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連忙喊了幾聲,聲音在幽深的井礦里回蕩如鬼怪嘶吼,震得人心弦微顫。
喊了好久,羅老烏才慢慢抬起頭瞇著眼,似乎在尋找聲音的來源,幾乎立刻他就看到了我們,清人揮動手電,我聽他輕輕喘了口氣,“呼……還沒死。”
黃精在一旁大罵,“你個老家伙在那兒干啥呢!”
卻見羅老烏毫無反應,而是目光呆滯地看了旁邊的幾個角落,我們那手電一照,頓時呆住了,八角,還有另一個苗族幫手,竟然都在!那個苗族人躺倒在地一動不動,而八角則動作詭異,跪在地上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你們怎么樣!媽的你們咋到那上面去了!”
虎皮沖他們大喊,可除了羅老烏目光慢慢游走外,另兩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緊接著,羅老烏抬起眼看我們這群人,然后,他的眼神明顯發(fā)生了變化。
即使那平臺里我們有五十多米遠,但我還是感覺到這個六七十歲的老人的眼神,從一種近乎崩潰的呆滯,變?yōu)閹酌腌姷膬春放c犀利,僅僅幾秒鐘,他顫顫巍巍抬起手指,嘴巴里咕噥著什么,我們都順著他的手看去,卻發(fā)現(xiàn)他指的竟然是我們這邊。
就這時,那白馬走上前來,站在了我們最前面。
他的臉上依舊平靜得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
“他們不是一伙兒人嗎?”看著羅老烏的神情我開始懷疑羅老烏他們內部之間的關系。
突然,羅老烏張大嘴巴發(fā)出一聲沙啞的叫喊,與此同時我們洞口的上方傳來一聲怪叫,驀地一個人倒掛著從洞口上“倏”一下子垂下來!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清人差點沒站穩(wěn)掉下去,被我和虎皮一人一只手拉回來。
那白馬反應快得極其驚人,順勢反手就是一刀,那個人迅速向上抽回身子,緊接著白馬單手抵住礦壁猛一發(fā)力竟將自己送了上去,3秒的時間兩個人就消失在我們眼前,只聽見打斗聲從巷道外的上壁傳來。
羅老烏癱坐在平臺上看著那場面,臉色都發(fā)青了,渾身篩糠似的抖動。
“靠他奶奶的!這他媽是人是鬼啊!嚇死老子啊??!”黃精嚇得破口大罵,虎皮也蒙了,但到底見過世面,立即冷靜下來,“你他媽給老子閉嘴!全部安靜!你們聽!”
聽?聽什么?這種鬼魅的地方,現(xiàn)在除了兩個不在我們視線內的人,其他人都緊閉上了嘴支棱起耳朵,到底聽什么?
漸漸有一些聲響傳來,像是喘息聲,又像是低語輕笑,密密麻麻的。
我們身后的巷道混黑無底,那聲音似乎是從那巷道深處傳來的,而且似乎在哪里聽到過,殘喘著……
“不好!馬狼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他媽的,那團火看來沒能阻擋這群豺狗,或者是火已經(jīng)滅了?沒想到這些家伙這么賊心不死竟然爬了進來!
我下意識回頭看立井,水深不可測,真是禍不單行,不管哪一種死法,看來我他媽以后都不用再考慮古文作業(yè)了。
“嗚哇嗷!”
一聲凄厲的嘶叫穿刺了黑暗,我只感覺頭皮一陣觸電似的麻栗,就見一張猙獰的怪臉從暗處滲出來,兩只眼睛被手電一照集聚成雞蛋大的黃光,沒完沒了的驚嚇讓我?guī)捉罎?,“它們干嘛老追著我們不放啊!?p> “廢話!咱這幾盤子肉就他媽擎等著給它們開葷呢!”黃精摸出最厚實的那把沙刀,眼睛血紅。
“不對,這里的馬狼太邪性,咱們肯定是因為什么被它們盯上了!”
我猛地被一撞,背包被扒了下來,扭頭一看,黃精瞪著眼睛正瘋狂在我包里掏著,我立即意識到他想干什么,忙去抓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媽的老子和它們拼了!要死,老子也得把這群鱉崽子弄死當墊背的!要不是它們把馬狼引來!操你奶奶的!”
他一下掙開我,那邊虎皮開了一槍,響聲在巷道里回旋震天,我被震得跌坐到地上暈頭轉向。黃精粗魯?shù)貜奈野锍冻鲆粓F嗷嗚慘叫的黑團,朝著那黑洞就是一掄。
“不要!”
話未出口已經(jīng)來不及了,嗜血貪婪的撕扯聲傳來,只一秒的時間。黃精又揪出最后那只,那只豹崽被扯得疼,尚未睜開的眼睛都被擰出了眼白,黃精像是魔怔了一樣推開虎皮,大跨步向前直奔那黑暗里的吼叫聲而去。
我看他手里那只豹崽兇多吉少,細聲慘叫,不知怎么心中一陣無名火起,一股無法壓制的怨氣襲上心頭,手腕上的傷口開始發(fā)作,劇烈疼痛起來。
后來聽清人說,我當時起身上前去就要奪,清人一下沒拉住我,黃精正瘋了一樣向前舉著那只豹崽,被我在后面一拉,木然地轉過身子盯著清人他們,那只被抓傷的眼睛因為情緒激動滲出血來——而這些我竟然沒有一點印象了。
看黃精的樣子,我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辦了。滿腔煩躁的怒火剎那間熄滅無蹤,只覺得疼,整條胳膊都火燒般地疼,“這是,怎么回事兒……”
突然,清人一聲“小心!”,接著一股熱氣襲來,兩排參差的獠牙從黑暗里探出來,這一口恰咬在黃精胳膊上,下一秒他腿上又爬過來半個馬狼腦袋!
黃精發(fā)出一聲慘叫身子就被扯進黑暗之中,虎皮一槍打得當頭那豺狗腦花崩裂,黃精手里的豹崽也飛了出去,不知道撞在了哪塊石頭上沒了蹤影。一槍放罷,清人過來抓住我的胳膊,“此安,咱還是跳吧!”
我完全臨近崩潰,“黃精怎么辦!”
“管不了那么多了!這些馬狼不對勁!小爺我真想一手榴彈轟了它們!”
手榴彈?手榴彈!電光火石間,我朝清人大喊,“噴霧!那個啥啥噴那個!蟲!”說話舌頭都僵硬,還好清人腦子快,立即領會我的意思,掏出之前我給他的那瓶防蟲噴霧,朝著那群即將沖出黑暗捕食的豺狗群就是一拋,大喊一聲,“師父!”
擋在前面的虎皮回身“蹭蹭”兩腳把我倆踹了下去——
在突如其來的速降2秒之后,一聲轟響從上頭,緊接著急速墜落的風聲灌入耳道,模糊之中我看見洞口一個身影沖出剎那間的火光一躍而下,最后,冰冷刺骨的水開始肆虐襲入我的肺部,鼻腔……
水流的吵鬧轟鳴,入水的瞬間我感覺五臟六腑都給拍得稀碎,開始拼命掙扎,我感覺自己拉住什么東西,還以為是虎皮,但驀地又是幾股水流沖下,我放開了手,水里變得混亂不堪,就好像無數(shù)只手腳在我附近掙扎亂踢,肺部的氣壓到了極限。
我死命地想去抓住起碼一個人的手,但腦袋上猛地挨了一記重擊,直接把我踢得在水里打了個回旋,似乎水里“撲通”“撲通”接連墜入了好多人,就像一鍋沸水,水面上下嘈雜無比。
可我終于什么都抓不住,朝黑暗中沉下去。
小時候,經(jīng)常和清人去郭亮附近的水庫河灘玩耍,有一次他在山上隨便拔了幾捆草,騙我說是從我姥姥家藥鋪里偷來的,當著我的面把那幾捆草拋進了水庫旁邊的一個深潭里。我當時又急又氣,眼淚汪汪找了根木棍就去撈,結果腳一滑整個人掀翻進那深潭里。
潭與湖,與河,都不同,看似清淺實則深不可測,深潭,就像一塊被橫剖的極品翡翠,外圈層層疊疊色澤愈來愈深,極具靈氣,卻又藏著不得歸的誘惑。那種慢慢沉入水中,把身子從外到內都交給冰冷幽怨的水,冰到甚至沒有肺被壓迫窒息的疼痛感,就好像被抽離了魂魄知覺……
這種感覺再一次出現(xiàn),“難怪……這么熟悉……”
那次我差點被淹死,要不是恰巧有出山運藥材的伙計經(jīng)過把我救了起來,清人估計得被他巷叔打成小鬼來陪我過家家。
靠,這一次,“清人呢?還有虎皮?那個白馬怎么樣了……羅老烏和黃精……”
......
……
“我愿她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老子身上……”
誰在唱歌?就在不遠的地方一直唱一直唱呢?
我醒了過來,居然還活著!
肺部劇烈的抽疼幾乎讓我喊出聲,睜開眼,四周依舊是昏暗,但是明顯不是水中,因為空氣很干,我甚至感覺到有微風在抽離發(fā)絲間的水氣,像是一個房間,又像是一個山洞。
“喂咴,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我一個激靈坐起來,嗆得自己一陣劇烈咳嗽,吐出好幾攤水,肺被揪起來簡直疼得要死。
“嚯,還好老子沒舍生取義給你做人工呼吸,我操,姑娘你這是幾天沒喝水了渴成這樣?”那個聲音還在一直吵吵吵,本來我就暈,現(xiàn)在暈的更狠了。我開始懷疑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聯(lián)想出一些混亂的景象。
水吐出來,感覺好受了很多,我才艱難地睜開眼望向四周,這是一個昏暗的石洞,上面有光透出來,洞很深,而且很明顯這里有人工修鑿的痕跡,角落里堆著一些木頭和鐵質的無名工具。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洞內有一方八九平方的水潭,幽幽映著微弱的光線。
“這是什么地方?”我輕聲自言自語道。
“遙遠的地方?!碧哆呿懫鹨宦暬貞?,我嚇了一跳幾乎要蹦起來,轉頭一看,那水潭邊的石頭上竟然半蹲著一個人!
不是幻聽!我腦子里紛繁雜亂,完全,懵了。
彼安東家
今天是國慶節(jié)!!!壯哉我華夏!壯哉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