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口氣,張婄婄以為章小燕是一個能管得住二叔的女人,可誰知道一到了李家灣,慢悠悠從李成坤家門口走出來的二叔朝她打招呼的語氣里全是責(zé)備和挑釁。
“嘿,章小燕,你多大個人了?不老老實實在車站等著,還不接人家電話,害得人家婄婄等你老半天?!倍迮^蓋臉地指著章小燕的鼻子罵,見的不是情人,像是仇人。
章小燕并不生氣,從一下車到進屋都是左一個哈哈右一個哈哈地笑開了花。
這種久別重逢的開場白如果發(fā)生在張婄婄的身上,她是無法接受的,換做是她,李成坤又該要受罪了。她是不能受他一點委屈的,所以她很欽佩章小燕的這種不當一回事的魄力。
“光輝,你可沒給我說你家住這么遠,還美其名曰住的是鳥語花香的別墅?!闭滦⊙嗤崎_李光輝家的大門,來不及噓寒問暖,先朝門前屋后看了個遍,“鳥在哪?花在哪?”
“鳥冬眠了,花等天氣一暖和,遍地都是?!崩罟廨x嬉皮笑臉地靠在門邊,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咋了?你后悔了?”
“后悔有啥用?我十六歲就跟著你了,清白都沒有了,我值得嗎我?”章小燕呼啦呼啦一通把箱子里的東西全都翻了出來,就李光輝今天的態(tài)度她心里邊窩著火,借著此時的導(dǎo)火索,她瞪著李光輝問,“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后悔了?”
“后悔你個頭???趕緊收拾,我大嫂給你煮好了湯圓等著你去吃呢?!崩罟廨x一本正經(jīng)地走到章小燕的身邊,用他的大手在章小燕的頭上狠狠抓了兩把。
“哎呀,發(fā)型亂了?!闭滦⊙嘟辛艘宦?,沒了心情,更沒了胃口,“我累了,想休息?!?p> “不行!”李光輝臉色突然轉(zhuǎn)變,故意兇巴巴的強迫章小燕服從他的命令。
“為什么?”章小燕懼怕那雙瞪著她的眼睛,撒著嬌問。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人家好心好意給你煮好了,你就不得不去,這個是情面上的事,你可別第一天來就讓人說了閑話。”李光輝像一個父親教育子女般闡述著。
“那好吧,去也不能空手去,把這兩罐子肉帶去吧!”章小燕從一堆土特產(chǎn)里拿出兩個土陶罐子,穩(wěn)穩(wěn)地抱著。
“隨便你!那是你自己的事?!崩罟廨x冷血地說。
誰知道愛開玩笑的李光輝是在真生氣還是假生氣?章小燕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不冷不熱,有時候他笑著是在生氣,而有時候他不笑又是在逗你開心,所以章小燕多數(shù)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不當他一回事。
從李光輝接了人回家起,老母親就不時地走出門朝他家看了好幾眼,終于看見李光輝領(lǐng)著小他十多歲的女朋友朝自家門走來的時候,才匆匆走進廚房朝滾開的鍋里猛下了一袋湯圓。
“你下這么多干啥?”李宏光丟了一把干柏丫在灶里,心疼地把老母親遞來的空袋子丟進了熊熊大火。
“干啥?”老母親瞪了他一眼,想罵兩句又怕人聽見,只好放低了聲音說,“你光給人家的媳婦下湯圓,你不給你自己的兒媳婦下一碗?”
李宏光沒明白其中的道理,一臉茫然。
“人家擺平了這么大一件事,你沒說個啥,別人怎么想你?你看她那臉色,跟那冬瓜灰一樣雪白,再不補補,以后你休想抱孫子?!崩夏赣H喋喋不休地說。
“那你多放點醪糟,補血?!崩詈旯恻c了點頭說。
“這還差不多,別讓人家以為我們老兩口真那么不懂事?!崩夏赣H笑了,這一次是真的想感謝張婄婄,又苦于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所以那些感激和關(guān)懷都煮進了鍋里。
等湯圓端上桌的時候,章小燕也嘻嘻哈哈地進了屋。她在來的路上就軟磨硬泡地纏著李光輝打聽好了關(guān)于張婄婄流產(chǎn)的事,她對張婄婄產(chǎn)生極大的同情心。
因為她是客人,又第一次來,所以她碗里的湯圓相比之下要多一些。
她看了眼張婄婄的碗,趕緊端在手里說,“你吃我的,你瘦,得多吃點,我胖,我減肥。”
張婄婄反應(yīng)遲鈍地望著這個送給她許多溫暖的姐姐,也猜到她一定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有這番意外的舉動。
她想端回自己的碗,卻看見章小燕因為怕她把碗搶回去,端起碗就跑到院子外邊去了。
章小燕看見李光輝在院子里,就好心挖了一顆湯圓遞到李光輝的嘴邊,“啊,張嘴,吃一口?!?p> 李光輝躲向一邊,似乎覺得這種親昵的舉動不該在別人家上演似的滿臉嫌棄,還用大聲的語氣來止住章小燕進一步往他嘴里送湯圓的動作。
章小燕一個不高興就把湯圓喂進了自己的嘴里,心里邊特別不是滋味。
正當這個時候,她看見一只白色的小狗探頭探腦地走進了院子,她想你李光輝不吃,我就喂狗,其實是想讓李光輝看看他連只狗都不如。
于是一氣之下,她挑起一只湯圓就朝那小白狗扔了過去,那狗一張嘴就接住了,滾燙的湯圓恰好落在了它尖利的牙齒上,小狗被燙得嗷嗷直叫,甩了半天也沒把那湯圓甩落。
聽到慘叫聲的李家人一個接一個地走出來看個究竟,問清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不僅覺得好笑,又都不敢上前去幫忙,畢竟那不是自家養(yǎng)的狗,都怕被平白無故咬上一口。
等那湯圓沒有了溫度,那只小白狗也就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