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臺底部深陷在樹中央,下寬上窄,遠遠看上去像個倒扣的漏斗,龐大的青石基座上,層層石梯和狂亂攀援的枝藤鑲為一體,越往上越狹隘,最后僅僅收縮成一道窄梯,在上頭不到百米的高度,那一溜兒石梯兀地凌空斷裂。
其上倒懸著八根石柱,石柱外圍綠藤牽繞,把它們裹挾在當中,里面光線盡絕,看不清楚石柱的圈圍下是啥景象。
沒什么多說的,仨人兒取出匕首,從基座下方開始攀爬。那石梯被粗壯的老根纏繞著,鋪了一層又一層的青泥,勾縫兒里還藏著白色的尸骨結(jié)晶,根本站不住腳。
我爬上一階,猶豫了一下,瘋子站在下面看到了,叼根煙就樂,“我說小朋友,不行就算了!”邊說邊點點下巴,“你現(xiàn)在喊瘋爺三聲‘求你’,老子倒是可以考慮幫妹妹你取了這青囊,來吧來吧!”
我回他個“滾”,掄起匕首一刀插進面前的老根藤里,“噌嚓”一聲悶響。我不再搭理他開始自顧朝上爬,這家伙得了個閉門羹,拍了個巴掌也爬上來。
我心說這個瘋子,至始至終都沒透漏給我們他來白云山的真實目的,可不管怎么說也一路過來了,他又是個杏家番子,萬一待會兒這人要搶青囊該咋辦。
想到這兒我抬頭看了眼打頭陣的白馬,也不知道這人會不會幫忙……
我心里擔憂著樹外的清人和虎皮,也不知他們的傷勢怎么樣,這時候要是他倆在就好了。
越往上走光線就越稀疏,那八根石柱如隕石似的懸著,以我前后這兩個家伙的身手,要不是石梯過于狹窄只能容納一個人,估計早就跳著竄上去了。
我們一邊爬還要一邊留意避免觸碰到那些劇毒的尸骨結(jié)晶,好不容易快到頂了,白馬忽然停了下來。
我跟在他后面,剛要落下一刀,一抬頭看見他伸出手示意停下,就趕緊收手,忽然腳底一滑,差點兒踩在下頭瘋子的臉上。
只聽瘋子在下面問候我和上面那人的二大爺,我“噓”了一聲讓他安靜點兒,然后抬頭去看上面那人。
由于白馬是個不會說話的“嘎巴”,所以這一路以來我已經(jīng)學會從那點兒稀少的可憐的神色變化上來推測周圍境況的安危。
但這個時候這個高度的光線已經(jīng)很微弱了,殘存的微光撲在他臉上,一片白。從我這個視角往上看,壓根瞧不見他的臉色,也就無法猜測上面的情況究竟怎么樣。
白馬不知為啥就那么停在那兒,我也不敢突兀地去喊他。瘋子卻急躁地不耐煩起來,“操,這咋停這兒了?哎我說啞小爺,嘛情況啊上頭!是鬼是妖倒是給個話兒啊你!”
“話個鬼啊!”我心說這家伙哪壺不開提哪壺,就低聲說,“你急啥,鬼也怕惡人,就算是個鬼,有你在這兒就夠了?!?p> “嘿呦呵!你這小妮兒都敢逗你瘋爺?shù)臉纷恿税??”說著就把我往下扒拉自己朝石梯上擠,“你哎哎往邊兒稍稍!”
我被他擠得沒地方下腳,突然這時白馬身子一松,踩著一根樹藤一躍而上,跳到了那斷在半空的石梯上。
本來我被瘋子擠到了一邊兒,他這么一跳,空間猛地寬敞,那神經(jīng)病還在朝上爬,一下子沒收住,就見他在梯子上絆了一下,也“噌”地上去了。
這下可好,我本來就沒著力點,被他這么一絆,身體就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跌下高臺。就在這同時,白馬跳下石梯俯身一只手扯住我的背包,另一只手將自己的包丟給瘋子,把我給拉了上去。
等我們都穩(wěn)穩(wěn)站在斷梯頂部后,瘋子笑了一聲,把包還給了白馬。
我定了定神,剛要開口,就被瘋子一聲“我去?”給打斷了。瘋子微仰著頭,眼睛里掠過一絲寒光。而白馬只是低下眼來,沒有朝上面看。
“我……去……”
我看上去,直接驚得說不出話來。就見那八根被老藤緊緊糾纏著的巨型石柱里,原來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懸空石盤!
石盤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半大的青石廟,那廟周身青磚橫布,臺階極小,它的檐頂牽連著數(shù)之不盡的尸骨結(jié)晶枝干,一直通向上方百米處一個同樣巨型的盤龍石雕上。
這石盤與那盤龍石雕懸空相應,雙雙架固在石柱上,將那青石廟夾在中間。
四面暗淡無光,我感覺有陣陣陰風卷繞在其中,不覺縮了縮脖子。
那石廟四面鏤空,僅靠柱子支撐。我打起手電朝里面照過去,這一照我差點把手電摔地上,只見那里頭供著一座神龕,上有神櫝,看不清寫的是什么。那神龕的底座是一極其狹促的蓮花座,座下橫臥著一只龐然大物,漆黑一團。
這時,忽然一個冰硬的東西觸碰到我的胳膊,我一低頭,是虎皮那把槍。
瘋子沒言語,我接過來掂了掂,估摸著能再打個一兩回的樣子,“咋在你這兒?”
“那紋身怪暈過去的時候順手摸來的?!彼劬]看我,直盯著我們前上方的石盤。
我咬住手電,將槍插到腰間,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身邊突然“倏”地黑影一閃。
“瘋子!你干什么!”
這個瘋家伙躍上斷梯頂端的滿是裂紋的石階,朝那廟臺當空一跳,攀住那石盤翻身一滾竟然滾了上去。
他這是要干什么?這個瘋子!我急了,這個時候,身旁又是白影一掠,那白馬也一步躍起穩(wěn)穩(wěn)落在石盤上,與此同時那塊搖搖欲墜的裂石塊終于被踩落下去,“……嘩啦!”一聲。
“喂!”我大怒,你們這個個都是孫猴子轉(zhuǎn)世,上輩子屬彈簧的嗎?眼瞅著倆人的身影離石廟愈近,很快就消失在石盤邊緣我的視線范圍了。
我踏上斷梯,這石梯里那高臺還有很大的間隔,距離地面起碼也百十來米了,我抬頭看了看石盤,也顧不上估摸自己能不能跳上去了。
這個時候真是無比渴望虎皮或者清人在,那那還用得著我在這兒肝兒顫?
“死就死吧!”我沉了沉呼吸,默念了個“3!2!1!”用力朝前上方一撲,雙手把到了石盤上,一下子就滿手是汗。我拼了老勁兒將胳膊架上去,然后挺起上半身,將左腿先送上去,緊接著,根本不敢往下看也不敢有半秒停留,翻身一滾,終于滾躺在了石盤的邊緣。
還好,沒摔死。
我閉了閉眼,爬起來。
這時,卻看到白馬,還有瘋子,都在不遠處的青石廟前。
白馬站在廟外柱子邊兒,瘋子蹲在石階下抽著煙,好像是被他攔住了去路似的。兩個人就像靜止了般呈對峙的狀態(tài)。
“什么情況?”我一頭霧水地跑過去,已經(jīng)是氣喘吁吁:“瘋子,你,你又發(fā)什么瘋?”
“呦呵小朋友,你也上來了?”他輕飄飄的看了我一眼,“呸”地將嘴角的煙啐到地上,我條件反射地一腳踩滅了火星子,皺著眉看向這兩個看起來都有點兒不太正常的家伙。
“呼……我說,這位啞小爺,您往邊上稍稍兒,這接下來可就是瘋爺我的活兒了?!?p> “你的活兒?”我心說,然后朝那廟的方向看過去,目光越過白馬直接被那廟里的東西勾了過去,霎時一個激靈,“呃……靠!這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