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話 可樂氣泡
晚上，我們一群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許久不見，大家都有許多的話想說，絮絮叨叨一頓飯就吃到了很晚。
也許是喝了不少酒的緣故，不經(jīng)意間我就提到了李倩。
“她最近還好嗎？沒和那群人在一塊了吧？”我話剛脫口而出就有些后悔，不安地轉(zhuǎn)著酒杯。
趙亦可喝了幾瓶啤酒臉色微紅，醉眼朦朧看著我，幽怨地說：“她聽說你消失了都快瘋了，整個人都變了。不過還好，她沒再和那群流氓混在一起，要不然我肯定跟你沒完?！?p> 我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天晚上在KTV發(fā)生的事除了我和李倩，他們都不知情。好在李倩沒繼續(xù)墮落，我也能好受些，至少不用那么愧疚。
散場后，一群人走在大馬路上，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
晚風(fēng)拂面，吹的人心醉。
醉一場，夢一場。
......
日子終于回歸平靜，我按時上課，按時睡覺，按時起床，規(guī)律地難以置信。班里的同學(xué)都懷疑我轉(zhuǎn)了性，這實在不像是我以前的作風(fēng)。
不過平靜總是用來打破的，總會有不安定的因素打亂所有計劃。
我剛從食堂回到教室，就看見陳俊勛坐在我的座位上。他像是一個瘟神一樣，每次見到他準(zhǔn)沒有好事。我心中一緊，沒來由地有些擔(dān)憂。
陳俊勛離老遠(yuǎn)就向我招手，臉上是一副陰險的笑容：“老三，你回來了，我有個事告訴你?！?p> 我現(xiàn)在連生氣都覺得浪費表情，淡淡地說道：“滾。”
陳俊勛也不生氣，抱著胳膊懶洋洋地說道：“關(guān)于彭雨晴的，你不想知道嗎？”
聽他提起彭雨晴，我心里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下意識地問道：“她怎么了？”
陳俊勛得意地笑了一聲，慢悠悠地說道：“彭雨晴又被甩了，她沒有告訴你嗎？”
我的心臟咯噔一下，沒了著落。我心煩意亂地踢了踢椅子，陳俊勛識趣地站起來走了。
我早就該想到的，能分手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那個男的給我的印象就不像什么好人，可是當(dāng)初我實在沒有理由去挽留彭雨晴。
他是彭雨晴的初戀，甚至彭雨晴把所有熱情都給了他，放棄談何容易。
可是為什么我的心會隱隱作痛呢？是心疼她的遭遇，還是依舊喜歡她，這個問題實在難以回答。
彭雨晴分手了也沒有和我說，如果不是陳俊勛我還不知情?？墒俏矣衷撛趺疵鎸ε碛昵?，我能坦蕩接受她的過去嗎？
放了學(xué)之后，我躺在床上心情還是久未平復(fù)。我無數(shù)次問自己，直到頭痛也沒個結(jié)果。我強迫自己睡覺，昏昏沉沉中睡去，睡得并不安穩(wěn)。
凌晨五點鐘我就醒了，剛醒來腦子又陷入了無休止的自我詢問。
我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三天，終于下定決心去見彭雨晴。我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只是，不見到她，我實在難以心安。
我又一次來到了二中門口，記得上次是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也是去找彭雨晴。不過，今天分明艷陽高照，也許這是個好的預(yù)兆。
我還是不知道彭雨晴究竟在哪個班級，也沒給她發(fā)消息。她之所以沒告訴我，大概就是不想讓我知道，我只能偷偷找她。
正值中午吃飯的時間，我守在大門口看著一個個學(xué)生進進出出，日光濃郁地有些熾熱。
和上次在雨中不同，這次好歹不用面對別人看傻子似的眼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總算看見彭雨晴一個人從巷弄里往校門口走。她似乎沒有看見我，很快就走到了學(xué)校門口。
我雖然是來找她的，可真的看見她我又猶豫了。我不知道我能說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我只能木然地看著她，她似乎瘦了一些，雖然依舊那么好看，卻少了一種感覺。
在她即將邁入學(xué)校的時候，我還是從背后喊住了她：“雨晴。”
彭雨晴扭頭看向我，眼里迸發(fā)出來的激動讓我感到熟悉，以前她每次見到我都是這樣，開心地像個孩子。但這次她眼里的激動很快就被掩蓋了下去，恢復(fù)了淡淡的笑容。我竟然從她的笑容里看見了憂傷，不應(yīng)該屬于她的憂傷。
彭雨晴淡淡地說道：“諭軒，你有什么事嗎？”她的語氣中透露著禮貌，純粹的禮貌，像是對一個陌生人的禮貌。
我頓了兩秒鐘，艱難地說道：“雨晴，我有些話想和你說?！?p> “你說吧?！?p>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
彭雨晴點了點頭：“你跟我來吧。”說罷，徑直往學(xué)校里走。
我跟在彭雨晴的后面，沒一會她就在一排樹蔭底下停了下來。
“說吧，這兒比較安靜?！?p> 我難以想象她語氣可以如此平靜，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她分手了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她的異常。
“雨晴，你，你是不是...和他分手了？”
彭雨晴明顯愣了一下，訝然地看著我，隨即牽強地笑著說道：“沒，沒有，我們關(guān)系很好?！?p> 聽著彭雨晴言不由衷的話，我莫名的一陣心酸。我沒留任何余地地拆穿了她：“你不要瞞著我了，我都知道了?！?p> 彭雨晴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轉(zhuǎn)而眉頭一皺，為難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彭雨晴一沉默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我們站在樹蔭下像是雕塑一樣靜止了。
彭雨晴終于打破了沉默，臉上凝固的笑容褪去，點了點頭：“是，我們分手了。他永遠(yuǎn)像個小孩子，玩心那么重，在他眼里，所有女孩子都不過是一個玩具，他總是見一個愛一個。而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對他而言，沒有什么特別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她，只是木然地望著她?？尚目趨s像是在滴血，那種無力和挫敗感油然而生。她的語氣無比輕松，說出來的話卻讓我揪心般疼痛。
有些人眼里彌足珍貴的，在另外一個人眼里也許只是玩物。
彭雨晴接著說道：“或許選擇和他重新開始就注定了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我早就該想到的，他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定下心來好好喜歡一個人。是我自己傻，沒擦亮眼睛看清楚?！?p> 彭雨晴的一字一句像根針一樣刺進我的血肉里，我再也沒能忍住眼淚，渾身都在顫抖。
彭雨晴遞過來一張紙巾，自嘲道：“別為我哭，不值得。我早就不干凈了，或許我們就不該認(rèn)識，這樣就不會傷害到你?？墒悄隳敲礈嘏敲礈厝?，我當(dāng)時就是沒忍住喜歡你。”
我一把把她攬在懷里，只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她掙扎了兩下，最后平靜了下來，雙手環(huán)著我的后背。
我們相擁著沉默，她的淚落在我肩膀，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如果我低頭甚至可以看見她梨花帶雨的臉，可是我實在不敢去看。我怕我會忍不住，忍不住奔潰。
過了良久良久，我輕輕在她耳邊問：“如果能重選一次呢？你會選我嗎？”
彭雨晴突然推開了我，臉上掛著眼淚和笑容：“別傻了，世上沒有后悔藥。”
我固執(zhí)地拉住她想要離開的手腕：“如果有呢？”
彭雨晴任由我抓著她的手腕，只是抬起頭看著我說：“我們已經(jīng)過去了，覆水難收的道理你應(yīng)該明白。生命還很長，對于你來說，我不過就是一個路人，都會過去的。你會遇見更好的人，然后愛上她?！彼凵窭锿嘎吨鴪远?，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無力地松開了她的手腕，仿佛在那一刻我松開了關(guān)于她的一切。
彭雨晴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露出一個極其真誠燦爛的笑容：“不要替我難過，記住，永遠(yuǎn)不要被生活磨平你的棱角?！?p> 陽光穿過樹縫灑在她的臉上，像我第一眼見到她時一樣。她笑的很燦***今天的太陽還要燦爛，可我卻格外悲傷。
彭雨晴緩緩向遠(yuǎn)處走去，我在背后再一次喊住了她：“雨晴，你知道我今天為什么來找你嗎？”
彭雨晴腳步頓了下來，頭也沒回淡淡說道：“我知道?！?p> “你真的知道嗎？”
“我知道?！闭f罷，她又繼續(xù)向遠(yuǎn)方走去。
她慢慢消失在視線之中，一陣風(fēng)吹過，連帶著空氣中她殘留的味道也隨風(fēng)飄散。
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耳邊一直回蕩著她說的我知道。
她最后的倔強就是拒絕我。
一條短信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掏出手機一看正是彭雨晴的消息：謝謝你。
我看見短信不由得啞然失笑，走出了二中學(xué)校。
抬頭看著天空，恍惚間又看見了那座透明的城池。
那個坐在城池臺階上的人影在跟我揮手告別。
我也朝她揮了揮手，于是，她連同那座透明的城池一同消失在了日光下。
我在二中學(xué)校門口買了一瓶冰鎮(zhèn)可樂，一口氣喝了一半。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沿著瓶壁掛著無數(shù)個升騰的氣泡，可靜止下來以后，瓶壁上的可樂氣泡一個個炸裂消弭。
我編輯了最后一條短信，發(fā)送了出去。
如果快樂太難，那就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