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桌上拿著筆,讀著商文,過了片刻,魏蔓華正準備上床。
“魏蔓華,”他朝她喊到,“本少爺口渴,還不快去給本少爺?shù)共瑁 ?p> 魏蔓華還沒來得及放下簾子。
“你旁邊不就是茶杯嗎?”她問。
被戳穿了也不尷尬,他嘴硬道,“你見過哪個有錢人需要自己動手倒茶的?那府里那么多丫鬟、小廝是干什么?”
魏蔓華不愿與他過多牽扯,便遂了他的意思,過來給他斟上。
他伸手,也不主動接,魏蔓華將茶杯送到他手里,神色高冷,不悅地瞥了他一眼。
“你們有錢人吃東西都不需要自己嚼的嗎?”
“怎么,我愿意。”憶星辰一副欠扁的樣子,撐著屁股頤指氣使吩咐道,“誒誒,這水是涼的,有錢人可從來不喝涼水。”
魏蔓華轉(zhuǎn)過身,看著他欠揍的樣子,又去給他換了熱水。
走到床邊還沒有坐下來,憶星辰又在喚她,“魏蔓華,墨沒有了,快給我研磨。”
她本來已經(jīng)十分不情愿了,憶星辰撐著腰桿,還不停地給她講,“我們這種大家族,規(guī)矩就是多,你得多多適應,久了就習慣了,有錢人的生活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樣,聽說你家以前也是書香門第?”
“不回答沒關系,反正是不及本少爺家有錢的。你可千萬別以為憶夫人讓我娶你是回來當少夫人的,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多了一個丫鬟……”
好不容易研完墨,不用聽他嘮叨,她才走到床邊,憶星辰又在叫嚷,“魏蔓華,這幾本批完了,快給我送書房去?!?p> 她心里堵著氣,簾子一甩,又過來給他搬書。
“這些明天鐘叔都是要用的,都是重要文件,你要理解,淮安首富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你以為人人都能像你一樣高枕無憂,富貴,真讓人頭疼……”
魏蔓華初來乍到,外面天都黑了,又哪里找的到路。
好不容易回來上床躺好,憶星辰踩在凳子上,嘴上咬著筆,又在喊,“魏蔓華,快來,這兩本剛剛漏掉了——”
魏蔓華恨不得一巴掌呼他臉上,“你不能一次性批完嗎?”
他嬉笑道,“好像也可以,你先把這個送去?!?p> 過了沒多久,他又在喊,“魏蔓華,屋子有些悶熱,快把窗戶打開——”
……
“魏蔓華,快去幫我拿一下紅印,在書房——”
……
“魏蔓華,好冷,給我拿一床被子——”
……
天上的月亮已經(jīng)跑到云層里,只能看到一顆最亮的星星,小黃貓為了捉一只夜蟲掉到了墻外,憶星辰站著、彎著、趴著、側(cè)躺著,已經(jīng)換了無數(shù)個姿勢。
書文好像都批完了,屋子里也漸漸安靜下來。
魏蔓華正睡在床上,突然,床邊好像多了一個人,魏蔓華突然驚醒,將人踹了一腳,連忙坐起來。
“你踢啥,嫌我屁股不夠痛么——”
魏蔓華已經(jīng)很累了,她難掩一臉倦色,道,“憶星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捧著屁股,惶恐地趴在床沿邊,盯著魏蔓華道,“魏蔓華,燈熄了,快去給我找兩只蠟燭?!?p> 她給了他一個白眼,想殺他的心都有了,無奈起身給他找蠟燭,等她點上回來,憶星辰已經(jīng)臥躺在被子里睡著了。
魏蔓華迷迷糊糊,睡意正濃,打著哈欠回到了軟塌上,這一晚上,被他折騰夠了。
第二日,順和憶府的祖宗祠堂,丫鬟、小廝端著空盤子從屋內(nèi)出來,桌子上放滿了貢品。
“娘?!睉浶浅剿坪跣那榇蠛?,從屋外進來。
憶夫人氣也消了,問,“怎么你一個人來了?”
“你說魏蔓華吧,在睡覺呢,可憐我們這些徹夜未眠的,早上還要起這么早?!闭f著,他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拜了兩拜。
他正準備起身的時候,又被憶夫人按了下去,憶夫人不愿與他瞎扯,“你先跪著,等等她?!?p> 她又轉(zhuǎn)身吩咐梅姨,“你去看看?!?p> ??
什么叫跪著等等她?
“娘,我屁股疼著呢……”
然而憶夫人并不關心。
憶星辰屋子外面,放上了青褐色的屏簾,折疊樣式,朱紅色的架骨,上面雋著藍色山鳥畫,鋪天蓋地攔在屋外,隔斷了里外所有光線。
屋子里很暗,里面沒有漫出半點光線,魏蔓華側(cè)躺在軟塌上,還睡地很沉。
春花正站在憶星辰院門外湖邊的樹下,探頭探腦,遠遠地就看見梅姨帶著人過來了,她趕緊朝著秋月招手,“快快,人來了——”
秋月趕緊回院里,小聲招呼下人收拾。
一下子,白光突然灑進屋子,里屋一下子亮堂起來,魏蔓華下意識用手遮住額間,刺眼的光線讓她睜不開眼睛,
“梅總管?!蓖饷鎺讉€下人向梅姨行了禮。
“少夫人還沒起來嗎?”
“還,還沒?!被卮疬@話的時候春花心里也沒譜,眼神忽上忽下。
屋外的說話聲突然清晰入耳。
門被推開,梅姨進了門,行了一個禮,“少夫人,老夫人在祠堂等你過去?!?p> “梅姨——”
魏蔓華已經(jīng)起了身,眸子亮堂,整個人都還是有些懵圈,心里一緊,自己怎么睡過頭了。
等她梳洗清楚,再繞過重重院子,一路也差不多清醒了。
憶星辰已經(jīng)跪的腿腳麻木,人終于來了,他自然要趁機數(shù)落一番:
“好你個魏蔓華,你可知道本少爺在這已經(jīng)跪了半個時辰了,憶夫人,你快說說她,在我們這種大家庭里,沒點規(guī)矩怎么行?”
“娘——”魏蔓華進來,行了一個小禮,輕喚了一聲。
“時辰不早了,能進我憶家的門也是緣分,過來給列祖列宗上炷香?!?p> ?。???
生氣、呵斥、挨板子呢?
憶星辰見憶夫人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頓時就不干了。
“娘,”他喚道,“這給祖宗上香魏蔓華都能睡過頭,簡直是目無尊長,傲慢無禮,錯過了吉時,祖宗們可是會生氣的,不得來個懲罰么?”
“你覺得該怎么辦?”憶夫人問他。
“隨便打了幾十個板子,關個黑屋餓幾天也行??!”
“難得,你還知道你上有祖宗,不過人都死了,活人慢一點又有何妨?”
憶夫人總是能自動過濾掉不愛聽的話。
“不不不,憶夫人,你平時可不是這樣的,我可是跪在這里等了半個時辰。我記得我十三歲那年,不過是晚到了半炷香的時間,你可是罰我在外面跪了兩個時辰,像她這樣的,怎么也得跪上一天吧?”
“你那時不是還小嗎?再說,我是不是說過,今后你們夫婦一體,你不是正替蔓華跪著?”
憶夫人瞥了他一眼,似乎一切看起來都有章可循。
……
“不,我不愿意?!?p> 憶星辰反駁道,說著他正要起來,結(jié)果腿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剛起來半點,又跪了下去……
憶夫人親自為魏蔓華點上一炷香。
魏蔓華接下,叩拜了三次,然后梅姨扶她起身。
下人來報,早膳已經(jīng)準備妥當,魏蔓華便和憶夫人一起去了。
下人扶他起來,憶星辰心里堵著氣,道,“我不餓,我不去,我要跟我爹說會兒話?!?p> 憶夫人也沒管他,一行人一起走了。
他哪里是不餓,不過是腿腳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