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聽佩兒對我說,東西已經(jīng)著人送到國公府了,我一直懸著的心才總算落了地。
父親知道了就好了,既能夠防患于未然,也不至于等事情到了無法扭轉(zhuǎn)的地步才后知后覺,不能先發(fā)制人,道至少要知道暗箭從哪里來,才能及時的躲避。
這幾天我不敢聯(lián)系王茵,王茵也沒有主動找過我,我其實很想知道后面還有沒有什么人再送什么奏折進(jìn)來,但一想到當(dāng)時的心驚肉跳,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冒這個險的好。
消息已經(jīng)傳到了國公府,王茵這邊沒有動作也是最好的情況,我本以為事情會就這么過去了,但是沒想到,是我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江遙身邊的人傳話讓我過去的時候,我就隱隱覺得有事情要發(fā)生,我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才發(fā)現(xiàn)原來心里有什么不能見人的秘密,是這樣寢食難安的感覺。
江遙身邊的公公帶我到的是書房,從進(jìn)了書房的門檻,我大概就知道了,是奏折的那件事被發(fā)現(xiàn)了。不然江遙何故于要帶我到書房來,他還是那樣的不愿意跟我有什么交流的人。
“你們都先退下吧。”江遙見我來了,屏退了身邊的人。
我抬頭,之間王茵一臉的憂心忡忡,我知道她想說什么,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擔(dān)心,就算有什么也有我擔(dān)著,不會連累到她的。
“皇后,你可知后宮不得干政?!苯b說著句話的時候聽不出來任何的情緒波動,但我知道,越是洶涌澎湃的心情,表露在外表的時候就越是冷靜。
“知道?!蔽胰鐚嵒卮鹬?p> “那你私自攔截奏折,延誤朝政,該當(dāng)何罪!”伴隨著江遙的怒意,一份奏折被仍在我的面前,我沒有要打開看的意思,因為我親眼看見那份奏折已經(jīng)被王茵燒掉了,這份應(yīng)該是別人遲遲沒有得到江遙的回信,又重新上奏的一份。
“怎么,之前能夠如此膽大妄為的攔下來,現(xiàn)在裝模作樣的,是想說自己冤枉嗎?”江遙說話還是那樣,絲毫不留情面。
“皇上,說不定中間有什么誤會……”王茵在一旁,試圖幫我說兩句話,來消解江遙的怒意,但是這種情況下反而會越幫越忙,王茵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是還是希望關(guān)于這件事,她不要再插手了。
“誤會?朕有的時間來聽皇后好好解釋解釋,那就請皇后看看眼前的這份奏折,給朕一個合適的理由吧!”江遙冷冷的看著我,既然他心里已經(jīng)斷定了結(jié)果,那也就無所謂我解釋不解釋,不過是打發(fā)時間罷了。
我打開了眼前的奏折,確實是對之前自己的上奏沒有得到回應(yīng)的再一次詢問,與上一次的不同,這份奏折詳細(xì)列舉了大哥的很多罪證,而且比上次的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反正上面寫的東西我是一個字都不相信,索性合上奏折放在一邊。
“怎么,皇后有什么感想嗎?”看江遙的神情,就算是我有什么想說的,他也未必有耐心聽,更何況對于這件事我的確沒什么好解釋的,要怎么樣處置,但聽江遙一句話便是。
很奇怪的是,江遙既沒有對我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懲罰,也沒有讓我禁足,就這么輕飄飄的讓我回宮了。
我有些納悶,接著有恍然大悟,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就算是江遙篤定是我做的,也不能將我怎么樣,畢竟我身后的靠山是容氏一族,容氏不倒,我就永遠(yuǎn)處于不敗之地;況且單憑一份奏折不能說明什么,很多情況江遙這邊都要派人過去核實,不然他這個皇帝貿(mào)然行動,萬一錯怪了忠臣,豈不是讓本來就不是多安穩(wěn)的邊疆更加不安定嗎?
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避免打草驚蛇。若我在宮里突然受到了什么懲罰,對外卻沒有什么確鑿的說法,未免不會讓容氏一族的人有所警惕,那么在江遙沒有查明事情的真相之前,就算真的有奏折上寫的那些罪證,也都會被悄悄的處理的一干二凈,畢竟常年站在朝政前沿的人,政治嗅覺不是一般的靈敏。我在宮里有沒有什么權(quán)勢,只要將我的行蹤掌握好了便可以了,至于宮外的事情,江遙肯定有自己的方法。
雖然江遙沒有禁我的足,但是剛出了這件事,我現(xiàn)在完全沒有心情要出去走走,問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一直困擾著我,越是想,越是煩躁。
趙斐來過一兩次,從她與我交談的內(nèi)容上來看,似乎還不知道我這件出了什么問題,而且她來的目的非常的單一。
我之前明顯的表示過我不相信造成之前的困局,跟蘇蔻有關(guān),但趙斐總是鍥而不舍的含沙射影,暗指我要我堤防蘇蔻,可是每當(dāng)我想要追問一二的時候,趙斐又總是將話題岔開。
我不知道趙斐是跟蘇蔻有什么私人恩怨,故意在蘇蔻與我之間挑撥離間,還是趙斐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以前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覺得蘇蔻不是善茬。
但趙斐不肯跟我詳細(xì)說,我也半知半解的,對于事情的真相也不好下一個定論。
人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都會案子做最壞的打算嗎?我現(xiàn)在在宮里整日無所事事,竟時不時會聯(lián)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事情,雖然這些事情有些荒誕,但仔細(xì)想想也不是沒有發(fā)生的可能。若江遙是真的要下定決心除掉我們?nèi)菔弦蛔?,那么容氏的覆滅也不過是在朝夕之間。
江遙不讓玉璟跟我有聯(lián)系,是不是變相的切斷容氏一族跟玉氏一族的關(guān)聯(lián)呢?的確,若玉氏一族將來被玉璟接手,很可能在他個人的感情影響下會幫我們?nèi)菔虾芏?,那么江遙在處理很多事情上不得不瞻前顧后。
帝王最怕的就是權(quán)力不集中,前怕狼、后怕虎,這樣的皇帝太窩囊,即便有什么雄才大略也憋屈的縮在一宮之間,沒什么發(fā)揮的作用和天地。
所以自古以來都有杯酒釋兵權(quán)只說,朝堂中的大臣如果勢力太大,肯定會被無形中打壓,即便是忠臣也不行,一山不容二虎,這天下只能有一個人說了算。
但讓我沒想到的還是喬美人竟然會主動聯(lián)系我,她身邊的小宮女過來傳話,說喬美人要見我,那名傳話的宮女看著極為眼生,但是我向來不是個會注意別人長相的人,更別說是喬美人身邊的人了。
經(jīng)過上次那件事之后,我已經(jīng)留了一個心眼,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喬美人雖然不可能明著對我做什么,但是最怕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我使絆子,讓我有苦說不出,一想起來平白無故參了大哥一本的奏折,只覺得自己還是應(yīng)該小心謹(jǐn)慎一些好。
但這個時候佩兒出去有點(diǎn)事情,長云也被王茵叫走了,我看了一圈兒,實在沒有合適的人,打算等長云或者佩兒回來再去喬美人那里。
來傳話的宮女見我想要推諉,默默上前了一步,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著:“皇后娘娘,這是喬美人偷偷找的您,宮里人多口雜,喬美人也有很多不得已,以前對娘娘那樣也完全是誤會,但是現(xiàn)在這件事事關(guān)容將軍,喬美人好不容易得到了這么一個機(jī)會,還請皇后娘娘不要聲張,早點(diǎn)過去才是?!?p> 不可能單憑這個宮女的片面之詞我就相信了,但是喬美人很多舉動確實判若兩人,若是背后沒有什么人在搞鬼,我怎么也不會相信。喬美人身份低微,又不受寵愛,說不定真的迫于別人的壓力才逼不得已做了那些事情,現(xiàn)在好不容易躲開了別人的監(jiān)視想要與我推心置腹的談一談,若是沒了這個機(jī)會,說不定真的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而且事關(guān)大哥,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利的消息,現(xiàn)在我多疑錯過了,豈不是讓大哥出于非常被動的局面。
想來長云也快回來了,我先走一步也無妨,喬美人若真的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在長云來之前大概也都可以說完了。
拿定了主意之后,我吩咐進(jìn)來送茶水的宮女,讓她看到長云的時候告訴她,我去喬美人的宮里了,她要是沒什么事也跟過來吧。
小宮女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
“走吧?!辟N身服侍的宮女跟我去了兩個,來傳話的宮女也跟在我身后,好在我熟門熟路,之前為了養(yǎng)喬美人那一胎的時候,沒少往這里跑。
喬美人宮里的大門緊閉著,大白天的,也不知道搞什么,傳話的小宮女敲了敲門,里面的人才將宮門打開。
喬美人宮里冷清的有些嚇人,里面的房間也是緊閉著,見我的臉上有些疑慮,那個傳話的宮女笑道:“娘娘不要擔(dān)心,喬美人也是怕別人打擾,畢竟隔墻有耳,還是多一些防備比較好?!?p> 搞什么!我雖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人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怎么也不可能再退回去,便只要硬著頭皮進(jìn)去了。
“喬美人,皇后娘娘到了。”傳話的宮女推開內(nèi)室的門,喊了一聲。
“請皇后娘娘進(jìn)來。”喬美人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的孱弱,她看上去一向都是弱不禁風(fēng)的,一點(diǎn)都不像邊疆長大的女子。
“娘娘進(jìn)去吧。”宮女為我掀開帷幔,我便一個人走了過去。
好在是白天,室內(nèi)即便是不點(diǎn)燈,也還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的一切。
喬美人背對著我跪坐在地上,素色的單衣,瘦弱的肩膀單薄的不像樣。我繞過去走到她面前,只見她前面的地上分明放著三尺白綾、一杯毒酒以及一把足以要了人姓名的匕首。
“喬美人,你這是做什么?”我嚇了一跳,伸手想要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喬美人擺擺手拒絕了我,臉上掛著一抹愧疚的笑:“娘娘,臣妾一個罪人,不值得娘娘關(guān)心?!?p> “有什么話你可以好好說,先穿上一件衣服吧,雖說已經(jīng)是春天了,但你穿成這樣肯定會著涼的?!蔽噎h(huán)顧了四周,從一旁的衣架上拿來了一件衣服給她披上。
好在喬美人還算聽話,乖乖地穿上了衣服,我不知道她在地上坐了多久,手指冰涼的像是從極寒的冰窟里拿出來似的。
“娘娘可知臣妾的孩子是怎么來的嗎?”喬美人的手攥著衣角,似乎在說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是啊,畢竟在自己肚子里呆了好幾個月的孩子沒了,本來滿心滿眼的期待著他的到來,也能想象到以后生活的樣子,但天有不測,誰知道希望落空,剩下的只是一地破碎的傷感。
可是孩子怎么來的,還能怎么來啊,我雖然不曾跟江遙發(fā)生過什么,但是很多話大婚之前嬤嬤們都清清楚楚的教導(dǎo)過我,這些我還是知道的。
“臣妾的孩子,是因為娘娘才有的,上元節(jié)娘娘回國公府省親,宮里的上元節(jié)還是一樣的熱鬧,也就是那天皇上多飲了兩杯酒,微微有些醉意,便到外面醒酒,臣妾不過是個美人,按規(guī)矩來說是不能參加這些宴會的,所以也在外面,那天的紅梅園漂亮極了,一晃神臣妾就遇到了皇上,皇上長得真好看,濃墨一般的眉毛,眼睛深邃閃亮,笑起來又那么迷人,臣妾一下子就臉紅了?!?p> 說著,喬美人似乎又想起了那天的場景,臉上閃過少女般的羞澀,他們的相遇肯定十分美好,但不知道究竟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皇上問臣妾為什么這么晚了還在外面,臣妾說今天月色很美,不能辜負(fù)了月色,皇上抬頭看了看月亮,說,是啊,月亮這么美。臣妾笑了,見皇上似乎有些惋惜之意,問皇上是不是想跟心愛的人一起看?皇上說,他心愛的人就像明月,你再傾慕,也不屬于自己?!?p> 我有些疑惑,江遙心愛的人,難道不是蘇蔻嗎?蘇蔻對他那般的癡情,還算不屬于他,那要怎么樣才算屬于他呢?
“臣妾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別有深意的笑了笑。從此以后皇上才注意到臣妾的,也才有了臣妾這個孩子,但是是臣妾無能為力,不能保護(hù)得了這個孩子?!?p>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嗎?為什么從來沒有聽到過你告訴我?”我有些疑惑,若是喬美人真的遭到了別人的威脅,為什么不是第一時間告訴我呢?我如果知道的話,說什么這個孩子我一定也能保下來的。
“娘娘,這件事是臣妾對不起您,可就像您為什么要進(jìn)宮當(dāng)皇后一樣,臣妾在這深宮中也是身不由己。”說著,喬美人向我磕了個頭,道:“不求皇后娘娘能夠原諒臣妾,但求娘娘知道,臣妾也是逼不得已,若不是為了家人、為了我們那個弱小的部落,臣妾怎么能愿意傷害對臣妾如此用心的皇后娘娘呢?”
“你別這樣,過去的就算是過去了,畢竟只是禁足而已,到底也沒能怎么樣?!蔽彝现鴨堂廊说募绨?qū)⑺銎饋怼?p> 喬美人看著放在我們兩個人中間的那三樣?xùn)|西,道:“臣妾是沒有臉面活在這個世上了,把想說的、該說的話告訴皇后娘娘之后,臣妾就會以死謝罪?!?p> 聽了這話,我打了個寒戰(zhàn),急聲道:“你這是做什么,誰有沒有非要你死,何苦白白賠上自己的性命?這樣的話不是更加親者痛、仇者快嗎?”
聞言,喬美人冷冷的笑了,接著化作無奈,“跟皇后娘娘不同,臣妾不過是父王不受寵的女兒,對他們來說根本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現(xiàn)在能夠一朝選在皇上身邊成為妃子,倒是他們意想不到的驚喜,可是即便如此,臣妾對那份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民,還是有感情的,畢竟臣妾從小在哪里生長,怎么可能不會想著它越來越好呢?即便我已經(jīng)被拋棄,但是我不能拋棄他們?!?p> 也是一個可憐的人,不知道她在進(jìn)宮之前經(jīng)歷過什么,雖然大哥調(diào)到了邊疆,但我的兄長姐姐們都在京城,上元節(jié)的那天還能回公府省親,這是喬美人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奢望不到的。
“所以為了我的家族、子民,我什么都可以做,即便是再萬惡不赦?!眴堂廊四樕祥W過一絲決絕,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問道:“那么,你又是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當(dāng)然是為了保護(hù)我的部落。”喬美人正色看著我道:“皇后娘娘,您這個人就是太善良了,也太過于相信別人,所以才會被人輕而易舉的利用了,但說白了我們兩個人都是一種人,臣妾懂您的為難和悲哀,那么臣妾不管做什么,想必皇后娘娘也能猜想出個一二來?!?p> “有什么你大可告訴我,雖然我能力有限,但說不定也能幫上你一些?!蔽覍嵲谟行┙橐鈫堂廊朔旁诘厣系倪@些東西,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見我的,但我現(xiàn)在根本不想跟她扯上任何關(guān)系。
若是我在沒有來見喬美人之前,知道她做的是這樣的準(zhǔn)備,說什么我也不會來見她。但我人已經(jīng)在喬美人宮殿里了,就算我不管不問轉(zhuǎn)身離開,后腳她就這么一聲不吭的自盡了,于情于理跟我還是又脫不了的干系。我既然來了,冒著承擔(dān)責(zé)任和后果的風(fēng)險,那么就一定要從喬美人嘴里問出來一些東西,不然才算真正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皇后娘娘,您是真的愿意幫我嗎?”喬美人問著。
“當(dāng)然?!痹谖伊λ芗暗姆秶鷥?nèi),我肯定會盡自己的能力幫助她的,前提是要弄清楚,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到底是為什么。
“臣妾在這里先謝過皇后娘娘,臣妾身份低微無以為報,不會回答皇后娘娘三個問題,臣妾定當(dāng)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喬美人說這話的時候,眼里閃著光,想來應(yīng)該不是假話。
我的確不需要喬美人對我當(dāng)牛做馬,或者鞠躬盡瘁,我只需要她把她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訴我就行,她能夠為了母族的利益利用我一次,難免不會有第二次,誰知道她這次找我,會不會又是一個圈套呢?
我現(xiàn)在只想盡快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然后早早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眼前的白綾和刀刃泛著一樣讓人惡寒的光,不知道喬美人到底是為自己準(zhǔn)備的,還是為我準(zhǔn)備的。
“那好,我問你,你說你為了自己的家人和部落什么都可以做,那你之前說我害了你的孩子,也是為了你的部落嗎?這跟你的部落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喬美人聞言笑了,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么一個問題,有些好笑的挽了挽頭發(fā),道:“皇后娘娘似乎沒有仔細(xì)聽臣妾之前的話啊,娘娘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兄長現(xiàn)在正是邊疆的撫遠(yuǎn)大將軍嗎?我們一個區(qū)區(qū)小部落,都在容大將軍的支配之下,娘娘您覺得,如果我們受不了這樣的支配,該當(dāng)如何?”
喬美人這樣說,我倒是明白了,大哥到了邊境,這些一游牧為生的小部落也要與本朝的百姓保持一定的距離,小部落所能擁有的資源非常少,既不能從大的西涼國里面尋求庇佑,又不能從邊疆百姓的手中討到什么好處,自然對大哥恨之入骨。
“忠君愛國難道也有錯嗎?”
“那要看忠什么君、愛什么國了?!眴堂廊搜劾餂]有半分笑意,倒是有幾分嘲諷,接著道:“皇后娘娘是容氏一族的嫡女,想來很多事情應(yīng)該比我們看得更明白,臣妾之前一直是這么認(rèn)為的,但是沒想到還是臣妾太過于天真了,從您之前從來不曾聽懂過臣妾某些話下面的真正含義開始,我就應(yīng)該明白的?;⒍旧星也皇匙樱菔弦蛔逶僭趺醋鲪?,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肯定也是另一副嘴臉?!?p> “據(jù)我所知,喬美人進(jìn)宮遠(yuǎn)在我大哥赴任之前,怎么如此言之鑿鑿,好似親眼見過似的?!蔽覍堂廊说恼f法非常的反感。
“見過倒是真的沒有見過,聽倒是聽了不少,與父王的通信中,沒有一次不曾提及容大將軍的所作所為,那么皇后娘娘覺得,臣妾應(yīng)該怎么做呢?”
不得不說喬美人的話很有道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是肯定只相信容氏一族的說辭,真正的誰是誰非又有誰關(guān)心呢?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好,第二個問題,既然你想要的幫助你的部落母族,為什么要以你的孩子作為代價,似乎沒有什么直接的聯(lián)系?。磕愀冻鲞@么大的代價難道只是為了讓我禁足嗎?”
“當(dāng)然不是。”喬美人道,提起她的這個孩子,還是隱約可以發(fā)現(xiàn)喬美人一臉的淡然下面隱藏著的悲傷,“臣妾的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留不下來的,他會擋了很多人的路,若是如此,為什么不能幫我一把呢?臣妾的孩子身上流著臣妾和臣妾母族的血,一定能夠原諒臣妾的所作所為的。還有,娘娘竟然認(rèn)為皇上對您的懲罰只是禁足而已,您太天真了,這一步不過是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即便以后皇上多么的想維護(hù)您,一層一層的罪證在身,您以為您真的能憑自己的能力還自己一個清白嗎?千里之堤潰于蟻穴,臣妾的孩子就是要為您造出一個裂縫?!?p> “傷害我對你們的部落有什么好處?”這一點(diǎn)我無法理解。
“沒有什么直接的好處,但是總會有用處的,比如說,皇上因為臣妾的孩子沒了而對臣妾部落的照顧?!?p> 這一點(diǎn)倒是真的,喬美人的孩子沒了之后,喬美人的母族因此受到了不少的賞賜,也算是對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的一點(diǎn)慰藉。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p> “娘娘請問?!?p> “你這次喊我過來,是不是要陷害我?”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深陷在旋渦里了,既然已經(jīng)出不去了,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大家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喬美人突然大笑起來,道:“皇后娘娘可算是聰明了一次,但是娘娘發(fā)現(xiàn)的還是太晚了,如果您不來的話,臣妾拿您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可是您明明知道這里面會有陷阱,為什么還是來了呢?”
我看著幾乎快要瘋魔的喬美人,頓時覺得她有些可憐,可憐的也不止喬美人,還有我。
“您沒有選擇,事關(guān)您的兄長、您的家人,即便是懷疑,也逃不過一個萬一。”喬美人眼睛里逐漸蒙上一層悲涼,“皇后娘娘,您跟臣妾,都是同一種人,為了家族而生,也為了家族而死,我們這種人,哪兒有機(jī)會為自己而活?”
我在喬美人說這些話的間隙,迅速環(huán)顧了四周,就算是喬美人想用自己的死陷害與我,我也不能就這么給她陪葬,但我無論如何也必須要面對喬美人寧為玉碎的事實了,她現(xiàn)在這樣的狀態(tài)肯定聽不進(jìn)去我說的話,便迅速將眼前的這些東西打落在一旁,只要喬美人不死、只要她的死跟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就能盡量讓自己后面的處境稍微好上一些,我不算計別人,也不能讓別人就這么輕而易舉的算計我。
我聽到了外面似乎有什么動靜,正有些警惕的想要看看是誰來了,又被喬美人吸引了注意力。
“皇后娘娘,都到這種地步了,難道您真的覺得臣妾沒有其他的準(zhǔn)備了嗎?”
“你的孩子、你的性命,全部都搭在我身上,值得嗎?”我正色道。
“值不值得,不用皇后娘娘來提醒。”喬美人道。
“你可以不用死的,我也從來沒有想害過任何人,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喬美人,你就不怕自己是被別人利用了嗎?”
“被利用也好,至少我能窺見些許光明,皇后娘娘,您真的不知道嗎?哪怕您什么都不做,只要您存在,對別人來說就是無盡的黑暗?!闭f著,喬美人咬碎了嘴里的東西,我親眼看著她痛苦的咽了下去,喬美人的動作決絕而又果斷,我嚇得站了起來,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想要喊人進(jìn)來,想要趕緊傳太醫(yī),喬美人卻抓住了我的胳膊,道:“沒用的,這枚毒藥名叫‘肝腸寸斷’,一旦吃下去下去就沒救了,雖然不會立刻見效,但是會一寸一寸的腐蝕心腸,讓人痛不欲生,皇后娘娘,這一輩子是臣妾對不起您,來生愿您生在一個平凡普通的家庭,不要再踏入宮門半步,屆時臣妾再回報這一世的愧疚?!?p> “你不要死,快吐出來!”我嚇得跳了起來,也不敢碰喬美人,喊了幾遍,外面的人卻始終沒有進(jìn)來。我知道,如果喬美人死了,我才是真正的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不管怎樣,我要盡快的離開這里才是,最起碼也要先見到長云,不然單憑我自己,根本不足以面對現(xiàn)在的情形。
我正要到外面去喊人,迎面闖進(jìn)來的是帶著刀的侍衛(wèi),一層層的將我圍住之后,跟過來的是怒氣沖天的江遙和一臉慌亂的王茵。
喬美人剛中了毒,整座宮殿在江遙和王茵沒有來之前只有我一個人,就算我說是喬美人自己吃下的,誰又會相信我呢?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江遙,眼神里冰冷到極致,他的臉上摻雜著太多的情緒,一時間我根本沒有辦法辨別,我也無心辨別,只看到他這張臉我就慌了神,我知道,從此我跟江遙之間再也沒有辦法和緩了,天大的誤會,不過時人為。
我覺得有些好笑,笑自己的愚笨,笑自己的無力,也笑現(xiàn)在一切罪證在身無處開解的蒼白,最終我還是讓壞人的陰謀詭計得逞了,或許在被人眼中,我才是那個不折不扣的壞人。
我的笑明顯更加激怒了江遙,他氣的臉都白了,咬牙切齒的瞪著我,道:“容萱,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說話,我也不多做無畏的解釋,但在看到王茵的那一刻,我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怪不得當(dāng)初我穿著火狐大氅的時候,王茵會告訴我說紅梅園里的梅花開的極為美麗,她是江遙身邊的人,自然比我要更清楚江遙的喜好和行蹤;怪不得王茵會把奏折露出來,本來就是想讓我自己故意發(fā)現(xiàn)的;怪不得今天要將長云喊走,為的就是讓我孤立無援好中了她的圈套。
那個喬美人身邊來我宮里傳話的小宮女淚聲俱下的跪在地上:“求皇上救救我們美人吧,當(dāng)時皇后娘娘怒氣沖沖的進(jìn)來,下令不允許任何人進(jìn)來,奴婢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才冒死請來了皇上和宸妃娘娘,可是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我們美人已經(jīng)沒有了孩子,不知道為為什么皇后娘娘還是不肯放過我們?!?p> “皇上……”有氣無力的倒在地上的喬美人喊了一句,聲音微弱的隨時有可能咽氣,她咳嗽了幾聲,連身體跟著一起拼命的顫抖,“皇上,臣妾已經(jīng)快不行了,臣妾……臣妾有幾句話想說……”
“別胡說,喬美人你堅持住,太醫(yī)很快就來了?!蓖跻鸫丝桃呀?jīng)落下了淚,抱著喬美人哭的不能自已。
倒是江遙一動不動的站在一邊,雖然有些不忍心,但是對于這個曾經(jīng)與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子來說,他內(nèi)心最大的感觸就是不忍心而已,都說帝王薄情,誰能想到即便是臨死前的這一刻,連半點(diǎn)假裝的溫情都沒有呢?
“皇后娘娘,就算是喬美人以前對您不敬,還您被禁足了,您也不能這樣對她啊,更何況喬美人已經(jīng)沒有了孩子,難道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好一個王茵,我現(xiàn)在反正是百口莫辯,一開始還有的氣憤,現(xiàn)在也只剩下淡然。
好啊,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們會用這樣的代價來算計我。
“是臣妾的錯,不該懷上第一個孩子,所以皇后娘娘才會逼臣妾打掉,不然的話,皇后娘娘的兄長容將軍一定對臣妾的母族出手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妾勢單力薄,不像皇后娘娘是名門之后……”
“你胡說什么!”聽到喬美人信口雌黃的將我的大哥拉下水,我心里對她僅存的一點(diǎn)憐憫都蕩然無存。
我接著讓自己冷靜下來,看著王茵,又看看江遙,一字一句道:“是我善妒,我身為皇后尚且沒有為皇上生下過一個孩子,她不過區(qū)區(qū)一個沒人,以后母憑子貴,難道還要凌駕在我頭上不成?”
這些話江遙當(dāng)然是第一個不會相信的,但他始終沒有說什么來反駁我,倒是喬美人反應(yīng)迅速,將話題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不是這樣的……”
“皇后娘娘偷看了奏折,自以為沒有證據(jù),但是沒想到皇后娘娘企圖將消息傳出去,碰巧被臣妾手下的人發(fā)現(xiàn)了,皇后娘娘知道這個消息一旦傳到皇上耳朵里,會對皇后娘娘的地位非常不利,所以……所以才要來殺臣妾滅口?!?p> 呵,真是難為她了,喝了毒藥腦子還能這樣清新,說起話來有理有據(jù)的,讓人不得不佩服。
“你說有證據(jù)?”王茵跟她一唱一和的,問道:“證據(jù)在哪里?”
喬美人顫顫巍巍的從胸前掏出了一個荷包,道:“這是皇后身邊的陪嫁丫鬟佩兒交給采辦公公的,里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若是皇上懷疑是臣妾故意誣陷皇后娘娘,大可對比一下字跡就能一清二楚了。”
根本不用費(fèi)那個功夫來找我的字跡做對比,無非是讓我自取其辱罷了,看見那個荷包我就知道,我徹底翻不了身了。
但江遙并沒有問我,也沒有對這件事做出任何評價,想必他現(xiàn)在十分為難,就算我真的殺了喬美人,到底也不過是一個美人,他現(xiàn)在考慮的應(yīng)該是我們?nèi)菔弦蛔?,考慮是不是我的兄長真的有反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