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磐石(八)
宗印得了命令,不再寸步不離。當(dāng)晚周允便挑燈將這薄薄的經(jīng)書翻看了一遍,其中內(nèi)容和先前那本《金剛經(jīng)》描述的差不了多少,《金剛經(jīng)》是講佛祖怎么吃飯睡覺修行,而這本《洗髓經(jīng)》是教人怎么吃飯睡覺修行。這些瑣事都是生活中的最基本的東西,正常人出生就會,根本不用得別人去教。不過慧信大師定是猜到周允讀經(jīng)后的心思,所以才會反復(fù)交代讓他用心去練。
經(jīng)書上說入睡前要心無雜念,這樣入睡后才不會做夢。不過此時周允完全做不到心無雜念,于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剛才他還覺得經(jīng)書教的東西無比簡單,現(xiàn)在發(fā)覺還是挺難做到的。
往后幾日周允便依照經(jīng)書上的內(nèi)容調(diào)整了生活習(xí)慣,不過似乎沒什么效果,只要一日不吃那大還丹,就會渾身發(fā)疼。不過慧信說這《洗髓經(jīng)》不是三兩天就可以練成的,要持之以恒才有效果。所以周允必須保持那經(jīng)書中的修行方式才可驗證效果。
如是過了一月,周允的身體依然沒有任何好轉(zhuǎn)。雖然少林又專門制作了幾顆大還丹相贈,但周允看淡了生死,決定不再吃任何丹藥。停藥前幾日周允晚上渾身疼得無法入睡,但幾日后他習(xí)慣了疼痛,便也睡得著了。
又不知過了幾日,天氣漸熱,周允開始吃不下去東西,身體愈發(fā)虛弱。宗印也得了方丈的指示,為不打擾周允清修,按時送飯后馬上就走,不敢多言一句,所以院中時常只剩周允一人在內(nèi)。
這日周允正坐在屋中密目養(yǎng)神,心中雜念已去了八九分。突然有人在門口說道:“我還以為你悄悄離寺,誰知問了那小和尚才知道還在寺中。這段時間你小子怎么也不去看老夫,躲在這屋里做些什么?!敝茉视X得這聲音無比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便睜開了眼睛,原來是墨離。
周允見其直挺挺的站在門口,驚訝道:“前輩……你怎么站起來了?”墨離道:“你小子是不是過糊涂了,老夫在這待了整整三月,斷骨已經(jīng)長好了。今日就準(zhǔn)備下山去了?!敝茉什缓靡馑嫉匦Φ溃骸巴磔呥@段沒記著日子,所以忘記了前輩之事?!?p> 墨離見他臉色不對,問道:“你小子恢復(fù)的怎么樣,什么時候能出寺?”周允搖頭道:“晚輩恐怕再也離不開這少林寺了。”墨離笑道:“你小子不會是準(zhǔn)備出家和尚了吧,連那花花世界都不要了?”
周允苦笑,便將他散功以后的經(jīng)歷盡數(shù)講給了墨離。
墨離有些不信,便伸手為其號脈。只見他剛抓住周允的手腕,就瞬間皺起了眉頭,臉色一變道:“那幫老和尚有沒有告訴你小子,你活不了幾天了?!?p> 周允點頭道:“這個晚輩早就知道了,身上的病已經(jīng)無藥可醫(yī)?!蹦x嘆氣道:“那你還待在這干什么,干脆跟老夫去外面瀟灑一番,也不枉了此生。”
周允搖頭道:“不麻煩前輩了,你快快下山去吧。就留晚輩在這自生自滅吧?!蹦x又嘆道:“你小子又何必自暴自棄。如今還有一個辦法,老夫這就動身去天山,為你尋些百年雪蓮回來?!敝茉实溃骸盎坌糯髱熞烟徇^這個辦法,不過以晚輩的運氣恐怕與那圣物無緣,所以就不勞煩前輩了?!?p> 墨離道:“這都怪老夫愚昧,非要拉你來這少林療傷,要不然也不會出這么多破事?!?p> 周允笑道:“前輩莫要自責(zé),這些都是晚輩自愿的。而且晚輩弄成今天這樣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蹦x道:“那你還有什么心愿未了,老夫定幫你實現(xiàn)?!?p> 周允道:“晚輩已心無所念,就不勞煩前輩了?!蹦x見他心灰意冷,不知該如何是好,怒道:“你小子怎么油鹽不進,那老夫就陪你渡過這最后一程,這樣總可以了吧。”
周允搖頭道:“有件事一直沒告訴前輩,其實晚輩也很好面子。所以還是請前輩快快離開吧?!蹦x聽完此話,已知他心中訣別之意,于是不再說話,站著周允恭敬地拜了三次,然后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門去。
周允見墨離離開,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陣酸楚。當(dāng)初他與墨離一起來這少林療傷,心里想的是二人都可以康復(fù),可如今只好了墨離一人,周允怎么不會失衡。一想到此事,周允又覺得肺部劇痛,接著吐了一口血出來。
不料這次吐的血竟如那大還丹般發(fā)黑,周允盯著看了一會兒,覺得那塊血跡越來越大,然后就暈了過去。
周允蘇醒之時已是深夜,見慧信又坐在床邊,便顫抖著坐起來行了個禮。
慧信見周允起來,忙從身邊木盒取了顆大還丹遞了過來,道:“周施主,還是先服些藥物穩(wěn)定一下身體為好?!敝茉噬焓职汛筮€丹推了回去,搖了搖頭不想說任何話。
慧信嘆道:“施主,為何硬要和自己過不去?!敝茉实溃骸巴磔呏皇遣幌朐倮速M這靈丹妙藥了。”
慧信道:“施主練那《洗髓經(jīng)》已有月余。不過看來也沒有太大的效果?!敝茉实溃骸岸ㄊ俏屹Y質(zhì)平庸,練不成這洗髓寶經(jīng)?!?p> 慧信搖頭道:“非也非也。這一月老衲一直在研究這《洗髓經(jīng)》,也試著修行了一些,倒是有了些效果。老衲便又去查閱筆記,又發(fā)現(xiàn)了幾位高僧曾經(jīng)修煉成功過。這幾位高僧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先練成了《易筋經(jīng)》的內(nèi)功?!?p> 慧信又道:“不過這《易筋經(jīng)》乃少林不傳之密,歷代只有方丈才可修煉。但那位受傷的僧人并不是方丈,所以定無機會去修煉《易筋經(jīng)》。于是老衲左思右想了幾天,終于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奧秘,為那位僧人療傷之人正是少林第十二代方丈。定是他在療傷之時給那位僧人輸了些內(nèi)力,所以那僧人便如同練過《易筋經(jīng)》一樣,才練成了這《洗髓經(jīng)》。恰好老衲也修煉過《易筋經(jīng)》,若是施主不嫌棄體內(nèi)再多股內(nèi)力的話,老衲便可傳些給施主,然后施主再修煉那《洗髓經(jīng)》,看看會不會和老衲推測的一樣。”
周允腦袋一直在發(fā)脹,所以也沒聽進去幾句。他覺得自己早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也不知道閻王的刀什么切過來,于是便欣然答應(yīng)?;坌畔冉o周允輸了一些內(nèi)力,又勸他把那大還丹吃了,然后微笑著離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