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說到關鍵處,隔壁間的竹簾掀起,傳來另一位客人的聲音:“店家,請再來一壺酒?!?p> 店家做了一個失陪的手勢停止說話,開始督促著廚間里的婦人讓她上酒,嘴里嘟囔著:“那里邊的客人還是未成年吧,怎么可以喝那么多酒?”
婦人沒有回話,只是默默倒?jié)M一壺酒,拿起托盤就朝隔間的方向走。
而之前吃面吃得津津有味的男人此時竟然站了起來走至廚間里找到店家,傳出低低的交流聲。
片刻后,只聽店家拉過婦人吩咐她將酒換成了清茶送進去,婦人拉起竹簾剛走進隔間里,外面突然一陣鬧騰起。
藤原津人陪伴在細川濃的右際走在山間,準備去往千本鳥居神社的路上,兩人剛走到半山腰間,不遠的前面發(fā)出的動靜卻是不小,將藤原的注意力不得不從正和細川濃所聊的話題上牽引至了別處。
“學姐,前面好像有一群人擋住了山路,不知道是為什么爭論不休。”藤原在此止步不前,耳邊是前面一群人的吵鬧聲,沸沸揚揚。
“嗯,好像是在說那家面店的面惹出過一條人命,肇事后不負責任。而且……”細川濃走在藤原津人與石路右際夾圍而出的一長條空隙間,斷斷續(xù)續(xù)地聽見他們正在據(jù)理力爭的原因,已猜出大概。
“而且面十分難吃,不堪下口。”細川與藤原之間突然橫出一道男聲,委實驚嚇住了細川濃,緊接著她順著左側聲源看過去———直江信郎!
直江信郎就在今年九月的深秋寒露時節(jié)受到了人生中根本不會存在任何人逼迫他務農(nóng)的待遇,但今天,九月研學游,他遇到了這個人。
上午自由組合之下的產(chǎn)物,太陽曬到山腳的一大片農(nóng)田里曾出現(xiàn)過的男女兩人組,到現(xiàn)在還深深印在直江信郎腦海中……
直江回想起昨天,他在弘前市陪在細川身邊看她口中所謂期盼已久的睡魔燈籠,直至今早他親自將她送回旅館。在此之前,細川多次跟他抱怨說他不在乎她的感受,兩人根本不像是戀人,她想要他準確地為這段戀情的定位和親口的承認。
對此,直江根本沒有否認,只是冷眼站在她面前讓她早早斷了這些癡心妄想。之后細川就消失在了他眼前一段時間,她沒有提及分手,他沒有主動聯(lián)絡,兩人的班級相反而對,若沒人蓄意計劃,幾乎沒有偶遇的可能性。這樣不僵不持的狀態(tài)連續(xù)到昨天她的開口邀請而有所回暖,直江以為,她是想通后要挽回這段戀情借此的突破口,于是欣然接受。
可是在弘前寺院的下午,她心不在焉地在他身側只有寥寥數(shù)語,不復往日嬌美甜言。他說在弘前過一夜的時候她敷衍塞責的回應讓他開始忿火中燒,但想至這些日子他一直以來的冷漠態(tài)度,縱容一回她的小性子,也未嘗不可。
但直江信郎怎么也預料未及,細川自今早跟他組合在一起研學游開始,就一直給他擺著臉色,他本坐在樹蔭下的躺椅上指揮調(diào)動著方向;她自顧自坐在收割機車內(nèi),履帶所過之處,留下彎折一片的稻谷,最后機車越開越遠,越來越遠……
怎么喊都不應,然后直江一個始料未及,再看去,卻發(fā)現(xiàn)人影已無蹤,他無法理解那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究竟想干什么?而他也沒有時間再為她想一個借口,因為所剩時間無幾,上午要完成的任務在細川自己一人開走了機車后,留給直江的是一大爛攤子。
結果就是徒留他單獨一個人在沒有機器輔助之下,徒手在田間完成本次研學務農(nóng)的試驗報告,雖然最后的收稻環(huán)節(jié)是同班同學平賀謙文過來幫忙,說交與他負責就好,他才得以脫身。
但就在走出農(nóng)田后,他無意在路邊水灘里照到自己的體態(tài),雙腳泥濘,發(fā)絲凌亂,濕漉漉的褲腳卷起沾在了腿上,幾塊難聞的泥斑粘在帥氣的臉上,這是他貴族少爺?shù)谝淮稳绱酥仟N,全拜她所賜。
想起這兩天以來細川種種不正常的表現(xiàn),直江信郎又看了看之前一直站在細川濃身邊直到他的介入才將兩人隔離開的藤原津人,再留意到細川欲蓋彌彰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已經(jīng)昭然若揭。
藤原津人幾乎與細川濃在同一時刻發(fā)現(xiàn)直江信郎,顯然這已經(jīng)成為他從未想到考慮到的事實,此時他就站在自己的右手邊,細川的左手邊,這是他第一次想到的在親情意義上與兄長站在一起。
他相信———如果這將成為一張全家福合照,這無疑就是最好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