泛上了躊躇,他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不像是她在拜托他事情了,反而倒像是他有什么工作要交給她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