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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成長手札

第10章 離開南城

皇后成長手札 白喵浮綠水 2092 2019-09-14 09:00:00

  “孫氏,你上前來?!?p>  孫氏輕輕掙脫獻容的手,到羊瑾面前跪下。

  羊瑾居高臨下地看著孫氏,面上是一種奇異的悲天憫人的神色:“孫氏,我問,你答?!?p>  孫氏的聲音里已帶了哭腔:“公爹有問,阿嫵不敢不答。”

  “孫氏,你入我羊氏門,做我羊氏主母,職責為何?”

  “回公爹,阿嫵以為,應是主持中饋,侍奉公婆,善待子女,與姑舅和睦?!?p>  “阿嫵,我再問你。七出為何?”

  孫氏伏在地上,她的嗓子有幾分嘶啞,但仍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婦有七去: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竊盜去。不順父母去,為其逆德也;無子,為其絕世也;淫,為其亂族也;妒,為其亂家也;有惡疾,為其不可與共粢盛也;口多言,為其離親也;盜竊,為其反義也?!保ㄒ米园俣劝倏疲?p>  “阿嫵為何無子?”

  “那是因為,馬那是因為……”孫氏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因著心虛,她軟軟地跪在地上,十分無助地望著眾人。

  有人已面露不忍。

  “阿嫵雖然無子,但那是因為玄之常年在洛陽不曾回來,夫妻之間,經年累月地不在一起,如何能有孩子!而且,她既為阿容繼母,便也是玄之的其他幾個孩子,阿容兄弟們的繼母!便連這無子一條,三老夫人,怕是也站不住腳吧!”羊瑾深深地看了三老夫人一眼。

  “瑾這第四問,想問諸位,問三老夫人,孫氏阿嫵,除了孫姓,她又有什么過錯!”

  三老夫人仍僵硬地梗著脖子:“長兄,我們姓羊,她姓孫,是孫秀堂妹,時人講究連坐,這便是她的罪過了?!?p>  這是獻容第一次深入地體會到姓氏在士族中的重要性。怪不得自古以來便有無數(shù)狂熱的人愿意為了一個姓氏奉獻出自己的生命。便是現(xiàn)在,下等一些的奴仆,若不是主家恩賜,便是連名字也沒有的。

  獻容不由想到自己。若不是回到羊氏祖宅,她如今也不過是一個跟隨在阿兄身邊一個有名無姓的妹妹罷了。

  獻容曾經有機會隨阿兄姓,但因著她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小心思,寧可做一個無姓人。

  孫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什么當家主母的面子,什么皇后娘娘之母,這一刻,統(tǒng)統(tǒng)都被她拋到腦后去了。她如一個最最普通的賤民庶人,匍匐在地上,這些年來不被理解的的委屈,無子的底氣不足,夫婿常年不在身邊的無人可以相托的寂寞統(tǒng)統(tǒng)有了宣泄之處,她大聲地哭泣著,鬢發(fā)散亂,素來精致的妝容也變得一塌糊涂。

  羊氏眾人們從來沒有見過一介婦人這樣的哭法。

  平日里,與他們打交道的全是各家鴻儒,像他們這樣的大士族,往來皆無白丁,說話時都輕聲細語的,這種庶人賤民的哭法,有些像洛陽城里那些狂士,吃醉了酒,開心了,不開心了,便打散了發(fā)髻,脫了鞋子,在城里淚流滿面地狂奔,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更有甚者,還脫了衣服在路上行走。

  那樣的姿態(tài)只屬于庶族賤民和狂士們,如今羊氏主母竟也學起了這樣的作風,這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委實……有些不成體統(tǒng)。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不由有些面面相覷,那些打著小心思的人,不由有些退縮了。

  四老夫人素來愛面子,不愿背上這種迫人休妻的名聲,幾度猶豫,嘴巴張開了又閉上,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長兄說得是,長兄說得是……今次是我們唐突了……阿嫵,你,你也別往心里去。家中孫兒還小,離不得我……告辭,告辭了……”干癟的聲音里難得地帶上了窘迫。

  “正是,正是呢……這一大家子,離了我可不行。長兄,我等告辭了……”

  頃刻之間,滿堂的人幾乎走了個干凈。唯有三老夫人仍倔強地站在羊瑾面前,與羊瑾斗雞眼似地互瞪著。

  “阿容,去將你母親扶起來。三妹,你隨我來?!?p>  羊瑾說完話,也不管三老夫人的回應,便大步離去了。

  三老夫人尷尬地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終還是恨恨地瞪了孫氏一眼,嘆息一聲,追著羊瑾的腳步去了。

  羊瑾與三老夫人究竟談了什么,獻容無從得知,她只知道的是,經過孫氏這次在族人面前不管不顧地大哭之后,祖父與祖母商量,讓孫氏隨獻容一同前往洛陽城,因著孫氏暫無子嗣,便讓她長居洛陽,與羊玄之爭取早日生出一個孩子來。

  于孫氏而言,這倒也算是一個不幸中的萬幸了。

  黃門令催得急,羊瑾便擇了個六月初六的日子安排獻容與孫氏上京。隨行的,還有數(shù)位羊氏子弟一道前去洛陽游歷。是以在出門之時,隊伍浩浩蕩蕩地幾乎占滿了整條街道。

  當車隊從南城駛出時,獻容不由掀起簾子看了一眼。

  祖父站在高高的城墻上正向她看來。那時夕陽已經西下,殘存的余光將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層暖黃色,他的寬衣大袍的晉裳被灌滿了風,仿佛如一個得道高人。

  此后,這個場景多次在獻容夢里出現(xiàn)。那時的她不明白祖父為什么會眉頭深鎖,就像她是要去赴死一樣——

  然而當她終于明白之后,已為時已晚了。

  羊氏眾人們與獻容、黃門令一路相安無事,他們從泰山郡一帶出發(fā),經歷城、過兗州,終于產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矛盾。

  兗州之后,他們面臨著兩個選擇。一是從濮陽國抄近路,但畢竟不是大晉的領土,若是發(fā)生什么意外,便說不清楚了。但若想要繞過濮陽國,便只能從魏郡一路南下,路程被拉長了不少不說,更有傳言說匈奴王的繼子劉曜在魏郡一帶活動,獻容這一行車隊一路走來十分招搖,若是被劉曜發(fā)現(xiàn)——危險系數(shù)委實過高。

  羊氏子弟們從未行過這么遠的路。便是侍婢仆從們照顧得再周到,舟車勞頓之下,也是人人面色如土。是以人人都想從濮陽國抄近路,順便還能見識一番濮陽國的風土人情,再有,聽說濮陽國有一個以孝順出名的道士,羊氏子弟們都想見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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