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夾坐在人群里,似乎選了一個帝王之位,被眾多圍攏在一起話家長里短的婦女包圍著,他一個大男人偏要坐在中間卻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
大多數(shù)來開會的人帶了人來卻沒帶心,他們只是為了應付村長喊破喉嚨的吶喊。關于那些長篇大論的形式化問題,他們從來不關心,反正別人做什么,自己就跟著做就好了,沒有必要認真聽。
村長早就習慣了這種不被尊重的像空氣一樣的存在,以往他會在會議開始點名,這結果就是點完名后會場里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這次他改變了戰(zhàn)略:等會議結束再點名,不在名單之列的人員就享受不到相關福利。這是會議一開始就聲明了的。
既然是最后點名,那么整個會議就更沒有好好聽的必要了。于是坐在靠后的一群人更是自由散漫,完全不顧村長身邊幾個跟班的招呼,簡直是充耳不聞。只有提醒到耳朵根的時候才閉上了嘴,等不到兩分鐘又打開了話匣子。
說到劃重點的時候,老村長更是提高了嗓門朝那死怏怏沒了擴音效果的大喇叭喊:“都打起精神來,事關各位的錢袋子,好話不說二遍,都把耳朵豎起,沒聽清的莫怪我沒提醒哈!”
老村長嘶聲竭力地喉嚨都喊啞了,臉也漲紅了,可后面的人還是吵吵嚷嚷個不停。
王喜來正襟危坐于后方七嘴八舌的婦女之間,想聽清楚錢袋子的事又聽不清楚,忍無可忍之下一激動就站起來對著一群婦女大吼:“別吵了,村長說要發(fā)錢了,沒聽見的活該!”
王喜來把個人的憤怒和臆想柔和在一起,雖然村長的原意已被完全扭曲,但整個會場一下靜得臺前的微弱的喇叭都有了回音。
村長終于可以心平氣和地發(fā)話了。村長說:現(xiàn)在有一條重要的發(fā)財之路,不是偷也不是搶,那是什么呢?
是養(yǎng)豬!因為非洲豬瘟的侵襲,合格的豬肉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緊缺的態(tài)勢,豬肉價格必須猛漲,雖然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但它卻是是農(nóng)民致富的好時機。
以前一頭豬少則賺兩百,多則賺四百,而現(xiàn)在一頭豬起碼能賺上千元,所以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是比在外打工都要強上多倍的事業(yè)。
村長喝了幾口水,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李家灣就是一個等待開發(fā)的“小金礦”,只要勤奮閉著眼睛就能致富,有山有水就不怕沒有錢進咱們的口袋。
那么怎么使我們的家園富強起來呢?一定要緊跟政策,既然國家鼓勵年輕人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那就不要以為走出農(nóng)村才是光彩事,把知識從外面帶回來使家鄉(xiāng)富強了才是真本事,論英雄就看你有沒有這膽識?有沒有這意識?
村長一席激昂奮進的話使張婄婄聽得熱血沸騰,她藏在心里的對未來輸贏的猶豫在此刻得到了鼓勵,她越發(fā)堅定自己的初衷,她相信未來一定是美好的。
章小燕連連看了張婄婄好幾眼,她覺得她不再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她有著非常人一般的眼光和膽識,這絕對是一個奇女子。
當然第一次聽見有人說農(nóng)村是小金庫的李宏光夫婦也在反思,他們也會覺得自己是老古董跟不上時代的節(jié)奏,同時心里邊也產(chǎn)生了一絲勝利在前的欣慰,對張婄婄和李光輝養(yǎng)豬的事也另有了看法。
李宏光在心里盤算著,他家現(xiàn)在是這村里邊養(yǎng)母豬最多的一戶,這母豬一窩有個十只崽都是不得了的事,想想都覺得美,等豬出欄的時候一定會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
接下來村長又說了:如果想踩在風口浪尖發(fā)財致富,養(yǎng)豬養(yǎng)多少頭是要登記的,除了照常養(yǎng)以外還要進行天天消毒來預防豬瘟。
要是有死豬必須上報,死一頭豬,國家有補助,若瞞著不報,一旦發(fā)現(xiàn)就終身不得養(yǎng)豬,還要交罰款。
村長說得正起勁,正值興奮的人群里又是一陣恐慌的議論。
村長借無法傳遞第二條重要信息之際又猛喝了幾口水,接著撿起腳邊的一塊磚頭朝桌子猛敲了幾下,會場才恢復了安靜。
“養(yǎng)不養(yǎng)是你們自己的事,決定要養(yǎng)豬的等會議結束來登記?!贝彘L再次提高嗓門喊話。
接下來他說了第二件重要的事:教學問題。
為了鼓勵年輕人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首先就要解決孩子們讀書的問題。地處李家灣的唯一一所村小學常年就幾十個學生,等年輕人一回來就可能發(fā)展到幾百個學生,我們離鎮(zhèn)上遠,所以不得不為孩子們考慮完善的教育。
所以我們?nèi)崩蠋?,不管你是不是大學文憑,只要你能教孩子們一些知識的都可以來報名,等有教師分配過來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教師這個職業(yè)好啊,婄婄你完全可以呀!”老母親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對張婄婄說。
“對呀,你還是大學生呢,肯定沒問題,以后考個教師資格證就在村里當教師多好呀?!闭滦⊙嗔w慕地說,一激動便自作主張地揚起手替張婄婄報了名。
現(xiàn)場除了張婄婄以外,再也沒有誰報名當臨時教師的。
村長對張婄婄作了一番表揚后就開始會末點名了,叫到李光輝的時候,章小燕舉起手高呼“到”。
村長問:“你是李光輝什么人啊?”
“他媳婦兒!”章小燕一秒也沒有猶豫脫口就回答。
她這樣一說使得看著她的人都哄然大笑,免不了又一陣關于二叔風流事跡的議論。
這個時候懷著些記恨的劉強媽趁機挑撥起風浪譏誚道:“領證了嗎?”
“管你什么事?”章小燕不客氣地回道。
“是不關我的事,可關乎到法律問題,你們沒有領證就住在一起,那是非法同居。”劉強媽上下打量了章小燕一眼又說,“李家老幺盡會干這種老牛吃嫩草的勾當!”
“你說啥?黃臉婆母夜叉,我招你惹你了?你敢罵我,敢罵我家光輝,看我怎么收拾你?!?p> 章小燕說著就如脫了韁繩的牛一般誰也拉不住,猛地朝劉強媽沖過去,以她高大的個頭把劉強媽壓倒在地,劉強媽像一只翻不了身的蟑螂一樣朝空中蹬著腿伸著胳膊,劉強連幫忙的機會都沒有。
最后還是張婄婄好說歹說才把章小燕拉開,劉強媽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她渴望得到村長的庇護,村長只是對章小燕輕描淡寫地說:“以后打架也要分清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