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迭生不記得誰說過,“如果一個人要想徹底的擺脫過去,便是親手撕開那血淋淋的曾經(jīng),將過往舔瀆一邊,你便會發(fā)現(xiàn),原來你以為很痛很痛的曾經(jīng),在時光的消磨下,歲月的流逝下,也不過如此而已?!?p> 看著從周以棠那里拿過來的有關顧南城的病例,以往的就診記錄,曾經(jīng)看過的心理醫(yī)生的診斷。這場被封印了七年之久的記憶,如今想要再拾起需要時間。他看完資料主動給顧南城去過電話,剛接通就被掛斷??磥?,比起他,顧南城更加不喜。但他相信,這個電話顧南城定是會回過來的。畢竟,好奇心的這份魔力是無限的,甚至它會牽引著一個人步入深淵而不自知。何況,這么大一片的記憶空白,便足以讓他心生好奇。在一場愛里,他深知有關對方的每一寸記憶都是彌足珍貴,管他是喜還是悲,總好過讓人淡忘來的好。
喜是她存在過的證明,悲又何嘗不是她存在過的證明。
《東成西就》里面歐陽鋒說過,“當你不能再擁有的時候,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不要忘記?!?p>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帶著西煥與花卿墨的記憶,在奈何橋守了三世,看著她一世一世的輪回,看著她一次次的喝下忘魂湯。終于到了這一世,跟著她輪回,卻終是不舍那一世的情緣,盡管那一世的悲情色太多濃重,他也依舊不忍舍棄。
收起電話,開車徑直去了蕭清然的住所,開門的小寶。
環(huán)顧了下四周未發(fā)現(xiàn)蕭清然的身影,“媽媽呢?”
小寶搖著頭,“媽媽還沒有回來?!?p> “那媽媽有沒有打電話回來?”
“沒有。”小寶癟了癟嘴。
徐迭生撥打蕭清然的手機,卻是處于關機狀態(tài)。他想或許是在加班,牽著小寶準備出門,“叔叔,先帶你去吃飯。”
“我想先去找媽媽?!?p> “好。我們?nèi)フ覌寢??!?p> 北區(qū)刑警大隊一早便接到報警,一處居民樓里面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死在了自己家客廳,房門被大大開著,脖頸上有一圈紅色的勒痕,看上去像是被人從背面活活勒死的。
接到報警電話,北區(qū)刑警大隊隊長秦睿立即帶人趕到了。從現(xiàn)場勘察來看,秦睿初步斷定是熟人作案。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門鎖被敲的痕跡,窗戶也是從里面緊緊關上的。死者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并沒有其他的傷痕。屋里的茶幾上有杯茶水,看來在死者死之前有人來拜訪過。根據(jù)多年辦案的經(jīng)驗,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找到了這位客人便就找到了兇手。
他讓下面的人去查看了小區(qū)的監(jiān)控,可因為是老小區(qū),很多監(jiān)控因為年久失修,根本就只是擺設。故而,一無所獲。也詢問了附近的住戶,得到的結(jié)論都差不多,沒人認識她。甚至在這之前都沒有人在小區(qū)見過死者。
刑警在張氏的屋里找到了一些有關身份的證明,和身份證明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U盤。這張U盤看上去很新,像是剛剛從市場來買的。最后刑警在張氏床腳看見了一張從筆記本紙上撕下來的一角,寫著一個人的名字。至于這張紙的其他部分,不知去了哪里。
法醫(yī)到場后,經(jīng)過鑒定,證實了人們的猜測,張氏是被人用繩子活活勒死的,而大家找遍了屋子也沒有找到那根繩子。杯子,還有其他的地方也沒有采集到有用的指紋,簡單地說就是這間屋子除了死者自己的痕跡,沒有第二個人來過的痕跡。一切都干凈的如同一張白紙。
那張被人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一角,上面的名字寫著的是蕭清然,至于U盤里面的東西則不言而喻,便是七年前8月15日那天。警方懷疑蕭清然因為被死者威脅,故而選擇殺死了死者。畢竟,作為一個公眾人物,尤其在意這些。
刑警帶走蕭清然的時候,她剛從電視臺出來,準備回家給小寶做晚飯。
審訊室,蕭清然坐在那里,一臉從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受審的嫌疑人。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秦睿及另一外辦案人員,臉上始終掛著淡淡而友好的笑容。讓秦睿一度以為,將這樣一個女人作為殺人疑兇請到警局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秦睿沒有通知徐迭生,帶著世俗的偏見先入為主,認為蕭清然這樣的一個女人并配不上他的朋友。
對于秦睿的問題,蕭清然并不一一回答,只是說,“我沒有殺她?!敝劣谄渌还苁钦掌€是那張殘缺的字條,她都保持了沉默。
審訊室墻上的時針,時間在那里悄無聲息的溜走。蕭清然看著它從下午的6點多一圈一圈的轉(zhuǎn)著,永不停歇,到此刻的九點多。這件審訊室的時間就裝在那個白色的圓盤里面,它在那里轉(zhuǎn)動著,帶走了蕭清然的時間,也帶來了她內(nèi)心對小寶的擔憂。
坐在這里三個小時左右,除了之前說過那句我沒有殺她。接下來這是她說的第二句話,“能讓我打個電話嗎?”
秦睿已經(jīng)離開了,留下了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實習警員。他無權(quán)作主,并沒有立即答復蕭清然,“我去問下陳隊。”
再進來時,實習警員帶來了她的手機。面對蕭清然的一味沉默,秦睿想或許能通過一通電話讓蕭清然內(nèi)心放下警惕,變得柔軟一點。這樣有利于案情的突破。顯然,這是秦睿的自己以為的想法。
蕭清然拿到手機,開機,只是給徐迭生發(fā)了一條信息。內(nèi)容很簡單,就是請他幫忙照顧幾天小寶。隨后便把手機還給了這位有些靦腆的男孩。
徐迭生把小寶帶回了都景苑,小寶因為太困已經(jīng)睡著了。他整個在客廳走來走去,反復撥打蕭清然的手機,依舊是關機。去了電視臺,被告知因為今天不忙,她五點多就已經(jīng)離開了。
正當他開車出去找時,蕭清然的信息進來了。
他反復的看著那條信息,想要從上面看出其他的一點信息??墒菦]有,只有那簡單的幾個字,再無其他??煽吹叫畔⒌牡谝环磻氲降谋闶穷櫮铣?。
楓州白鷺。
打開門,滿屋子的酒味,顧南城還未看清來者是誰,便被一拳打的退后了幾步。手里的酒灑在了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杯子也隨著一聲響,碎了。顧南城手掌撐著起來,手掌剛好被杯子的玻璃碎片割破了手指。血順著落下,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開出一朵朵暗紅色的花。
還未站穩(wěn),又是一拳。這次直接退到了樓梯階口。
徐迭生走近,雙手擰起顧南城的領口,清冽的眉眼是滿腔的怒火,“她在哪?”
顧南城失聲發(fā)笑,伸手推開徐迭生,“她在哪,不是應該問你嗎?”
看著因為醉酒,跌坐在梯階上的顧南城,他知道他沒有說謊。他們都是驕傲的人,對于說謊一詞,是不屑的。如果顧南城真的將蕭清然藏了起來,此刻就不會在這里醉酒了。
他在顧南城的身邊坐下。此刻靜的可以聽見血從顧南城手下落在地上的聲音,啪嗒啪嗒的聲響,讓他一陣陣心慌。這樣的無助感,還是那世送花卿墨出嫁有過。
他感覺此時自己的面前有一個很大的深淵,膽怯從那里不斷的涌出來,他極力的想要抓住某樣東西,待他逃離這個黑洞。可是,他整個人像是被定刻在了這里般,只能任由那巨大的深淵將他吞沒,內(nèi)心的慌亂越來越深,越來越濃。
一陣電話聲響,在這個空寂的別墅里尤顯刺耳。
“找到了?!笔乔刈悠?p> 聲音帶著慌亂之后的歡喜,“在哪?”
“北區(qū)刑警大隊?!?p> 這是徐迭生第一次體會上一秒在天堂下面便跌入地獄的感覺,“張氏死了,她是嫌疑人。”
未等秦子七說完,便沖出了別墅。此刻,其他的一切他都來不及去問,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北區(qū)刑警大隊。
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了,她毫無睡意。審訊室墻上的時鐘在不停的走著,滴答滴答的聲響靜悄悄的落在她的心上,像是徐迭生的笑容,不知不覺就落進了她的眸。
從跟著秦睿上了車,進到這里。心底不是沒有過慌亂,聽到張氏死去那刻,自己成為了殺人疑兇,她有過一時的害怕。可當她被這張窄窄的椅子圈住時,反而給了她一種安全感。她知道,那是她想起來了徐迭生的緣故。就如此刻,看到一臉疲憊他站在審訊室門口看著她那般,內(nèi)心涌出來的是滿滿的歡悅,似乎他們此刻身處在一處桃花盛開的桃林,而他帶著她嬉戲期間。
他在笑,卻是她見過最難看的一次。
她在笑,卻是他見過最燦爛的一次。
她沒問他怎么找到這里的,只是說,“我沒事。”
走到她身邊,將她擁入自己的懷里。幾度想開口,卻是欲語還休。眉宇間是深深的自責,護她周全四個字在此刻顯得諷刺而蒼白。
“別告訴小寶。”
“嗯。”
出了審訊室,他并未理會秦睿。他這個人有個缺點,那就是護短、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