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張小北從奇怪的夢中醒過來時,窗外已經(jīng)是瓢潑大雨。
稀里嘩啦的雨聲,仿佛大自然彈奏的鋼琴曲,在客房內(nèi)來回飄蕩。
他注視著窗檐上不斷落下的雨水,頃刻間喪失了起床的意愿,甚至都不想動一根手指頭,腦子也是空蕩蕩的,只有雨聲在里面不斷的回響。
咔——
一聲驚雷,打破了這短暫的愜意時光。
所有的記憶,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瞬間涌出,塞滿空蕩蕩的腦袋。
有那么一刻,他覺得自己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直到某只看不見的手,強行往他的軀殼里塞入一段名為張小北的記憶,然后他就成了張小北,也有了靈魂。
“你到底醒了沒有?”王大壯問。
張小北沒有回答,但翻過身來,看向隔壁床鋪。可那床鋪上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棉被。他坐起身來,茫然四顧,客房內(nèi)并沒有王大壯的身影。
“醒了就說句話?!蓖醮髩训穆曇粼俣瘸霈F(xiàn),而且是從張小北的床板底下飄出來的。
“你在搞什么飛機?!睆埿”碧麓玻吭诘厣?,往床底下瞅。
只見王大壯曲著膝蓋,蜷縮在里面,身子底下墊著棉被,懷里抱著枕頭,活像藏在洞穴里的狗熊。
“快出來?!睆埿”迸牧伺拇舶?,起身穿衣服。
王大壯艱難的從床底爬出來,卻沒有拿出棉被與枕頭。他的狀態(tài)看起來有點糟糕,臉色蠟黃,眼球布滿血絲,頭發(fā)亂糟糟的,仿佛幾天幾夜沒有睡覺。
“你昨晚沒睡嗎?”張小北問。
“睡不著。”王大壯搖頭。
“把褲子穿上?!?p> “你睡了之后,我想了很久,那林琳肯定有問題。”王大壯穿上還有些濕的褲子。
“有什么問題?”張小北拉開房門。
“你想??!一個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會半夜三更的時候,出現(xiàn)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呢?而且還有半張臉是爛的!除非,她不是人!”
“她不是人,那她是什么?”
“我不知道,總之,我們趕快離開這家旅店?!?p> 張小北重新把門關上,回頭看著王大壯,嚴肅的說:“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離開?”
“為什么?”
“我們必須查清楚這家旅店的秘密?!?p> “你真把自己當成調(diào)查員了?”
“如果你想離開,我不會攔你。”
張小北說完,再度打開門,走了出去。
王大壯從后面追上來,小聲說:“你來真的嗎?你真要替他們打工嗎?你還有其他選擇的,比如跟我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找個地方隱姓埋名,過自由自在的生活?!?p> 張小北沒有回答。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逃離,但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想要的是刺激的、充滿激情與挑戰(zhàn)的生活。
以前他沒得選,只能像個普通人一樣,從呱呱落地開始,就注定了向死而生,感受不到任何存在的價值。這種感覺在大學時達到了頂峰,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玩游戲,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像臺復讀機。
他也想過做出一些改變,比如參加一些社團,多認識一些人,多考一些證件,多學習??墒且幌氲阶约哼@么努力,畢業(yè)后也不過是找份工作,做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就失去了所有動力。
他曾經(jīng)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冒險家,去世界各地探險。他最想去的地方是百慕大三角、始皇陵、羅布泊、魔鬼水壺、海底最深處,而不是什么狗屁公司,做一個什么狗屁職員。
“以前我沒得選,但現(xiàn)在我可以?!彼f。
“對,你可以自己選擇。”王大壯笑了,并不明白張小北在短時間內(nèi)經(jīng)歷了怎樣的心歷路程。
“我選擇無限接近死亡?!睆埿”闭f。
“額...”王大壯的笑容凝固。
“你要走就走,我不會告密。所以,你也別搗亂。”
張小北順著樓梯走至一樓大廳,王大壯面色凝重的跟在后面。
老板男正坐在服務臺后面抽煙,深沉的目光注視著大門外的暴雨,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板,有早餐吃嗎?”張小北問,在一張餐桌旁坐下。
“有面條,有炒飯?!崩习迥姓f。
“一碗面條,加辣?!睆埿”闭f。
老板男摁滅手中煙頭,起身往后廚里走去。
大廳內(nèi)只剩下張小北與王大壯兩人。
“你真不走?”王大壯問。
“祝你一路順風?!睆埿”毙Φ?。
王大壯嘆了口氣,也坐了下來。
張小北疑惑的看著他。
“雨太大了,等小點再說?!彼f。
張小北聳聳肩。
“老北,我們現(xiàn)在算是隊友吧?”王大壯低聲問。
“你已經(jīng)選擇叛逃,所以不是了?!睆埿”闭f。
“我這不是還沒走嗎?”
“遲早的事?!?p> “老北,你真覺得,這旅店就是我們此行的調(diào)查對象?”
“怎么?你不走了?”
張小北轉頭看向王大壯,淡笑的看著他。
“我,我只是好奇,問問?!?p> “雖然沒有十成的把握,但基本可以肯定,它就是?!?p> “你是不是...”
王大壯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因為老板男端著一碗熱面走了過來,而且是一碗香噴噴的牛腩面。
王大壯不假思索的也點了碗,等到老板男離開,他接著剛才的話題:“你是不是已經(jīng)查出什么了?”
“沒?!睆埿”贝盗舜得鏈?,“不過,那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你準備調(diào)查旅店?”
“嗯?!?p> “你要怎么調(diào)查?”
“還沒想好。”
“那個林琳呢?你不去調(diào)查一下嗎?她肯定有問題,昨天晚上我絕對沒有看錯,她...”
“你可以去調(diào)查她,我們分頭行動。”
“我...不去?!?p> 老板男端著第二碗牛腩面走了出來,放下后走進服務臺,點燃了一根香煙,安靜的抽著。
張小北與王大壯也沒有再繼續(xù)談話,只顧著埋頭吃面。
諾大的大廳里,唯有暴雨聲嘩嘩作響。
兩人吃完面后,讓老板男記了賬,便匆匆回到二樓客房內(nèi)。
“我現(xiàn)在去調(diào)查,你自己隨意?!睆埿”闭f完,便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王大壯焦慮的在房間內(nèi)來回走著,時而躺在床上,時而靠在窗前...
張小北出了客房,直接來到那張女人畫像前。
他仔細的注視著畫中的人像,看了足足有三分鐘之久,女人的臉部表情也沒有像昨晚般發(fā)生變化。
他從口袋里掏出小巧的手電筒,打開燈,仔細的檢查站畫板與畫框,仍舊沒有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難道是角度的問題?他移動位置,從不同方向去看畫,女人的表情還是無變化。
不是角度問題。
他收了手電筒,準備把畫像從墻壁上取下來,看看畫板后面是否隱藏著什么機關。
不過在進行這一步之前,得確定店家的人在不在旁邊。
他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后,伸手抓住了畫框兩側。
入手處,傳來柔軟的光溜溜的觸感,讓他馬上想到少女的手,那還是上初中的時候,第一次與女生手牽手,也是唯一一次,同時是最后一次。
他覺得很奇怪,為什么畫框會有這種觸感,按理說是不可能的。他疑惑的取下畫框,反過來一看,頓時茅塞頓開,外加毛骨悚然、頭皮發(fā)麻、雞皮疙瘩直掉。
畫框的背面是凹進去的,有兩條長著網(wǎng)紋斑的蟒蛇,縮成一團纏繞在里面,它們雖然沒有睜眼,可還是活著的,因為它們那圓柱體的身體正在微微蠕動。
張小北雙手抓著畫框的同時,也抓到了兩條蟒蛇的蛇身,所以才會覺得柔軟。他現(xiàn)在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從指尖傳來的蛇身蠕動的觸感,那令他全身惡寒的想要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