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fā)什么瘋！”
女娃尖聲怪叫，扯著震蒙珠往外面跑。
萬軍寂然，叔均振臂高呼：“拿住她們！”
他打碎黃帝身上的土塑，黃帝跌倒在地，顫抖著抓起混在黃沙里的玄珠粉末。
女娃和女魃帶著半道加進來的震蒙珠，復(fù)又被數(shù)萬士兵查重包圍。
女娃氣急敗壞：“你這個瘋女人！自己想找死為什么要拖累我們！”
震蒙珠不語，淡紫色的星眸含煙罩霧，目光落在女娃抓著她的手上。
一陣箭雨襲來，女娃掐起手決拔地而起一道土墻將箭矢通擋下。。
“你們別離我太遠，”女娃撐起屏障，牢牢護住三人，“只要我還站在地面上，就沒人可以傷害你們！”
天地色變，各派天神各類神通聲震云霄，穹頂之上的海水沸騰顫抖，發(fā)出粗野的喘息。
“毀掉結(jié)界?！?p> “尊上您說什么？”叔均俯下身貼向黃帝。
黃帝抬起通紅的眼眸，死死盯著身邊的禺強，聲音卻穩(wěn)若洪鐘：“你知道陣眼在哪里，毀掉結(jié)界?！?p> “可是……”
“沒有可是！”黃帝眼眸深處泄露了一絲驚恐，“女娃不除，遲早有第二場涿鹿之戰(zhàn)！”
可是……
女魃燒出一條火路，女娃則滾沙走石，辟出一路生機。三人在萬軍之中竭盡全力，砥礪向前。
震蒙珠意外地看著還不到她胸口高的女娃：“你還真是厲害?！?p> 女娃一邊操縱術(shù)法，一邊矜傲道：“這是天賦，我天生就是頂級帝女的料。”
旁邊的普通帝女魃翻了個白眼。
“只要他們殺不死我們，我們總會堅持到殺出去的?！?p> 震蒙珠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喂，我不管你再想什么，你可別再發(fā)瘋了！”
她答之一笑，嬌媚的容顏沾花泣露，罥煙峨眉籠起半彎凄楚。
這絕世美貌帶來的震撼，連女娃這個小姑娘都險些抵抗不住。
女娃的聲音和緩下來：“你也報復(fù)過黃帝了，以后離開這里好好生活吧，陸地上很好玩的?！?p> “……嗯?！?p> “咔--咔--”
頭頂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碎玉又像裂帛，總之是有什么正在分崩離析。
女魃奇怪地抬頭，忘記了清理前方的道路。
女娃慌慌張張地用土陷術(shù)把敵人收拾掉，正欲發(fā)火，卻看到震蒙珠蒼白的臉色。
“他們要毀掉水晶宮嗎？”
結(jié)界碎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水晶宮如風(fēng)暴汪洋里一葉孤舟頹頹欲傾。
白玉碎，琉璃裂，金銀銷，骨肉裁。立于高臺之上的宮殿砸向深淵，各路天神與凡夫俗子一起狼狽逃竄，躲避天罰。
玉樹金枝不堪一擊，和瓔珞瑪瑙的尸體一起倒在泥淖里自泣，遠處坍塌的側(cè)殿里跑出幾個身穿沙衣的美貌侍女，驚慌失措地隨風(fēng)飄零。
震蒙珠嘴唇微張，眼神空洞?？粗约荷谒归L于斯的地方宣告終結(jié)。
這里是她的世界。
“不、不要！”
女娃驚叫，迷茫地前瞻后顧，瘋狂地扯自己的頭發(fā)。
震蒙珠不明就里，女魃卻大驚失色。
女娃怕水！
黃帝居然不惜以整座水晶宮為代價也要殺死女娃！
海水脫韁，洶涌地奔流進來。沖倒林立的房屋，淹沒干燥的黃土，海水已經(jīng)灌到女娃的腰身了。
女娃眼前一亮，死死地抓住眼前的救星。
“我們趕快飛出海面！趕快！”
女魃沉吸一口氣，握緊女娃的手。
“好！”
“沒用的，”震蒙珠冷靜道，“這里是南海極地，離水面尚有萬里之遙，別說是游出去，等結(jié)界徹底消失，連好端端地站在這里都是問題。”
“那怎么辦！”
“必死無疑?！秉S帝回視叔均的雙眼，一字一鏗鏘有力，“我要確定她必死無疑?！?p> 海水倒灌，把空氣鉸成細小的顆粒囫圇吞進。
水中漂浮著雕金酒杯琉璃玉盞，淡藍色的斗拱只剩下一片殘玉。水綃織錦滌污染垢，無數(shù)凡女被奪走魂魄，留下皮囊美麗的尸體。
女魃緊緊抱住女娃，往她嘴里呼氣。
撐住啊，撐住?。?p> 我答應(yīng)了你阿嚒，要照顧好你的啊……
“阿嚒……”女娃唇瓣囁嚅著，吐出這和溫暖的名字，她艱難地回抱著住女魃，把腦袋貼在女魃肩上磨蹭，用嘶啞苦澀的聲音撒著嬌，“阿嚒……”
女魃真恨不能把她摟進自己的身體里：“沒事的，會好的，會好的……”
女娃的臉色越來越鐵青，嘴唇也越來越冰冷。
她烏黑秀麗的瞳孔目光渙散，光芒逐漸微弱，終于完全消逝。
女魃抱著懷里僵硬的身體，埋首在女娃胸前啜泣。
叔均從女魃懷里分開女娃的尸體，放在抱膝哭泣的女魃旁邊。
“尊上，女娃已死?！?p> 黃帝一手扶著腰間軒轅劍，一手伸出去探她眉心靈臺，片刻后沉穩(wěn)地點點頭。
“那……”叔均看著水晶宮滿目瘡痍，結(jié)界消失，不僅凡人死傷殆盡，他們的士兵也損傷慘重。
“此戰(zhàn)已勝，殘局慢慢打掃便是?！?p> “是?！笔寰故最I(lǐng)命，看了猶在飲泣的女魃，頭痛不已。
“帝女魃與蚩尤叛軍勾結(jié)，違命不從，為虎作倀，殘害我軍忠良。依尊上之見，該如何處置？”
黃帝嘆了口氣：“先收押起來，日后再議?！?p> 女魃被反手銬住，帶離女娃。
她的眼眶紅腫，漆黑的眸子如盲人一樣無光無彩。
她被帶到了大鯤的背脊之上，與剩下的士兵一同離開這里。
禺強喉頭緊張地快速收縮，卻怎么也叫不出她的名字。
“……對不起?！?p> 女魃目光渙散，一動不動，仿佛她既盲且聾。
海闊天空，大鯤縱身躍出水面，濕咸的風(fēng)拍在臉上，卻也神清氣爽。
女魃貪婪地吮吸著空氣，好像要把女娃那份一起吸入肺里。
海底殘宮，黃帝心煩意亂地踢開碎瓦：“還是沒找到震蒙珠？”
“……是。”屬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黃帝緊緊捏住拳頭。
水晶碎片炸開明亮的光，女娃的尸體安靜地睡著。
碎晶附近，奇特的淡紫色鱗片忽閃忽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