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江辛咽喉里漏出殘破的音節(jié),像刮擦在山谷的夜風(fēng)。
江青青焦急地握住他的手:“阿爹,阿爹……”
“呃--??!”
他難耐地抓撓著身上的傷口,把本就猙獰的傷口抓的潰爛。
“快,快摁住他!”
眾人分工抱住他的手腳,他渾身劇烈抽搐,幾個漢子都險些摁不住他!好像他體內(nèi)禁錮著一頭猛獸似的!
“這是怎么回事?”
江季神情嚴(yán)肅,遲疑道:“他的傷口,好像還在燃燒……”
眾人凝神細(xì)看,江辛潰爛的傷口深處,似乎真有在鮮活跳躍的火光……
“這不可能……”江青青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里流出來。
不知何時江子演已悄悄地站在她旁邊,沉默地安慰她。
阿丑伸出手,卻被江子演一個眼神瞪了回來。
阿丑咬咬牙,轉(zhuǎn)身往外跑去。
這滿屋子擠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卻沒有一個注意到她。
直跑到村頭,才有人攔住她。
“小姐跑這么快做什么?小心你的傷?!?p> 廩君煞有介事皺著他那稚嫩的眉,嚴(yán)肅地看著阿丑。
“我有急事,不與你多說了。”
“什么事也不至于這般著急。”
阿丑左繞右繞,這個多事的家伙就是牢牢地?fù)踉谒媲?。她急得跺腳,幾乎是哀求道:“快讓我過去?!?p> 廩君抿著唇,問道:“你要去找那位天女?”
“你怎么知道!”阿丑震驚道。
“我看到你從那戶人家出來的?!?p> “既然你知道,”阿丑氣喘吁吁,往前橫沖直撞,“再不想辦法辛叔就不行了!”
“他可是被那位天女所傷!你以為你跪著磕幾個頭她就會心軟嗎?在天神眼里我們就是螻蟻!”廩君死死地抓住她的雙臂,不讓她掙脫。
“你不知道!這位天女是好人!”
阿丑執(zhí)拗地盯著他,眼里滿是堅定。
“她救過我……她和以前的河神大人一樣,都是好人。雖然她脾氣是不好,但我相信她是好人!”
阿丑比廩君矮一個頭,仰起的臉頰上,那丑陋的傷疤如此清晰。
他不會看錯,這一定是天神造成的傷口。
廩君唇峰緊抿。
“那我陪你一起去?!?p> 山洞之中,一顆鑲嵌在洞壁內(nèi)的瑩瑩寶珠之下,盤腿坐著擺弄著花草的女魃。
女媧娘娘是主生機(jī)的女神,以前就算在荒漠赤地,也總有各色花草裝點著她們的居所。
可是女魃實在不善于擺弄這些東西。
她玩的煩了,手里紫色的薰華忽的躥起一團(tuán)火光,片刻便萎縮成了灰燼。
“在下廩君,拜見天女大人。”
女魃心頭火起,這些蠢貨,怎么還不長記性!
“誰?”
廩君單膝跪地,只敢偷偷抬眼,瞥到一個艷美的青衣女子。
不愧是天女之姿。
“我已警告多次不許踏入此處,你……”女魃煩躁的聲音戛然而止,怎么是個小孩子?
“天女大人!”
被他擋在身后的阿丑急慌慌地朝女魃跪行,卻被廩君死死地從身后抓住。
“怎么是你?”女魃皺眉。
“天女大人!求您饒了辛叔他們吧!他們并非有意冒犯大人的!”
阿丑急切地看著她,她才溺水醒來不久,身上的衣服和頭發(fā)還是濕漉漉的,自己凍的瑟瑟發(fā)抖,還跑來替別人求情。
女魃神色冰冷,“本尊有言在先,他們敢違逆本尊,自然要付出代價?!?p> “可是……”
“別以為你們是小屁孩我就不會教訓(xùn)你們。”女魃冷冷道,阿丑則泄氣地垂下頭。
廩君舔了舔干澀的唇舌,斗膽道:“天女大人可是過于苛刻了?”
女魃甩來一記眼刀。
廩君覺得自己骨頭都在發(fā)軟,但背還是繃的筆直。
“我并非此地人士,只是此處澇災(zāi)嚴(yán)重,連糧食都要靠外人接濟(jì)了。我來此處贈予今年春種,可是水澇未盡,村民為之奈何?他們耕作不得,只能進(jìn)山來求條生路。”
廩君一番話說的言辭清晰,有條有理,也不知女魃聽進(jìn)了幾分。阿丑愣愣地看著他,覺得自己真是笨嘴拙舌。
他清理清嗓子,壯著膽子繼續(xù)說:“天女大人難道能眼睜睜看著您的子民死去嗎?”
廩君說完,這才發(fā)覺寒天凍地的,自己居然出了滿身大汗。
他謙卑地垂首跪地,緊張地等待著下一秒可能就降到頭上的天火。
也不知跪了多久,他聽到天女似乎有些遲疑道:“當(dāng)真沒有其他食物了?”
“回大人,我等不過是依土而生的凡人罷了?!?p> 女魃眉眼一動,沉默良久,悠悠嘆了口氣。
江北村落,那瘦猴一樣的孩子左右奔襲,嘴里發(fā)出驚恐到變形的聲音:“天女大人往這邊來了!天女大人來了!”
四下嘩然!
江癸披著散亂的衣袍,急沖沖地往這邊趕。
看到村頭不緊不慢地走來的那個青色身影,他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
走的近了,江癸才發(fā)現(xiàn)這天女跟前居然有個眼熟的女娃娃!
然而阿丑他們根本沒注意到江癸,徑直往前走去。
這兩個半人高的小娃娃,跟著女魃,穿過遍地跪伏的凡人,來到江辛家里。
“拜、拜見天女大人!”
“拜見、拜見大人!”
女魃不耐煩地一擺手,跨過眾人來到江辛病榻之前。
“大、大人!”江青青雙臂大張,擋在阿爹身前,“大人您要……您要做什么?”
“青青!天女大人原諒我們了。”
阿丑趕緊把江青青拉到一邊,拉著她的手興奮道。
“真、真的嗎?”江青青粉腮沾露,緊緊回握住阿丑的手。
女魃翻了個白眼。
她一抬手收回刻在他體內(nèi)的一絲天炎之力,又扭頭對滿屋子的村民不耐煩道:“你們澇災(zāi)一解,便老老實實地不許再去煩我了!”
眾人一愣。
不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女魃已走出屋外,飛身而起。
她按著阿丑的描述,飛到江北村北邊的耕地里。
日光大亮,刺骨隆冬轉(zhuǎn)眼竟成盛夏!
雨淹水浸的黃土貪婪地吮吸著陽光。
陰濕的地面漸漸的恢復(fù)了干燥。
神跡!
江北村民喜極而泣,跪地俯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