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放榜，賀獻意料之中地拿了榜首。
秋試開始的日子是在每年的九月初初九。賀獻子夏試夏試放榜后便不再出門，只是偶爾托人采點藥，以備研究。
八月十七是賀獻的二十歲生辰，也是他的及冠之日，男子及冠便意味著成年，意味著成家立業(yè)。
知明替他準備了進賢冠，小丫鬟將賀獻的頭發(fā)梳理整齊，替他束好發(fā)，再戴好發(fā)冠，將發(fā)簪插好，最后在套上進賢冠，穿上儒士服，理理衣襟。屏退所有下人，知明從抽出三根香，遞給賀獻，賀獻接過知明遞給他的香，在父母靈位面前鞠了三個躬，將香整齊地插在香爐里，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正色道，“父親，母親，我會奪回原本屬于我們的東西的，你們且安心吧?！?p> 知明看著眼前這個承受了太多的孩子，從一早見到他起，知明就知道，賀獻這一生將要面臨的選擇太多了。走上前拍拍賀獻的肩膀，“起來吧，活好當下?！?p> 賀獻點點頭，“大師，我要上三峣山。”
每三年賀獻都要上山閉關(guān)，一方面是為了練劍，一方面也是為了研制新藥。只是，每次他上山，都沒有遇到過弘農(nóng)，一無是處齋也荒廢了。
知明知他所想，便說道：“好，秋試過后，我送你上山?！?p> “好?！?p> 秋試轉(zhuǎn)眼即至，賀獻在貢院遇到白若陽，劉不得考夏試也不過是走個過場，他父親劉席不希望他以后和他一樣做個商人，商在大齊地位最為卑賤，生活優(yōu)越，可社會地位卻沒文人高，商人子女不得參加文試，劉席也是花了大代價才給劉不得買了個身份參加文試，只不過，劉不得也的確沒有讀書的命，混了個文生就草草收場了。劉席也不再對這只會吃喝的混賬東西抱什么希望了。
秋試持續(xù)三天，考生需自己帶上水，干糧和被褥以及文房四寶在貢院待上三天。主考官從四書五經(jīng)內(nèi)抽取七段考題，考生選擇其三作文，再謄抄在試紙上，最后上交試紙。
只要寫完了三篇文章便可以出試場，賀獻是中間出去的，三天不曾沐浴，日日干糧冷水，實在難受，早早地便回府梳洗了。
五日后放榜，白若陽第一，賀獻第五，小丫鬟看到以后，不滿的撇撇嘴：“這考官莫不是沒有沒有眼光，公子竟才第五?！?p> 賀獻不語，不是考官無眼，而是賀獻特意為之，太過于奪目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獻兒，明日便啟程吧。出關(guān)后直接趕往鄴城參加冬試，我在鄴城等你?！敝鲗R獻說。
賀獻換上罩衫，理好衣襟，恭敬說道：“好，弟子明日啟程，大師也要多加保重。弟子便在鄴城尋您?！?p> “去吧。早些歇息?！敝髡f道。
賀獻道了聲“是”便退下了，小丫鬟安安靜靜地跟在賀獻身后，看著主子的背影將自己罩住，數(shù)著賀獻的步子，悄悄踩著他的步伐。
太陽剛落下，院子的籬笆上還有斜灑下來的余暉，將竹林的影子越拉越長，隱隱傳來街市上小販的吆喝聲和游人們的嬉笑聲?；氐阶√?，賀獻在房間內(nèi)走了一圈才坐在書架前的暖墊上，讓小丫鬟煮上一壺熱茶，“果子，煮茶?！?p> 果子還在走神，聽到賀獻發(fā)話，趕緊從茶盒里抽出一袋上等普洱，將水煮開。
一沸時，隨加入適量的鹽調(diào)味。
二沸時，舀出一瓢水。
果子再用竹夾在沸水中轉(zhuǎn)圈攪動，使沸水出現(xiàn)旋渦；接著便用“則”量茶末從旋渦中心投下。過了一會，水大開，如波濤翻滾，水沫飛濺，就把剛才舀出的瓢水重新加進去止沸，以保養(yǎng)水面孕育出來的“華”，等水再沸騰時，便從茶壺中倒出一盞茶，稍微放涼一點了再遞給賀獻。
“公子請用?！?p> 賀獻接過茶，抿了抿，“欠了點火候?！?p> 小丫鬟原以為賀獻不會夸贊她，但也應(yīng)承認一下苦勞吧，唉。
賀獻屏退下人，獨自看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書便睡下了。
次日，知明和賀獻用過早膳后便出發(fā)了，洛陽距離三峣路程不遠，知明寅時把賀獻送到三峣山下便回洛陽。
賀獻徒步走了一炷香后，便運起輕功快速飛上。
離小屋越發(fā)相近時，賀獻背上的劍忽的輕震了一下，這種情況自他離開三峣以來從未發(fā)生過。
賀獻順著樹干緩緩落在地上，莫不是咲兒?按了一下背上的劍，斂息步行上山，現(xiàn)在他絕對不能讓高咲賢認出他來。
賀獻繞了個圈，轉(zhuǎn)身去了一無是處齋，一無是處齋早已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繞道后院再從小門進了自己的小院，將房間細細打掃了一遍，再將劍藏進了書架上的暗格便出了一無是處齋。
小屋離一無是處齋有著約莫兩刻的路程，當初建這齋時也是為了考慮著藥圃的位置，小屋前面不夠開闊，便重新選了一個有山湖的位置，起了地基建了一無是處齋。
賀獻一路斂息朝小屋的方向悄悄探去，若是高咲賢他也不怕她會認出來，將近十年過去，自己的容貌確實改變了很多。卻也不知，高咲賢十五歲的年紀，又變成了什么樣子呢。
在只能隱隱看到小屋的時候，賀獻便停了下來。伏在林子里斂息仔細觀察著小屋，小屋院前放了柴禾，看來的確有人，只是不知是否是咲兒。
微微向前近了點，便忽的看見一灰色道人裝扮的老頭朝賀獻所在的林子里輕輕扔了一顆石子。
“出來吧，這么多年不見，都快認不出你了?！崩项^兒喃喃道。
賀獻用兩指夾住石子，將石子還了回去。
“不錯不錯，功力見長?！崩项^捋一捋胡須，笑瞇瞇的說。
原來這老頭是弘農(nóng)道人，九年里，他一直再搜集血魔教的消息，元氏貴族不可能死得蹊蹺，不可能只是一個江湖門派造反的理由可以搪塞的。武盟自成立以來，一直以維護江湖安危和找尋血魔教余孽為職責。
可惜了，血魔教就像一只狡猾的毒蜥蜴，每次都在快要找到它的時候，所有線索斷得干干凈凈，毫無蹤影，只知道血魔教教主姓楚，叫什么就不清楚了。但從之前的調(diào)查來看，之前血魔教每一次行動都和朝堂有關(guān)，都和高家有著隱隱約約的聯(lián)系。但這個弘農(nóng)現(xiàn)在還不想和賀獻說，現(xiàn)在他叫賀獻，不叫元止獻，如果可以，便一直以賀獻的身份生活下去吧。
賀獻見弘農(nóng)認出了自己，也不再躲躲藏藏，從林子里緩緩走了出來，朝弘農(nóng)走去。朝他跪了一下，抱拳道：“師父，許久未見了?！?p> 弘農(nóng)還是像往前以前，扶起了他，從上到下好好看了他一眼，“長高了，俊了，不錯?！?p> 賀獻沉默了一會，“師父，九年來我都會上山，都不曾看見您?！?p> 弘農(nóng)避過賀獻的眼神，說道，“天大地大，這三峣總不能帶一輩子吧。獻兒，這些苦了你了?！?p> 賀獻搖搖頭，“知明大師帶我很好，教了我許多，不僅教了我書數(shù)禮樂，還教了我治國之道。獻兒不累，倒是師父是受累了?！?p> 弘農(nóng)斂了臉色，說道，“這又有何苦呢?咱師徒倆進屋談?wù)劊?！”說罷，便提腳進了屋里。
賀獻也跟著他走近了屋內(nèi)。
師徒二人將近談了兩個時辰才草草講完，不過大多都是弘農(nóng)再說，賀獻在側(cè)點點頭，偶爾應(yīng)聲一句。
帶天黑后，賀獻便起身說道，“師父，沮遏尚在一無是處齋內(nèi)，徒兒去取回來，稍等一會?！?p> 弘農(nóng)止住他，“莫急，明早去取也是不晚的，無人能動你的沮遏，慌甚?！?p> “這倒是?！辟R獻便回身坐下，聽弘農(nóng)說起高咲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