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墨家布防圖
“陛下，今夜還回洗梧宮嗎？”
今日清帝脾氣甚是暴躁，刑部的人剛剛被罵走，殿中散發(fā)著一股滲人的幽寒，采玉想著每次只要有阿度在清帝脾氣總歸會收著一點兒，便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去，你將兵部的人招來，再讓他們通知在京所有將軍副將，今夜通宵議政，將軍隊的分布調(diào)任好好整改一下。”清帝冷冷道。
“是，采玉這就去辦。”采玉雖有疑惑，卻還是趕緊回了話轉(zhuǎn)身就朝著殿外走去。
清帝看著飛奔出去的采玉，又看了看桌上被捏的變形的鎮(zhèn)國公奏章，眼前突然浮現(xiàn)阿度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讓他心中思慮紛紛。
“來人?！彼曇舻鸵?，微翹的睫毛低低垂著，看不清眸中神色。
門外的內(nèi)侍聽到清帝召喚，連忙惴惴不安輕腳小步跑了進來。
“奴才在！”
越清瞄了那內(nèi)侍一眼。
“將西域進獻給朕的血參送去洗梧宮，讓御廚每日取點兒吊湯烹菜，不要讓阿度知道！”
“奴才遵命！”
內(nèi)侍松了口氣回話，慢慢退了出去。
如今已入深秋，萬物漸漸凋敝，遠處山岱紅綠交接淡云輕攏，一抹微黃的夕陽從那稀薄的云里散了來，落在殿內(nèi)的青玉石磚上，斑駁了一地的熏熱。
殿外晚風微揚，一排排齊立著的甡旗在光輝下翻飛翩然，甡旗上的銅鈴吟吟，夾雜著旗幟的獵響悠悠傳到光耀殿，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
經(jīng)過大半天的婚儀和刑部案件呈交批閱，見著殿內(nèi)無人，越清才疲憊的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手捏了捏發(fā)漲的額頭，靠著龍椅不知不覺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夢不覺時久，等越清再睜開眼時，殿里已經(jīng)站滿了兵部的人，從尚書到侍郎，從幾大將軍到副將，滿滿半屋子人。
他們見清帝醒來，接連下跪。
“陛下萬安！”還算整齊一聲見禮。
一旁的采玉遞上一盞新茶，越清接過微微發(fā)燙的茶盞，淺淺嘗了一口，順手又遞回給采玉，眼神終于有了幾分清明。
“都起來吧?！痹角宓?，抬眼看向已經(jīng)放下茶盞的采玉，對她稍稍擺了擺手，“將邊防和幾大邊城的沙盤和輿圖抬上來。”
“是，陛下?！辈捎裾f完連忙對內(nèi)殿的內(nèi)侍們招了招手，角落分散的內(nèi)侍立時集中跟著采玉進了偏殿，不一會兒就抬了幾個精細沙盤和輿圖上來。
阿度站在側(cè)偏殿薄紗輕覆的繡窗后面，他看著殿上那時隱時現(xiàn)的一抹紅影，鋒眉之下那一雙載滿星輝的眸中顯出一絲絲的心疼，手下不由緊緊捏著那一株剛剛在洗梧宮女官那搶來的暗紅色血參。
他本看到越清拿這血參來打發(fā)他就來氣，翻了宮墻過來就是想把這血參丟還給她，如今看到她疲憊的模樣，那股氣頓時既上不去又下不來，讓他心中淤堵的難受。
阿度見殿內(nèi)滿滿的人影，知道這議政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猶豫著正想要離去，他剛剛轉(zhuǎn)身走了一步，殿外卻突然傳來了女官的聲音。
“陛下，莊皇后請求覲見！”
殿內(nèi)的商議被打斷，所有人突然都噤了聲，各位官將都偷偷瞄著門外，越清不由眉頭輕蹙。
“何事？”后宮不得干政，她知道來的是姜齊，語氣更是冷了幾分。
“姜齊偶然得了一本墨家的布兵圖冊，想著陛下許是用得上，特來進獻?！?p> 這次回答的不是女官，而是姜齊清潤的聲音傳了來。
越清聽到墨家兩字，本來幽冷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頓了頓回道。
“讓莊皇后進來吧！”越清的聲音響起。
繡窗后面的阿度聞言心中一緊，眼睛直直盯著那高高的紅門。
殿內(nèi)議政后宮不得參政，這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如今齊桑才進了這后宮一天，越清就為她違了禮法，立時他心中又氣又悶，似是壓著千斤銅頂一般難受。
姜齊身著一身與阿度相似的白衣對襟長襦袍，步步端莊的從正殿而入，那張與阿莊酷似的臉讓越清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很快驚艷之后只有狡黠的寒意。
“陛下萬安！”姜齊頷首見禮，聲音依舊很悅耳。
越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抬步上前。
阿度看見越清牽起姜齊的手，呼吸陡然微微有些急促，如畫般勾勒的眉眼緊緊擰成了結(jié)，下顎緊咬著的線條由著淡淡光線鍍上絨絨金色，卻在黑暗中閃著戾氣。
“這么晚了，君后何不好好休息，要說布兵圖冊的事，等朕晚點去看你時說也不遲！”越清拍了拍姜齊的手背淡笑道，眸中愛意沉沉。
阿莊看著兩人的動作，不由顫顫巍巍退后兩步，將自己掩在了深深的暗影里。
身影沒入角落，只留了一線光掃在他微紅的眼眶和高挺白皙的鼻梁上，就這樣僵立著，似是一具不起眼的石像。
他死死盯著大殿上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一對璧人，唇邊勾起苦澀一笑，腦海突然閃過過去兩人抱在一起談論奏折的模樣，就像今天的他們一樣。
阿度的心極速重重墜落，手下頓時無力，掌心被捏的變形的紅參滑落墜地，他立時回身朝著偏門奔去，飛身就躍進了一旁的灼華殿高墻。
殿里雖不算安靜，但都是會武功的官將，紅參的墜地聲即時傳入了他們的耳朵，殿內(nèi)立刻緊張了起來。
越清回眸看向那偏殿微微開了一線的門，眼眸頓時落在了那一絲可見的暗紅上面，握著姜齊的手頓時一放，連忙開口道。
“采玉，你怎么把朕養(yǎng)的貓兒放了出來，還不快去看看?！?p> “是……是……，采玉這就去追它?！辈捎窳r想到了什么，急忙就追了去。
一旁的姜齊順著清帝的眼光看向那偏殿，眸子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越清掩下眸中的緊張，輕咳了一聲回頭道。
“如今既然有了墨家的布防圖，便讓君后解說一二?！闭f著她對姜齊淡淡一笑。
姜齊回以淡淡一笑，從袖中取出包裹著的畫冊，攤開在輿圖之上。
越清看著那鋪展開的墨家布防圖和那圖上清晰到每一個溝壑的最好據(jù)點，立時唇邊勾起一抹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