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富貴掛了電話,心情失落,轉身發(fā)現(xiàn)蘭娜一臉驚奇地盯著自己。
“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楊富貴伸手摸了一把臉頰,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蘭娜嫣然一笑,“沒有,我只是好奇?!?p> “好奇?哼,我有什么好奇的?家窮人丑,身高還有,就是個土老帽而已,有什么可好奇的?”
“呵呵,其實吧?你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我雖然不清楚?可我相信你絕不是壞人?!碧m娜眨著眼睛,似有猶豫道,“我很好奇,是誰給你打的電話呢?”
楊富貴并沒有理她,問道,“還有酒嗎?我想再喝點?!?p> “大清早空腹喝酒,對身體不好。”蘭娜坐回了沙發(fā)上,凝視著坐在對面沙發(fā)上的楊富貴。
楊富貴受不了她灼灼的眼神,起身拿起衣服,披在身上,向著門外走去。
“你干嘛去?”蘭娜忍不住呼喊道,“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那女人是誰呀?”
“你是我的什么人?”楊富貴惱怒反問。
蘭娜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楊富貴深吸了口氣,喘息道,“好,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告訴你,剛才那女人是我老婆?!?p> “老婆?你結婚了?”蘭娜詫異,“那你怎么不早說?”
“早說?”楊富貴笑道,“告訴你什么?告訴你我拋妻棄子,告訴你我沒有人性?”
蘭娜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楊富貴苦笑道,“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明天,明天我就又是自由身了。自由了!”
“什么意思?”
楊富貴微醺道,“哥們我呀,明天去離婚?!?p> 他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看著楊富貴離開,蘭娜久久不能平靜,自己剛剛得到了一大筆遺產,但轉眼間,心中更加慌亂無助。
聽到自己心怡的人原來早就結婚了,莫名感覺到悶悶不樂、異常地沮喪。
更讓她吃驚的是,剛才楊富貴說他要離婚了,一時不知究竟,龐雜的心緒逐漸麻木,已經分不清楚是什么感受了。
不知為什么,她覺得堵得慌,一陣莫名的酸楚涌來,她甚至想去看看楊富貴喜歡的人,究竟是什么樣子。
民政局門口,羅玲感慨望著進進出出的人群,比起四年前結婚時的感覺絲毫不弱。
還沒有看到楊富貴的影子。
記得在結婚的時候,是楊富貴在等她。如今可好,離婚了時候,居然是她在等楊富貴。她喟嘆了聲,邁步走了進去。
結婚辦事處人跡寥寥無幾,但是離婚的那邊,排了長長一條龍。
羅玲苦笑一聲,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將是其中一員。
羅玲呆呆坐在大廳里,回想著開始和楊富貴結婚登記時的場景。
那時的他們正處在熱戀中,看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充滿了激情和希望。
可如今才短短三年,當初的愛情,即將畫上終結符號。
這顯得很草率,但,這是她的錯嗎?
環(huán)視大廳擺設,周圍的一切幾乎沒有怎么變動過,仿佛又回到了開始。
她甚至有種錯覺,是不是自己坐錯了地方。只慢慢拿出結婚證,才清楚的知道,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她傷感地撫摸了下結婚證,緩緩打開看了看。
照片上面的自己,當時笑的多么甜蜜。
然時間太快,才短短四年時光,自己就沒有了往昔的笑意。
她捫心自問,四年的婚姻換來了什么?
是手中的本子嗎?那也太過輕了些。
她臉色蒼白無力,仿佛陳舊的黑白照,甚至變得面目全非,如經過了時間的渲染,泛著淺黃。
看著看著,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
正在這時,楊富貴走進來。
四年的時光,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太多,可更多的是措手不及。
他一眼在人群中著到了羅玲,稍作停留,向著羅玲走了過去。
“久等了?!?p> 羅玲慌忙擦干眼淚,站起來道,“我也剛到?!?p> 楊富貴尷尬抓了抓頭,問道,“那,那我們進去吧?!?p> “嗯,好?!绷_玲挪了一步,腳下險些摔倒在地。
楊富貴匆忙伸出手攙扶住,眷注道,“你怎么了?還好吧?”
羅玲臉色難看,發(fā)現(xiàn)楊富貴攙扶著自己,慌亂直立起身子,推開了楊富貴,拘束地整理了下衣衫。
“你如果不舒服,明天再來吧?!睏罡毁F發(fā)覺她臉色煞白,以為她不舒服。
“不用,我可以的,只是剛才坐久了,腿發(fā)麻?!绷_玲率先向著辦離婚大廳走去。
楊富貴佇立了片刻,長長出了口氣,跟了上去。
嘈雜的大廳里,到處都是男男女女,可彼此卻都黑著臉,氣氛僵硬。
也是,這些都是即將分道揚鑣的男女,被日子相互消磨了所有的甜蜜和微笑,在此刻這種境地里,如何能開懷的起來。
讓羅玲奇怪的是,這些由愛到分離的人,究竟承受了什么?
有的人滿臉的憤慨,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有的女人眼含熱淚,嚶嚶哭泣,似有萬般不舍;更有極端的,不顧他人冷眼,罵罵咧咧,像欠了錢的債主;更有甚至,索性相互背對著,彼此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大概已經開始試著扮演熟悉陌生人的角色……。
這是充滿幽怨糾葛的地方?
羅玲昏昏沉沉的站在人群中,腦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笑的是,她此刻渾渾噩噩的,竟然和結婚時的感覺莫名相似。
好不容易輪到他們,可沒想到的是這辦理離婚的人,正是當初為他們辦理結婚的女人。
“確定了?”辦證的女人淡淡地問過場詞。
似乎看慣了分分合合,早已經沒有了任何情感可言。
楊富貴一怔,看向羅玲,低聲細氣問道,“還能挽回嗎?”
女人一聽,忙問道,“看來你們還沒有想好,還是回去想清楚、商量好后再來吧!”
“我們想好了?!绷_玲直接回答。
女人看著楊富貴,見二人不一致,提議道,“要不你們再想想?”
楊富貴緊張望著羅玲,可羅玲搖頭道,“不用了,請盡快為我們辦理吧?!?p> 女人再次看向楊富貴。
楊富貴見已經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坐直身子道,“那就這樣吧。”
女人搖了搖頭,快速幫他們辦理證件。
已經不知道是怎樣走出民政局的。站在馬路上,顯得呆立僵硬,孤立無援。
他們彼此靜靜地站著,氣憤陌生而詭橘。
“你還是盡快回去看看爸媽,他們決定賣房子給你還債了。”
楊富貴一顫,想到了楊父,心中掙扎起來。
羅玲接著說,“昨天有人在家里的門上潑了紅油漆,鬧騰得很大,應該是那些追債的人?!?p> 楊富貴艱難地點了點頭,向羅玲道,“你接下來去哪里?”
“回父母家?!?p> 楊富貴掙扎道,“那,那我以后能看樂樂嗎?”
“當然可以,你始終是他的爸爸?!绷_玲笑了笑,提醒道,“只是不要在給他買巧克力了。”
楊富貴開心點頭道,“那你放心。哦,對了,我以后一定會按時給你們生活費的?!?p> “隨你便,我現(xiàn)在有工作了,本來也沒有打算靠你。”羅玲低著頭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留下發(fā)呆的楊富貴。
羅玲也說不出心中的滋味,為什么開始的時候,心中有些不舍,可是真正離婚了,反而覺得并沒有什么兩樣,只是少了一個人而已。
她以前很依戀楊富貴,更依戀那個家,但就這么莫名地脫困了出來。
想著想著,天黑了下來,不禁竟來到了樓下。
抬頭望了望家里的窗戶上透出昏黃的燈光,手中緊緊挽著包里的離婚證,心里忐忑,最終摒棄了所有的擔憂,稍作失神,她大膽走了進去。
既然選擇了,那就應該大步向前。
樓上還有自己的兒子等著自己呢!
“這傻孩子又去哪里了?!笨蛷d里羅父陪著樂樂玩耍,看了看時間,時間已經很晚了,但遲遲不見羅玲回來。
羅母也側目看了下時間,笑著道,“說不定回家了,要不你辛苦下,哄哄樂樂,早點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p> 羅父嘆息道,“好吧?!逼鹕硐蛑鴺窐返?,“來,跟爺爺去睡覺,你看看,天已經很晚了?!?p> “不嗎,媽媽還沒回來呢,我要等媽媽,我要和媽媽睡?!睒窐凡磺樵傅刈诹松嘲l(fā)上,來回甩著腳,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羅媽詳裝生氣道,“樂樂怎么這么不懂事情,媽媽有事,等會才能回來,你乖乖去睡覺,不然奶奶不喜歡你了?!?p> 樂樂嘟起小嘴,氣鼓鼓的不講話。
這時,一陣開門的聲音響起,羅媽和羅父對望了一眼,都看著門口,果然看到羅玲走了進來。
“媽媽,媽媽?!睒窐繁е_玲的腿道,“奶奶不喜歡我了?!?p> 羅玲笑著蹲下,伸手摸著樂樂的額頭,然后在自己額頭上試了試,發(fā)現(xiàn)沒有發(fā)燒,放心的笑了起來,“肯定是樂樂不聽奶奶的話,惹奶奶生氣了?!?p> “沒有,樂樂很乖的,你不信問爺爺?!?p> “你這小人精,還學會告狀了?!?p> “樂樂就很乖?!睒窐繁е_玲的胳膊,依偎著。
“好了好了,我們樂樂最乖了。”羅媽哄著樂樂。
樂樂頓時逐笑顏開,纏著羅玲道,“你看,奶奶都說我很乖了,我沒有騙你?!?p> 羅玲反手摟著樂樂,笑著倚在他稚嫩的肩頭上。
羅父看到羅玲一臉疲憊,關懷道,“你去哪了,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
“爸媽,我先哄樂樂睡了再說?!?p> 羅父點了點頭。
羅玲抱著樂樂進了房間。
羅父羅母相視無言,各自走開。
羅玲心緒不佳,好不容易哄樂樂睡著了,走了出來,卻發(fā)現(xiàn)羅父和羅媽坐在沙發(fā)上。
每個人都和自己的父母最心近,儼然羅媽和羅父猜測到了什么。
她沉重地走了過去,然后坐在對面,平復了許久,看了看二老,思索了下,以他們能接受的口吻,緩緩道,“我離婚了!”
羅父羅媽一驚,都看向了羅玲的面容。
許久,羅父嘆息道,“離了就離了?!庇檬謸嶂ドw,一怔,詢問道,“那樂樂呢?跟你們兩誰?”
“那還用說,當然是跟玲玲了,跟楊富貴行嗎?那么不靠譜,非把孩子耽擱了?!?p> 羅媽一肚子惱火,抱怨著。
羅父白了羅媽一眼。
羅媽閉嘴起身挪了挪,坐到了羅玲身旁,伸手握住了羅玲的手,關心道,“你以后可怎么辦呀,沒有孩子還好,如今帶著個小孩,豈是那么容易的?現(xiàn)在我和你爸爸還能幫你照看照看,可也不是長久之計,畢竟你還是要家人的?!?p> “媽,你說什么呢?樂樂是我的兒子,我一定要把他養(yǎng)大?!?p> 羅父憂心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羅玲抬起頭,望著羅父道,“我還沒有想好,但我會努力工作,盡量給樂樂一個好的生長環(huán)境?!?p> 羅父和羅媽沉默了起來,可是眉頭蹙的更緊了。
羅玲哽咽了幾下,勉強忍住了,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滴落了下來。
說好的不哭泣,可是最終沒能忍住滿腹的委屈。
即便有一具堅毅的外表,但在最親的人面前,總能無意流露出自己最柔弱的部分。
這便是父母和家的好處,讓你不必要套著虛偽的外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