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我看看前頭的瘋子,又轉(zhuǎn)頭瞥見白馬的衣擺,突然想樂,竟然“噗嗤”笑出了聲,扥得脖子直抽抽地疼,我抱著脖子忍不住“哎呦”起來。瘋子一臉狐疑地瞅了我一眼,說老子剛才給你注射的那針沒過期啊。
我緩過勁兒來,抽著涼氣咧了咧嘴角:“我就是覺得巧,嘖,到頭來又是咱仨,不過還是少了點?!蔽覜_他做了個嫌棄的表情,“再來一個多好,正好湊桌麻將。”
我話音剛落,走在前頭的瘋子突然伸出手比了個“暫?!保灰娝律碜?,然后扭頭糾結(jié)地看了我一眼,勾了勾手指示意我看過去——
“額,比如……那哥們兒?”
我抬眼一看,霎時毛骨悚然:巖洞中間,直挺挺站著一個人!
“人齊了,開盤吧小朋友?!悲傋訅旱蜕ぷ?,看了我一眼。我心都要蹦出來了,聲音都在發(fā)抖:“你……你見過個吸血鬼打麻將的嗎……”
那人的臉和身上裸露出來的皮膚都潰爛成了紫紅色,渾身上下血淋淋的樣子,一張腫脹可怖的臉直勾勾盯著我們,我看到他的衣服,認出來是那隊日本人。
我表情復(fù)雜地朝后看向白馬,剛才負責阻攔他們的是白馬,白馬不像瘋子似的狂起來就下死手,我本以為他會打暈或者擰個胳膊斷條腿之類的來攔截這群家伙,但沒想到眼前的景象讓我完全難以接受,我說句話舌頭都打顫,悄聲問他道:“你這是把它們咋,咋地了?”
白馬沒有回應(yīng),只是盯著眼前那個人,我只好又扭過頭去,拽了拽瘋子的背包帶子,問他:“還,還能救不?”
“靠?!彼麤]轉(zhuǎn)頭,手已經(jīng)摸向弩槍,“你他媽關(guān)注點放錯了,現(xiàn)在該研究的是咋把這貨干死好嗎!”
我一聽,知道事情又開始朝著我不敢想的方向發(fā)展了,但還是不忍心,手下意識摸了摸那卷青囊袋子,尋思著能不能救。瘋子根本就沒給我考慮的時間,突然“嗖”一聲利響,我猛地抬眼,就見那人被瘋子的弩箭射中了胸口,他痛苦地尖叫著朝后倒下,趁這個關(guān)頭,瘋子喊了一聲“跑!”
我想都沒想,拔腿就跟著他朝著那人倒下的方向狂奔起來,剛油然而生的什么救死扶傷生命可貴這時候全被缺氧的神經(jīng)給擠了出去,就在即將接近那個面貌可怖的血淋淋的人的時候,瘋子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了一罐東西,與此同時白馬飛起一腳將我踹出去近十米遠,我只聽見脖子里“咯嘣”一聲,傷口似乎是裂開了,幾乎把我疼暈過去。
“轟!”一聲沉悶的巨響,熱浪涌上我的后背,傷口的疼痛加上炙熱的燎灼,我有幾秒鐘的時間完全失去了意識。
等我從一片天旋地轉(zhuǎn)里回過神來時,瘋子不知道啥時候也撲在了我旁邊的位置,他臉貼在地上,啐了口血:笑著說道:“媽的,胡了?!?p> 我強撐起身子,脖頸處濕噠噠的,朝后一看,整個巖洞都黑了,我才反應(yīng)過來瘋子剛才手里掂的是一罐火油。而那個人的尸體也不知道哪去了,原本潮濕冰冷的巖洞驟時焦干燥熱。
“你,你殺了他!”我大口喘著氣,不敢相信那人已經(jīng)沒了。
瘋子慢慢站起來,白馬也站了起來,就留我還木木地盯著那焦黑的洞頂。瘋子拍了拍我的頭,說那人已經(jīng)死了,這種雪藻一旦進入傷口,順著血液很快就會散布全身,看上去是個人,實際上已經(jīng)成了一株植物。
我艱難地站起來,摸了摸,囊袋子還在,瘋子看出了我心里想的,“你也用不著想太多,用了這囊袋子也晚了,救不活的。”
是啊,我又有什么資格去憐憫和懊悔,剛才害怕的是我跑的也是我,想到這兒,我感到莫大的悲哀,不知道是對誰的。
“這種事慢慢就習(xí)慣了。”瘋子輕飄飄一句話,頭也不回繼續(xù)往前走,我木然地抹去頸窩的血流,抬起頭,破天荒看到白馬看著我輕輕點了點頭。
你大爺?shù)摹遵R也是這么想的嗎……
路還要繼續(xù)走,據(jù)我猜測,這些日本人一定是被白馬攔截負傷以后退了出去,在冰塔林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接觸到了這種雪藻,雪藻觸碰到傷口后這些人很快被感染,我甚至認為這些人會出現(xiàn)在這地下巖洞里,就是因為體內(nèi)酶被破壞后產(chǎn)生了畏光趨寒癥狀的原因。
我找白馬要來了紗布,胡亂貼在開裂的傷口上,擔心還沒等出去呢自己先休克了。走了大概兩個多小時左右,前方傳來瘋子的呼聲。
“呦吼!前面就是出口了。”瘋子勾起嘴角,斜眼轉(zhuǎn)頭瞟了我一眼。說實話,現(xiàn)在我對“出口”倆字兒都快有心理陰影了,下意識去摸后腰,一下想起來那唯一一把匕首也丟在了浮冰上。我拍了拍瘋子,“瘋爺,你還有沒有刀?”
他揚了揚脖子,示意我自己去翻,我從后面打開他的背包,瘋子個子很高,顯然他也沒打算低點身子,我只能稍稍踮起腳伸出胳膊在里頭亂摸,一下摸到一個硬硬的木塊,我抽出手來一看,原來是一柄三棱刺。
這三棱刺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兩尺長左右,木質(zhì)的手柄顯得老舊,和血槽相接的生銹金屬扣還有些松動,但是三道刺鋒依舊銳利得駭人。
“你這東西,哪兒淘來的?”我握緊手柄試著比劃了兩下,感覺還挺襯手。
瘋子看了一眼,說:“咋?想要?要不拿你手上那珠子換?”
我低頭擼起袖子,那串從白云山里帶出來的紅珠子之后就一直戴在我手上,我抬頭白了他一眼,“借你的,出去就還你。”說著將那柄三棱刺放好。
水磨巖洞外面是個湖泊,我已經(jīng)能看到瀲滟的水光倒映在洞頂光滑的青石上,那水藍得透亮,很像我之前做過的一個關(guān)于藍鯨的夢,干凈得讓人心疼。
我們加快了腳步,那方深潭就像是帶有魔力似的,讓人禁不住加速靠近。
這時,突然從外面?zhèn)鱽硪魂図憚?,有人的喊聲傳了進來,我?guī)缀趿⒓淳吞统隽四前讶獯?,神?jīng)“騰”地緊繃起來,警惕地壓低呼吸。
瘋子和白馬倒是鎮(zhèn)定如常,但隨著那陣嘈雜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我感覺到胸口狂亂地心跳,差點沒心臟驟停了。
“安小東家……”
“安小東家……”
“此安……”
是清人的聲音!我一下子分辨出那聲響,兩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很快,清人一行七八個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水潭外面的山崖上,他立即就看到了洞口的我們仨人,先是一驚,然后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激動地帶人趕過來。
我忘了清人和虎皮是從哪條山路下來的了,好像前一秒他們還在高山上,下一秒就到了我眼前。我看著激動又驚慌的清人,那雙干凈又深邃的眸子,只是沖他笑,朦朧中看他的嘴一動一動的,好像在對我說什么話,但我實在沒有力氣去辨別他說了什么,由于失血過多,我最后撐到他們趕來就脫了力,暈倒在清人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