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城的天氣有些糟。
一大早天就陰沉沉的,讓人看著就昏昏欲睡。
不到午飯時間,漫天黑壓壓的云就兜不住了,大雨點噼里啪啦的砸下來,路上為數(shù)不多的行人有傘沒傘的都加快了腳步,很快街道上便空無一人,只剩稀里嘩啦的雨聲。
少頃,灰色的雨霧之中,一抹突兀的紅色身影似乎絲毫不受這瓢潑大雨的侵擾,悠哉地跨進臨街的一扇朱漆大門。
這是京城繁華處一占地甚廣的屋舍,后院繁復(fù)的樓閣中,頂樓的一扇窗戶微開,雨點順著窗戶縫砸進來,打在柔軟細密的金色紗簾上,發(fā)出了輕微的沙沙聲。
屋內(nèi)一張花瓣形的異型床上,自房頂垂下來的云霧紗似云似霧,將那份輕微的打簾的雨聲也隔絕在外。
但床上的人還是醒了。
秀美的鼻尖動了動,似乎聞到了泥土濕潤的氣息。
“下雨了?”微啞慵懶的聲音響起,侍候在門口一聲不吭的兩名女童立刻推門而入,跪在床邊恭敬回道:“是的主人,下雨了。”
隨后綠衫女童回身去桌子上端了水來:“您可要起來了?”
“嗯。”
得了肯定的答復(fù),粉衫女童便伸手掀起云霧紗,只見一臉慵懶蜷縮在柔軟床榻間的女子雪膚墨發(fā),不著寸縷,眉不描而黑,唇不畫而紅,一臉媚態(tài)天成,卻讓人不敢生出絲毫冒犯之意,哪怕是看上一眼都覺得是對眼前之人的褻瀆。
“清葉,看著點天,午后若天氣還不好轉(zhuǎn),今日別不開門了?!迸臃愿赖馈?p> 綠衫女童應(yīng)下,端著茶杯伺候女子飲茶。
一旁粉衫的女童聽見門口些微動靜,緩步前去開門,只見一只火紅的小狐貍乖巧地坐在門口。
見開了門,小狐貍道:“水荷姐姐,主人可醒了?百萬公子來了,就在樓下?!?p> 水荷回到屋內(nèi),對屋里的女子躬身道:“主人,百萬公子在樓下了,是否傳他上來?”
女子起身朝另一邊的天臺走去:“不急,金銀在下面呢,他們兩個有得鬧了……”
這個小天臺只有通向剛才那間臥房那么一道門,四周都用半高的木墻圍起來,頂上似是施了法,雨點砸在一層看不見的平面上,又順著四圍流下去。
平臺中央一個碩大的木頭澡盆子,里面花瓣洋洋灑灑,甚是華麗奪目。
見主人要去沐浴,清葉忙與水荷一同去衣柜里挑選主人今日要穿的衣服,兩人一邊挑一邊小聲咬耳朵:“幸好是表小姐在,要是換了其他幾位小姐,恐怕又要鬧得難看了?!薄鞍偃f公子又不傻,若不是表小姐要入學,他也不會來找不痛快啊?!薄耙彩恰诱媸强上Ю病!薄翱上裁矗兄魅嗽凇?p> 平臺上已經(jīng)泡在浴盆中的女子將兩個侍童的嘀咕盡數(shù)收入耳中,閉目仰躺,不發(fā)一語。
樓下小廳中,狐百萬優(yōu)哉游哉地歪在太師椅上,正將一枚小點心放入口中,身后一股大力襲來,撞得他直接把點心吞了進去,一口沒嚼。
“百萬哥哥!你來參加我的入學禮的么!”一襲亮黃色閃入眼簾。
被點心噎住的狐百萬:“……”
過了半晌,灌了兩杯茶總算把整顆點心硬吞下去的狐百萬看著眼前一身黃澄澄的小姑娘:“金銀啊,你好歹也是要入學的大姑娘了,還這么風風火火的,哪有點狐族姑娘的樣子?”說這話時,狐百萬腦中莫名閃過一個白色的影子。
狐金銀不服氣地叉著腰,氣鼓鼓道:“誰說狐族就不能風風火火了?玉姐姐說了,我這樣的入學后不怕被同學欺負!”說著又嫌惡地撇撇嘴:“你看狐金花那樣的,整天一副被人欺負了的窩囊樣,回頭入學了肯定被收拾。不過她就是個蔫壞的,被收拾了也活該,哼!”
狐金銀與狐金花都是純血狐族,兩人是堂姐妹。狐金銀的母親是狐族現(xiàn)任族長同母異父的妹妹,也算是狐族里頂尖血統(tǒng)的存在了。狐金花則要稍遜一籌,她的父親與狐金銀的父親是親兄弟,但母親出自旁支,只能算是普通的純血。
但兩人對狐百萬這個混血的族長之子態(tài)度迥然。狐金銀與自己的族姐,族長的長女狐玉關(guān)系匪淺,狐玉很是愛護狐百萬這個弟弟,狐金銀愛屋及烏,從小便對狐百萬很是親近。狐金花則不然,她與大多數(shù)純血族人一般,很是厭惡狐百萬的出身,將之視為狐族的恥辱,每次見到,要么冷言冷語,要么視若無睹。
這一次狐金銀到了入學之齡,族里便將其送往京城,先暫住在由族長長女狐玉掌管的妖館之中,等待云海樓一年一度的開樓儀式。狐百萬與狐金銀私交甚篤,昨日晚間狐金銀才到京,今日一早狐百萬便冒雨前來了。
倆人正在小廳中邊吃點心邊閑聊,終于洗完澡的狐玉這才姍姍來遲。
“玉姐姐!”狐金銀一見狐玉便扔下點心撲了過去,一旁的狐百萬則站起來對狐玉微微點了點頭:“大姐?!?p> 狐玉套了件碎花的袍子,頭發(fā)也未曾好好梳起,只是隨意挽了一下垂在胸前。她摸了摸狐金銀的頭發(fā),隨后歪在了一旁的榻上,身后跟著的水荷趕緊調(diào)整好榻上的大軟墊子。
三人坐下后,狐玉捧了茶杯在手里暖著:“昨兒晚上聽說你來了,我當時在忙,就沒去迎你。我叫了清葉去幫你安頓,可還滿意?”
狐金銀歪頭看向狐玉身后的清葉,笑嘻嘻道:“清葉做事還能有什么紕漏不成?連床帳都特意換成了我習慣的雪絨緞,我可喜歡得緊呢?!?p> 清葉抿嘴笑道:“表小姐滿意,清葉便放心啦,否則主人可要怪奴未招待好貴客了。”
狐玉抿了口茶水,瞟了眼一旁似是在發(fā)呆的狐百萬:“你呢?就是來看金銀的?”
狐百萬聽著這話里似乎有話,一時又不解其意。
狐玉把玩著茶碗蓋,小巧精美的蓋子在如玉的指尖旋轉(zhuǎn):“我前些日子碰到謝玄了。”
狐百萬身體瞬間僵硬了下。
狐金銀好奇起來:“謝玄?是龍族的那個?聽說他很厲害很厲害,就連咱們族里的長老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狐玉笑道:“是啊,以前他家里那幾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老東西還能稍微壓制下他,結(jié)果個把月前幾個老東西想不開,逼得謝玄徹底下定決心肅清了內(nèi)部......”
狐金銀搖了搖頭:“謝玄的兇名可是遠播四海了,不過我聽說他的孿生弟弟倒是不錯?族里的姐妹說過,謝玄的弟弟......叫什么來著?京城里的貴女們私底下管他叫暖陽公子呢?!?p> 狐玉聞言伸長手臂,越過小幾子戳了戳狐金銀的腦門:“我的好姑娘哦,人家名字都沒記住就敢惦記了?那是謝煙,你也別想了,謝煙基本上跟花族的古霜算是定了?!?p> “噢......可惜了?!焙疸y揉了揉自己的腦門,隨即看向狐百萬:“可是玉姐姐遇到謝玄跟百萬哥哥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你就得問你的百萬哥哥了,問問他為什么要拐騙人家的寶貝狼崽子?”狐玉一臉等交代的表情。
狐百萬:“......”自己一定是腦子壞了才大早上冒雨跑來承受這些,而且謝玄還是個男人嗎?一點破事記這么久還逢人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