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巨獸
方天成看著那已經(jīng)成為一灘肉泥的蟲子,心中還是驚悸不止。
“那,究竟是個什么玩應(yīng)兒?”
“螞蟥?!眲⒉挥迦酉履局Γ荒_踩滅,又將手在身上蹭了蹭。
“怎么會這么大。”
“它在沒吸血之前只有很小一只,吸了血后就會變大?!?p> “可是,我根本就沒看見它?!?p> “這東西一直是趴在樹葉上的,只要動物經(jīng)過,它就會跳到獵物的身上,吸飽了血才會下來?!眲⒉挥鍝u搖頭,“我一直說了,不要隨便脫衣服,你怎么不聽?”
方天成羞愧難當(dāng),低下了頭。
“好在,這東西沒毒,這要是只毒蛇,你的命都沒了?!眲⒉挥逄统鲆粋€小瓶子扔給方天成,“止血的,往傷口上抹點(diǎn)。”
方天成這才看見,手臂上有一個血洞,還在汩汩的流著血。
劉不渝拍拍方天成的肩膀,“前面的路還有很長,凡事都要小心。”
方天成敷上藥,包扎好了傷口,又將長衫披在身上。
是的,前方的路還有很長。
一行人又走了兩三個時辰,天已經(jīng)快黑了。本是不明亮的雨林頓時黑得嚇人。時而傳來的古怪聲音不斷撩撥著心緒,黑暗中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看著。幾人找了一塊還算平整的空地,架起篝火,安歇起來。
“今晚,咱們輪流守夜,只要是有異常情況,立刻叫醒其他人。”劉不渝給眾人安排好了工作,又親自煮了一鍋菜。
“累了一天了,還是要吃點(diǎn)熱乎的?!彼笮ζ饋?。
方天成奔波了一天,晚上又喝了些酒,鉆進(jìn)睡袋中就睡下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們一行人都死了,尸體一個個的掛在樹干上,鮮血留下來,全都流進(jìn)那只裝著蠱蟲的瓶子,那蟲子得了血食,竟繁衍起來,那一只只的蠱蟲鉆進(jìn)他們的身體,啃食起來……
他頓時驚醒,一下拉開睡袋,天空還是黑的,篝火還在不停的燃燒,邊上的石頭上坐著一個人,是劉不渝。
“你怎么了,一頭的汗?”他問道。
“沒什么?!狈教斐赡讼骂~頭,突然,他意識到,自己還要守夜。
“劉兄,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p> “大概寅時吧?!眲⒉挥逭酒鹕?,活動活動身子。
方天成的守夜時間是丑時,顯然,時間早就過了。
劉不渝看他一臉羞愧,走到他身邊,“沒什么,你頭一次來,不太適應(yīng)也是正常的。”
“你快去休息吧。你都值了兩個人的班了?!狈教斐蓮乃信莱鰜?。
“不必了,我睡不著?!眲⒉挥蹇聪蛱炜?,今夜的星星不多,只有明月高懸。
明月,總是能夠寄托人的思念。
因為明月和寂寞的人都一樣,只有孤身一個。
他突然笑起來,“讓你看看我今晚的收獲?!?p> 他走到火堆前,招招手讓方天成過去。
方天成走到跟前,被嚇了一跳。
火堆邊已經(jīng)有了好多毒蟲的尸體,密密麻麻的堆成一個小山。
有幾只蜈蚣還沒有斷氣,正努力的掙扎著。
“這些是什么?”方天成不禁頭皮發(fā)麻。
“毒蟲總是會被火光吸引,人們晚上又會睡在離火近的地方,這就是為什么總有人在晚上被毒蟲咬傷的原因?!?p> “真是辛苦你了?!?p> “沒什么,你們都是我的朋友親人,這些是該做的?!?p> “你還是早些休息吧,明天還需要你帶路呢?!狈教斐煞鲎∷姆较蛞?。
“好吧,的確該歇一會兒了?!眲⒉挥邈@進(jìn)了睡袋,“明早還要趕路,要是累了,就換人守著。”
方天成不住的感動,正如徐云野所說,劉不渝的確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他認(rèn)真的同時,又帶著一種善解人意的溫柔。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什么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無法入眠呢。
好像,上天就是這樣的不公,善良的人往往饑寒交迫,而邪惡的人卻能躺在黃金中安睡。
方天成坐下來,專注的看著火堆,時刻警惕著毒蟲的到來。
不知不覺,天已經(jīng)亮了。
當(dāng)初生的太陽的第一道光照下來的時候,一行人的腳步已經(jīng)再次踏上了旅程。
他們沒有時間安歇。
可是,今天的路要好走很多。
短小的灌木已經(jīng)被踩踏的平整,連之前??匆姷拇执蟮臉涓梢脖磺宄絻膳浴?p> “今天的路好走得多啊。”方天成微笑著。
劉不渝卻是愁眉不展,“雷文,你上樹看看遠(yuǎn)處有沒有什么異常?!?p> 雷文幾下就上了樹,他站在樹梢,向遠(yuǎn)眺望。
不久,他跳下來,“師父,沒什么異常?!?p> 徐云野看著劉不渝,“怎么了,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沒什么,但愿這痕跡是幾天前留下的吧?!?p> “你是說路面上的痕跡?”
“不錯,這痕跡,恐怕是大象留下來的?!?p> “大象?”
“叢林,是大象的家園,雖說聽聞近些年大象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了,可還是會有大象傷人的情況發(fā)生。”
“那我們避開一些,怎么樣?!毙煸埔敖ㄗh道。
“恐怕沒什么用,大象的嗅覺非常靈敏。它那長鼻子可不是白長的,而且別看它們體型龐大,可是奔跑起來速度非???,現(xiàn)在只好寄希望于這痕跡是幾天前留下的,它們早都走遠(yuǎn)了?!?p> “可能要失望了?!狈教斐啥紫聛碜屑?xì)觀察路上的痕跡,“這灌木上斷面的汁液還沒干,可能它們還沒走遠(yuǎn)。”
眾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來都來了,還能回去不成,路上小心一下,不要弄出什么響動就好?!毙煸埔罢f道。
“現(xiàn)在,也只能如此了?!?p> 幾人小心的往前摸索著。
畢竟,前方可能存在這世上最大的巨獸。
突然,傳來一聲震耳的鼻鳴。
方天成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聲音。
這聲音憤怒而又哀傷,有著一種震人心魄的穿透力。
“不好,大象就在附近?!眲⒉挥鍓褐ぷ樱瑪r住眾人,他一步步往后退去,“走,慢慢走。”
可是,在那一瞬間,前方的樹墻開始坍塌。
隨著大樹的轟然倒塌,那只巨獸仰天嘶吼,用它粗壯的前足將一切阻礙踏得粉碎。
好像它帶著滿腔的憤怒,要將一切毀滅。
大象本是群居動物,但是此刻卻只有一只。
但這一只卻大象比劉不渝見過的任何一只都大。
它的獠牙長的幾乎要彎起來,它的眼睛帶著一絲可怕的血紅,嘴角里的唾涎不停滴落下來。兩只耳朵早已殘缺不全。它的身上滿是傷痕,有些很新,有些卻結(jié)上了痂。它的頭上還帶著剛才撞擊樹木留下的創(chuàng)口。
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它發(fā)狂,但是現(xiàn)在這原因已不太關(guān)鍵。
此刻,這憤怒的巨獸正要將他前方的一切摧毀。
“爬上樹,快。”劉不渝大吼一聲。
幾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樹頂。
那大象奔到樹下,那巨大腳掌帶來的震動,幾乎使他們從樹上墜落。
大象突然立起前足,用鼻子來卷他們。
幸好劉不渝指揮的及時,他們都爬到了較高的地方。大象雖然很大,但還是夠不到他們。
可是這巨獸竟不想放棄,它不斷的用鼻子去甩打他們。
人類,一直自詡是萬物的統(tǒng)治者。
但一旦他們沒有了助力,在野獸的面前就無比渺小。
方天成還記得他看過的大象,遠(yuǎn)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瘋狂。
有一次,馬戲班子到京城表演,帶來了一只大象。
那是一只老象,穿著盛裝,在街上游行。
為了維持治安,方天成被要求事先調(diào)查清楚情況。
馬戲團(tuán)老板是一個精明的矮個子,他看見方天成帶著官差來,殷勤得很。
“這么大的東西,要是傷了人怎么辦?”方天成問道。
“怎么會呢?!保习逍θ菘赊?,“我養(yǎng)它到大,聽話的很?!?p> 老板拿起一個球,走到大象旁邊,“來,頂一下,叫幾位大人看看。”
大象已經(jīng)很老了,行動遲緩。
“他媽的,賤骨頭?!?,老板大發(fā)雷霆,拿起隨身的鞭子上去就是一下。
鞭子是特制的,即使是皮糙肉厚的大象也抽出一道血痕。
可是,身體那么龐大的象竟然連叫都不敢叫一聲,它用鼻子頂起球來玩耍,小小的球在它鼻子上上下飛動。
“大人,看見了吧,它聽話得很,這動物再怎么大,也得聽人的不是?”
方天成沒有理他,只是看著那頭老象。
它已經(jīng)老了,早就過了愛玩的年齡,現(xiàn)在的它,玩著球,卻是那樣的違和。
突然,方天成發(fā)現(xiàn),老象的眼里留下一道淚痕。
上天造物時,或許不太公平,草要被羊吃,羊要被狼吃,而狼要擔(dān)心被人類捕獵。
人類站在生物的頂點(diǎn)太長了,的確少了些謙卑,他們明明沒有巨獸強(qiáng)壯的身軀,憑什么在王位上屹立?
而現(xiàn)在,這只巨獸正代表著那些被人類踩在腳底的生物,向人類發(fā)出自己的復(fù)仇。
突然,它停止了進(jìn)攻,往后退了幾步。
“它,要放棄了嗎?”
“不好,它想把樹撞倒?!眲⒉挥灏l(fā)現(xiàn)了異樣。
巨獸退到合適的位置,即將發(fā)起沖鋒。
終于,人類感受到了恐懼,來自那些奴隸反抗時的戰(zhàn)吼。
“我們,該怎么辦?”雷武早就嚇傻了。
“不能坐以待斃了?!?,徐云野握緊了腰間的刀。
“你,你要干什么?”方天成看著徐云野,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他沒有回答,只是縱身躍下樹,向那只巨獸的方向撲去。
那一刻,他們都瞬間明白了。
人類登上生物頂點(diǎn)的原因,不止是因而他們的智慧。
因為,他們有著動物們沒有的勇氣!
敢于面對任何挑戰(zhàn)的金子般閃耀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