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樹木蕭瑟,黑白駿馬飛馳。
“蘇相留步!”一棗紅馬馳騁追來,馬上人急急喊到。
蘇青時馭馬停住,“袁大人?”
袁怒趕上前,道:“皇上命我護送蘇相?!?p> 蘇青時凝了凝神,朝他身后輕輕掠過一眼。
“這回是我隨行,蘇相應該不會拒絕吧?”袁怒道,“另外,皇上讓我把這個交給你?!?p> 艷麗的殷紅色液體足足裝滿了一整只巴掌長、三指寬的琉璃瓶,如同被囚禁在牢籠中妖治的野玫瑰,綻放著絕代芳華。
波瀾平靜的秀顏上顯露出一絲詫異,蘇青時接過琉璃瓶,手心忽而酸麻一陣,驚得她忙雙手捧住。
月人怪異地看了眼袁怒:“聽聞昨夜聞大人要死不活的折騰了一宿,死也不肯給?!?p> 袁怒道:“月姑娘放心,當時我就站在他身邊,親眼目睹聞彧放血裝滿這只瓶子。虧得此瓶經(jīng)摔,經(jīng)住他發(fā)難。”一想起聞棲辭那要死不活的模樣,袁怒便有些想笑,“我聽說聞彧染病和蘇相有關,蘇相還不知道吧,聞彧壓根沒染什么疫病,倒是有些瘋病,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蘇相不必牽掛?!?p> 月人訕訕發(fā)笑:“聞大人到底還是妥協(xié)了?!?p> “那是自然,他愛磨人,也怕被人磨。皇上知道他沒有染病,才借此威逼利誘了一通?!痹溃霸蹅兟劥笕艘贿叿叛€一邊嚷著要找蘇相算賬,怕是不敢得罪皇上,才把賬都算在蘇相頭上?!?p> 月人哼聲:“難不成聞大人能來找我家主子的麻煩?”
“那可說不定。聞彧失血過多,如今是沒病也有病了,臨頭祭祀時也沒放過這么多血,這賬要算起來可不小?!?p> 蘇青時片言不語,只將琉璃血瓶放進了腰間的錦囊。
袁怒眸底一亮,盯著她腰間恍惚在哪見過的翠綠色石頭。
短暫停留的視線被蘇青時捕獲,“袁大人在看什么?”
袁怒直腸子直說,“只是有些好奇。一般人都愛在腰間掛戴玉佩珠寶,蘇相卻掛了顆普普通通的石頭。既不值錢又笨重。”
月人聽他語氣嗔怪,有些惱,“袁大人眼拙,此物絕非凡物,不可褻瀆?!?p> 不可褻瀆……他想起了,多日前在太和殿外頭的玉石地板上見過,當時他還提醒聞棲辭不得犯戒蹴鞠……
這不能吧?
袁怒一會看石一會想事,沒注意三匹馬何時動身啟程,時不時的側過頭,始終覺得不對。
“蘇相,我能否冒昧的問你一個問題?”
蘇青時輕瞥他,“既然冒昧,為何要問。”
袁怒噎了下,“實乃心中好奇,我看蘇相這絕非凡物的石頭十分眼熟,想問問聞大人是不是也見過這石頭?”
語罷,月人的臉色比蘇青時變得還快,想想當時情境仍怒意未平,“聞大人的確見過,當時袁大人也在場,難道忘了么?”
氛圍有些不妙,袁怒解釋道,“那日天色漸暗,我沒有看仔細,只是晃了一眼便被聞彧踢……開了。”
“天色漸暗,天色漸暗?那聞大人的眼力倒好,千挑萬選看中了我家主子的傳……家寶,毫無禮數(shù)的對待!”
袁怒辯駁道:“月姑娘,此事也不能怪聞彧,誰能想到會有人把石頭作為傳家寶呢。聞彧喜好蹴鞠,少時犯了大事被下了蹴鞠禁令,所以對圓滾滾的東西比較敏感……”
月人的眉毛飛了起來:“你是說他把主子的傳…家寶當球踢?”
袁怒臉色微變,閉緊了嘴,眼珠轉(zhuǎn)了一圈才后知后覺的猛搖頭。身體不自覺僵直的坐在馬背上,咯得屁股生疼。
蘇青時的冷靜出現(xiàn)一絲瓦解,涼涼的看向袁怒,試圖從他身上尋找出關于真相的蛛絲馬跡。
袁怒故作輕松鎮(zhèn)定,內(nèi)心卻揣揣。
原來她們只看到最后一幕,不知道前面發(fā)生了什么。
他把兄弟賣慘了。
探索的目光稍縱即逝,袁怒松口氣,繃緊的身體漸漸放松,不經(jīng)意的一瞥,看見了不言茍笑的蘇相嘴角的笑容。
要命的,陰沉的,不符合她鐵面無私形象的詭異笑容,仿佛還夾帶著報復性的沉重感。
果然不喜言笑的人還是不要笑得好。袁怒冷不丁打了個冷戰(zhàn),反正兄弟已經(jīng)賣了,干脆賣徹底一點,袁怒沒義氣的補充道:“蘇相,冤有頭債有主,我知道您心中有火,但且找到聞彧頭上,別影響我們同行處事的效率啊?!?p> 蘇青時微微頷首,“嗯?!?p> 嗯。
嗯?
他竟從這一個字里聽出“我會找到聞彧頭上的”意思。
多年的交情讓袁怒愧疚了一瞬,不安感很快便隨風消散,繼而涌起期待看好戲的念頭。誰讓聞棲辭當年三番五次阻撓他與知眉相約,這不可以言的憤懣沉淀多年終得反報。
他袁怒可不是一個良友。
撲面闖來的冷風令人瑟瑟發(fā)抖,風中夾帶迷眼的黃沙,縱是有武功底子的袁怒也經(jīng)不住凌厲的寒風侵襲,瞥見身旁面不改色、身姿挺拔的女子,想開口提休息的話又生生壓在了嗓子眼。
好在,也有人受不住了。
“主子,這風太大了,馬兒都迷了眼不認路,不如先靠邊休息一會吧?!痹氯耸謸蹼p眼,在風沙中嘶聲問道。
“不行。”蘇青時沉著道,“這風沙中有石礫,風中帶潤雨,乃暴雨前兆。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住宿的驛館?!?p> 袁怒驚訝,“難怪打在臉上那么疼,原來風中有石子??墒沁@馬兒不認路,實在沒法走。”
蘇青時聽而不答,驅(qū)馬行進,雙眼掃視遍地。忽而馭馬停下,至那路邊撿了兩根樹枝,又解行囊取出兩只鈴鐺。
“蒙上馬兒眼睛?!?p> 月人恍悟,即刻照做,見袁怒一臉迷茫看她二人,催促道:“袁大人,動手阿。”
袁怒不如她們手法嫻熟,笨手笨腳的綁了馬眼,“原來是用鈴鐺聲代替馬兒的眼睛辨識方位。蘇相,有勞也給我一只鈴鐺?!?p> 月人無奈解釋:“袁大人,我們的馬受過特殊訓練方能聽音辨位,你的馬兒不行。”
袁怒揪著停滯不前的馬繩,“那我怎么辦?”
“月人,去引袁大人的馬?!?p> 月人嘆了聲,來到袁怒身旁。
蘇青時微仰頭,神色有變,“快些趕路,不出一刻鐘必有暴雨將至?!?p> 她的言語不輕不重,從容不迫,卻極讓人信服。但是袁怒卻存了一絲懷疑。
蘇青時為什么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