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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捕與快刀

四 解謎

神捕與快刀 潮來寒雨 3600 2019-09-14 22:08:35

  四、解謎

  冬天的早上很冷。

  或許還不能稱作是早上,天還黑著。

  老人卻早早起來了,熟練的做著每天早上的工作,和面、烙餅。

  每個人大都有自己的夢想,但外乎都是變得有錢,成為人上人,或擁有一段真摯的感情。

  但老人的夢想,只是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一覺,至少不用每天見到太陽升起的時刻。就像小時候無憂無慮的自己一樣。

  人往往沒有什么便想要什么,但當(dāng)你真正擁有了的時候,卻又把它棄到一邊了。

  他早已恨透了充滿油污的灶臺,滿是蔥香氣味的燒餅。有時候都恨不得將這油鍋砸掉,但是看著隔壁房里還在熟睡的兒子,他的心又沉了下來。

  兒子都二十多了,還沒娶上媳婦兒,自己再干幾年,怎么也得給兒子買套新房子。

  想到這兒,他仿佛看見好看的媳婦兒,給他端茶送水,旁邊還站著一口一個爺爺?shù)膶O子。

  天空剛剛放空些光芒,老人便擔(dān)著挑上街了。

  最近查妖書案查的緊,大家都不敢出門了,最近的顧客啊,遠(yuǎn)比幾天前少的多。這兩天可沒掙到多少錢,道是給官府的當(dāng)差好幾兩。

  一陣寒風(fēng)刮過,老人打了一個哆嗦。

  再抬起頭,眼前站了一個年輕人,一聲官差的衣服。

  老人下意識的打開籠屜,掏出一張熱乎乎的燒餅,“大人,我前兩天交了供,實在是沒什么錢,您嘗嘗燒餅吧!”

  年輕人愣了一下,接過燒餅就啃了起來。

  老人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至少他比前兩天的官差好說話的多。

  年輕人開了口,“大爺,你知道順天府內(nèi)有幾家印刻板的地方嗎?”

  老人很驚訝,他居然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嗯,我知道的不多,有挺多官家的,還有不少私家自己刻的,我個買燒餅的也不大清楚?!?p>  年輕人咬了一塊燒餅,含糊不清的說:“也是?!?p>  “大人我,我有個親戚,他是做這方面的,好像什么刻版他都能說出點名堂來,要不您問問他?”

  年輕人眼睛一亮,“是誰,他住在哪兒?”

  老人說了一個地址,年輕人認(rèn)真的聽。

  年輕人微微笑道:“你幫了大忙了?!闭f著,往老人扔過去一個東西。

  老人接過來,低頭一看,竟是一小塊銀子。

  “大人這我今天剛開張,我找不起您錢?!?p>  老人抬頭一看,年輕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年輕人就是方天成。

  從昨日錦衣衛(wèi)送來刻板,他便私下找人復(fù)制了一份。他想,從刻板上一定能看出點什么。

  所以他今天早早就出了門,還想去找人打聽打聽刻板的事。

  老人的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過的笑容,他感到了一絲絲的溫暖。

  好像,這個冬天也沒那么冷了。

  方天成一邊啃著餅,一邊試圖在自己的腦海中構(gòu)架整個案情。

  某人,出于一些目的,寫下了妖書,私自或請人刻下刻版,印出去多份,又雇一個生懷絕頂輕功的人在雪夜間分發(fā)。

  一個黑色的身影,一個下大雪的冬夜,好多本妖書。

  黑影身形清穎,動作敏捷,在高樓與廟宇,平臺與樓閣間不停的穿梭,每到一個門口,就扔下一個小冊子。他沒有留下一個腳印,身上沒有沾上一片雪花。

  皎潔的月光,黑色的身影,白色的飄雪,紅色的冊子。

  雖說是惡劣的犯罪行為,可卻給人一種浪漫。

  暴力的浪漫。

  一個有力的手拍上了方天成的肩,把他從思考中打醒。

  轉(zhuǎn)過頭,是一張堅毅的飽含著滄桑的臉。

  徐云野。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徐云野開了口。

  “你,好像很閑?!?p>  “沒有,我在想案子?!?p>  “我曾幻想過各種六扇門辦案的手法,可卻從未想過六扇門的捕快會把一邊嚼著燒餅,一邊在早上散步叫作辦案?!?p>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說過,我有我的辦法?!?p>  兩個人又相視了一眼,突然彼此發(fā)出了爽朗的笑聲。

  “你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你可真是個怪人?!?p>  “你又何嘗不是呢?”

  方天成搖搖頭,“跟我走?!?p>  “去哪。”

  “辦案?!?p>  太陽升上了高空,街上的人慢慢多起來。

  一個年輕的官差,身邊跟著一個向個浪人一樣的漢子。誰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但他們并沒有閑心去看那些路人,而是徑直的走向那個老人所說的地方。

  一個不太深的街,一張斑駁的門。

  方天成敲了敲,打里面走出來一個人。

  他大概四十多歲,臉上有著典型的小市民的特征。

  他笑容可掬,請兩人走了進(jìn)去,果然是一個刻板廠,里面充滿著油墨的香氣。

  老板笑著道:“大人,想印點什么?我們這有現(xiàn)成的常用書,也可以按您的指示現(xiàn)給您刻?!?p>  方天成掏出那塊刻板,遞給老板。

  老板接過刻版,滿是笑容的臉上突然變得扭曲恐懼。

  他突然跪下來,“大人,小人可是良民,哪敢刻這種東西啊!”

  方天成拉起他,“我不是來向你問罪的,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這個刻板是什么手法,什么工藝,是誰刻的?!?p>  老板這才緩過來,細(xì)細(xì)看了半天?!盎卮笕?,小人便實話實說了?!?p>  “說?!?p>  “這個刻板不像是京城里廠子的手法,我們做的刻板都是有樣式的,而這塊板不符合版式,我干這行十幾年,也從未見過京城里廠子有這樣刻的,現(xiàn)在的老板都聰明的很,有這樣的內(nèi)容的活兒不敢隨便接的。而且……”

  “而且什么?”

  “這刻板的書法堪稱完美,筆若游龍。是定是一流的書法大家所寫,我要是能找到這樣一位名家給我刻板,我的生意可能要好上幾倍?!?p>  方天成默默思索,過了一會,才緩緩道:“你能看出是誰的字嗎?”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不過您可以問問賣字畫賣扇面的,他們可能知道一些?!崩习逍⌒囊硪淼匕芽贪暹€了回去。

  方天成接過刻板,又自己看了看,向老板答了謝,便同徐云野離開了。

  “那么,如今線索斷了?”徐云野問道。

  “也未必,得先去找個懂書法的人?!?p>  于是兩人又到了集市上。

  最近的集市上人遠(yuǎn)比往常少,但徐云野還是不耐煩了。

  “我可沒閑心陪你逛市場,你到底想找些什么?”

  方天成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妖書。

  他扔給徐云野,“你好好聞聞上面有什么味道?!?p>  徐云野輕輕用手扇了扇,發(fā)現(xiàn)沒什么異常,才上去嗅了一下。

  “這是什么味道?好像過年放的鞭炮?!?p>  “準(zhǔn)確說應(yīng)該是硫磺,是做火藥的原料。而且不僅這本上有,每一本都有這種氣味?!?p>  “可這妖書上為何有硫磺呢?”

  “如今,我有三點推測?!?p>  “請講?!?p>  “首先,寫妖書的人一定在朝中當(dāng)官,因為這樣的書不是誰都能寫出來的,一定是對朝中政局有著很深的見解,當(dāng)了多年的官才能寫出。第二,寫書的人能夠?qū)懸皇趾米?。第三,他寫書的場所一定有火藥或者離火藥很近,否則書本上是不會沾上這么重的氣味的。”

  “不錯,可是只憑這三條你能找出來究竟是誰嗎?”

  方天成沒有回答,只是走到了一家賣書畫的地攤前。

  攤主是個書生模樣的人,還在看著書。

  方天成又拿出那塊刻板,“你看看這字,能分辨出是誰的筆法嗎?”

  攤主先也是大驚失色,方天成解釋后,他才放心,他接過刻板,看了半天。

  “這字氣若驚鴻,筆法妙不可言,像是世宗時期大家趙性魯所寫。”

  “可是趙性魯卻早已辭世多年?!?p>  “也不奇怪,趙性魯?shù)淖忠恢北缓笕四7?,但是這字卻不像一般的模仿者所寫,竟像是得了趙性魯?shù)恼鎮(zhèn)??!?p>  方天成臉上的表情很是復(fù)雜,一時間愁眉緊蹙,一時間又輕輕微笑。

  “你想到什么了?”徐云野問道。

  “我已經(jīng)有了一個懷疑的對象,而且憑我的推理,十有八九妖書案,就是他做的。”

  “是誰?”徐云野的臉上突然凝重了起來。

  “我還不能斷定是那個人,我準(zhǔn)備等明日會審之際當(dāng)堂揭露此人,并立刻派人調(diào)查,或許可以抓他個正著。”

  “可我卻不想再等?!?p>  “徐兄,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怕你會惹出什么麻煩?!?p>  一天的奔波,時間過的總是很快。

  天邊已經(jīng)有些泛紅了。

  好像鮮血一樣。

  徐云野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方天成想起了那天師父的話。

  一把快的殺人不沾血的刀。

  他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他叫趙士禎?!狈教斐刹恢醯模€是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趙士禎?”

  “沒錯,他現(xiàn)任中書舍人。他本是一介平民,經(jīng)太子推薦,才做的官,而他的工作,就是造火器?!?p>  “火器?”

  “不得不說,他在火器方面的研究真是當(dāng)世第一。我曾見過他發(fā)明的迅雷銃,一擊九顆彈丸連發(fā),比當(dāng)世任何一種暗器都要強。都要快。”

  “所以,這就解釋了為什么妖書上會有火藥味兒?!?p>  “不錯,而且作為太子的心腹,他有動機做這件事。最主要的是……”

  “什么?”

  “那位書法大家趙性魯,是他的祖父?!?p>  “所以他才有可能寫出趙性魯?shù)淖舟E,因為他就是趙性魯?shù)膫魅??!?p>  “沒錯,這就是我的判斷?!?p>  徐云野盯著他,眼神中竟有了一絲佩服。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這么多內(nèi)幕的?!?p>  “沒什么,我當(dāng)差的第一年,就把吏部的人事檔案給背下來了,以后總是用得著。”

  方天成說完這句,兩人就陷入了沉默。

  有時候,沉默并不是無話可說,更是一種逃避,一種無可奈何。

  還是方天成先開了口,“徐兄,我知道你很心急,但希望你還是等一等?!?p>  “你知道,我從不喜歡順著官家的規(guī)矩。而且這一次,我更不想。”

  “我知道。”

  “那你為什么還要說?!?p>  “我相信你,就好像你相信我一樣。否則你從一開始就不會等我?!?p>  人們都說,愛情是快速的,你愛上一個人可能只需要一秒鐘,又會因為一秒鐘而改變心意。

  友情也很像,卻不太一樣。有些人雖然才剛見過幾面,就好像認(rèn)識了幾十年。至少現(xiàn)在兩個人早就不只是合作的關(guān)系了。

  說來也奇怪,兩個人都清楚對方的脾氣,可也都愿意相信彼此。

  徐云野道:“好,我答應(yīng)你?!彼母是樵?。

  可是若干年后,當(dāng)徐云野再次對方天成說出這句話,他的心卻很亂。

  但此刻,方天成笑了。

  徐云野也笑了。

  “忙了一天了,終于理清了頭緒?!狈教斐煽粗磳⒙湎碌南﹃?,伸了個懶腰。“我現(xiàn)在只想好好睡一覺?!?p>  “我現(xiàn)在,只想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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