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云眼中的決然讓我心驚。
但這一刻,我無從阻止,也無法勸解。
石慕謙對輕云,原來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我作為旁人尚且覺得憤怒,何況是當(dāng)事人的輕云?
我想起輕云跟我說她肚子里已有孩子……我憐惜地望著輕云,這個從小養(yǎng)在深閨里的嬌公主,她要如何承受這樣殘忍的打擊?
鬼嬰不死,若他沒有父親的陰氣喂養(yǎng),那么他就會吸食盡母體的生氣,直至達到他能沖破母體而出的狀態(tài)。
母死嬰存。
我不敢想象。
顧斂不是說石慕謙對輕云沒有敵意么?不是說他救了輕云么?
那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我望向顧斂,只見他亦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石慕謙,做個了斷吧!”輕云又一次說道:“我不知道為什么惹上了你?我也不愿再跟你有什么牽扯,既然我在你心中如此不堪,那就請求你,放了我,我們之間,不要再有什么關(guān)系。三日后,便是我的嫁期,我不希望有任何變故?!?p> 我驀地站起來拉住輕云,我看著她,我相信她能看懂我眼中的驚訝和疑問。
三日后的嫁期?那她為什么不告訴我?她說會解決好的,便就是這樣解決的嗎?
輕云沖我點點頭,我在她那雙大而水潤的眼睛中,看到無盡的哀傷和絕望,在那哀傷絕望后面,又似乎埋藏了一絲絲解脫的快意。
輕云……
我又看向石慕謙。
他冷冷地現(xiàn)在那里,一雙深沉的眼只帶著旁人看不懂的神情望著輕云。
“石慕謙,從此以后,你我再無瓜葛?!?p> 輕云說完這句話,便轉(zhuǎn)身對我說:“哇哇,我們回去吧……”
我看見輕云眼中倏地流下兩行清淚。
她哭了。
這一刻,我突然驚覺,輕云對于石慕謙,竟是有感情的。
她愛上了一個欺辱她的人?她愛上一個說出如此傷害她話的人?
我心中生起對輕云的無限心疼。
我亦覺得無比憤怒。
我推開輕云,伸腳一踢將阿寶勾到手里。
電光火石之間,我已劃破手指。
沒有人來得及阻止我,我,是龍赤,不是朱翡!
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石慕謙,我要你付出代價!
琴聲鏗鏘,我第一次彈出這樣具有殺伐之意的琴音。一波一波的怒意和我的術(shù)法,朝石慕謙掃蕩過去。
“夠了!哇哇!”輕云一聲暴呵:“哇哇,我說了,我們走!”
輕云跑過來拉住我的手:“哇哇,我跟他之間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了,不必為難他!一個陌路人而已,不要浪費你的靈力!”
“輕云……”我停下動作,我看著她一雙純凈的眼睛:“你真的不在乎了嗎?”
輕云點點頭:“嗯,有什么好在乎的,不在乎的……”
“那好!”揮手將阿寶背回背上:“我?guī)慊厝??!?p> 我輕輕挽著輕云的胳膊,擬一個訣,便要離開。
但是陸西棠阻止了我。
他將他的青銅劍橫在我面前,冷聲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已做完,那么,到你了,龍赤!”
我望著他,陸西棠的眼里沒有一絲半點波瀾,只有無邊的嘲諷和疏離。
我的心又是一陣一陣的發(fā)緊,為什么看著他這樣的眼神我會如此難受?
那個跟我嬉笑怒罵的陸西棠,再也不見了。
如今的他,這么恨我,這么恨龍赤。
“好……”我定定望著他,然后轉(zhuǎn)頭看向顧斂:“太子,帶輕云回去吧……”我自嘲地一笑:“昔日你們對龍赤的照料之情,龍赤記在心里,若有來日,龍赤當(dāng)報……”
“哇哇!”輕云驚愕地拉住我:“你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了?”
我朝輕云搖搖頭。
輕云知道了又有什么意義呢?她自己這一身哀傷還不知道如何化解。
顧斂掠到我身旁,與我并肩一起面對陸西棠站著。
我有些不解,顧斂這是在做什么?
陸西棠眼中的冷意和嘲意更加濃重。
“顧斂,這是怎么了?怕我殺了她?”陸西棠冷冷一笑,道:“你放心,堂堂火龍一族嫡脈公主,我陸西棠,還殺不了她。”
誰都能聽出陸西棠語氣里的嘲諷之意,我卻已經(jīng)不再有感覺了。
這短短時日中,我已知曉,陸西棠對我有著滔天恨意。
“陸……”
“??!”
我正想問問陸西棠,為何對我這樣恨,卻驀地聽見輕云一聲驚呼。
我一轉(zhuǎn)頭,看見方才立在我身旁的輕云,此刻已然已經(jīng)沒有蹤影。
隨著一起不見的,還有被我傷了元氣的石慕謙。
我一驚,隨著便要追出去。
但是陸西棠依舊用劍身橫在我面前。
“陸西棠,請你讓開,輕云她不能跟石慕謙一處!”我急急朝陸西棠道。
陸西棠卻不理會我,依舊是站在那里。一雙眼睛恐怕是恨不得要將我盯出一個孔來。
我沒有辦法,轉(zhuǎn)而朝顧斂道:“顧斂,你快去追她們,輕云現(xiàn)在絕不能跟石慕謙在一起,她肚子里有了鬼嬰!”
顧斂一愣。顯然,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活人懷了鬼嬰,那意味活人已有半只腳踏進鬼門!
顧斂這次不再猶疑,倏地消失不見。
“呵呵……那什么,我在這里,好像不合適了……”另外一個在一旁休養(yǎng)了半晌的人,蘭淑靈適時說道。
她剛剛被石慕謙所傷,一直在旁邊恢復(fù)。
“龍赤,這次我就不等你了,你辦完陸西棠的事,記得還有答應(yīng)我的事哦!”
蘭淑靈說完這句話,便也起個訣子離開了。
蘭淑靈一走,這里便只剩我跟陸西棠二人。
雨卻開始下得大了起來。
當(dāng)旁人都走干凈,當(dāng)我一個人面對著陸西棠,我突然沒有了力氣。
我畢竟不再是那個了無牽掛的龍赤,我是清醒的龍赤,是以朱翡身份在人間活了十七年的龍赤。
“陸西棠……”我苦笑一聲對他道:“你便這么恨我么?”
陸西棠喉嚨動了幾下,終究緩緩將橫在我身前的長劍收回。
“龍赤,我本該恨不得你死……”
他背轉(zhuǎn)過身,不讓我看見他的神情,聲音里有幾分懊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