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動如參與商
之前鼓噪的那批人,立即噤了聲,只用那目光偷偷的去瞧右相。
驃騎將軍有些按耐不住,“各位大人,都看著右相做什么?難道要以右相之尊,前去招降?”
右相本來不想理會,卻不想驃騎將軍葛東來忽然的發(fā)了言,這一下,朝堂上的焦點都集中到了右相的身上。
禮部的楊尚書這時候慢悠悠的道:“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這軍人的天職就是保家衛(wèi)國。
如今有人作亂,自然是應(yīng)該由兵部出面票擬,群臣商議之后,一起來參詳個人選。
最后再請陛下圣裁,哪里用的上勞動右相大人?”
右相冷哼一聲,算是應(yīng)答。
兵部的官員們聽到要他們票擬,立即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商議起人選來。
皇帝一看這架勢,估計又跟賑災(zāi)一樣,拖的不知何時去了,心中竟有些輕快起來,樂的他們在那里爭辯。
這事情就這樣一日日地拖了下來,大家都還記得洪慶元年豫州牧叛亂時的情形,看著打的兇猛,似乎不日就要攻下昊京。
誰知他們敗的也突然,一下子就被山若水打的稀爛了。
若水從甘泉宮迎回皇帝的時候,其他人看著這似乎從天而降的女將軍,真的是不能置信。
“山將軍不是在東越州嗎?怎么這么快就趕回來了?”一個官員不解的問道。
他旁邊的那個矮胖的圓冬瓜是個五品員外郎,向上看了看天,輕輕道:“天知道?!?p> 隨后流言就開始不脛而走,說皇帝與這個山將軍有著不一樣的情愫。
緊接著,皇帝以山若水救駕有功,親賜了她上卿之榮。
雖然說鴻音王朝不是沒有在女官的傳統(tǒng),但畢竟是少數(shù),尤其是把這榮耀賜給了一個舊相識,就難免引起人們的各種揣測。
最流行的版本是山若水靠著跟皇帝的特殊關(guān)系才混上了上卿的職位,根本就是個紙糊的將軍。
了解事情本末的人對這些都不屑一顧,若是見證了春日騷亂的人,更知道若水在戰(zhàn)場上,堪稱是戰(zhàn)神一般的存在。
沒有敵人可以在她的劍下走掉,她若是拔劍,那人必死。
因而,說道要去帶兵招降,各個都嘴上說的漂亮,真要派他去,就不是那么樂意了。
先是鎮(zhèn)遠(yuǎn)將軍徐賁被提名去勸降,難得的左相也沒有意見。但他在臨行的一夜,抱著家里的四個姬妾徹夜痛哭。
第二日,直接說染了風(fēng)寒,再也著不肯出門了。
后來又選派了兵部戰(zhàn)略司的主事方有信,雖然資歷淺了點,但此人通曉方略,熟讀經(jīng)史,人送外號“小諸葛”。
可是,詔令剛剛頒發(fā),他就上表奏請丁憂,說是父親死了。
朝廷也不好奪情,只能準(zhǔn)了他回去丁憂。
這一來,大家都知道招降的事情,怕是泡了湯。
好在象郡再沒有傳回什么不安的消息,就連晶河軍也在出了象郡之后,就消失了蹤跡。
有人說見到晶河軍的舊部屬,拿了遣散金回老家蓋房置地;也有人說見了晶河軍的副將任之行,說他出海去了茂隆做買賣;還有人甚至見到山若水的親兵小邱,在洛州出沒。
等到再一次下雪的時候,山若水依然沒了消息,仿佛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姬繁生對著空蕩蕩的宮室,默默念了一句:“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p> 宮人們卻不理會皇帝的哀傷,都私下里議論紛紛,不知新春之前會不會有新主子入宮來。
猜測沒有多久就得到了印證,皇榜還貼到了全國各處。
鴻音王朝是很講究法度的,雖然要為皇后舉行國喪,但中宮空虛,為了平衡各方面的利益。這一次的擇選就擴大了范圍,從京畿到地方,六品以上官員的女眷都可以參選。
消息傳出,一些沒有女兒的官員立即不開心起來,眼看著新的權(quán)力角逐就要上演,自己卻沒有立足之地,再加上地方上的豪強們也囿于官職而不能入選,兩方面便蠢蠢欲動。
經(jīng)過一番運作,圣旨便稍作了一些改動,六品以上官員的家眷可以參選,也可以保薦一名實力相當(dāng)且美貌賢淑的閨閣女娘。
這一下大家都滿意了,京畿道的府臺大人在家里開心的合不攏嘴,他的官職剛好六品。
他盤算著女兒就算不能入主中宮,皇帝這般年輕,只要入了宮做嬪妃,一旦生了皇子出來,還怕不能直上青云嘛。
說句僭越的話,本朝也不是沒有女主垂簾的掌故,哎呀,前途怎么就一下子光明起來了呢。
丙子之變來的突然,很多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朝中大勢已定,后宮之事完全插不上手。這一次就不一樣了。大家卯足了勁兒,要來一場真正的較量。
那些京中的貴族少女們,得到消息都興奮不已,這舉朝上下,還有比皇帝更尊貴的夫婿嗎?孩子也比入宮更榮耀的機會嗎?
她們一開始都為有了進(jìn)宮的機會而欣喜異常,但很快就被這次選擇的大規(guī)模給嚇到了。
舉薦一開,那就是不光是家世的比拼了,那些貌美的小家碧玉也可以借此進(jìn)入角逐,真要比起才貌來,還真是讓人惴惴不安。
太師家的孫女裴玉姒正值16歲,她在自家的花園里兀自傷心。
正巧表姐來瞧她,兩個人對著早開的綠梅,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衡英姐姐,你說我能如愿進(jìn)宮嗎?”
“玉姒妹妹這般美貌,祖父又是司空大人,貴為太師,何愁不能入主中宮?”
“姐姐又打趣我,要不是姐姐早早嫁了,如今這京中的美人,誰能比過姐姐?”
“誰有我命苦呢,早早嫁了,卻也早早守寡。
妹妹不一樣,大好的機會在前面呢,聽說皇帝很是年輕俊朗?!?p> 一邊說著,這位表姐的嘴角就掛起了一抹新月般的恬靜微笑。
“皇帝年輕俊朗,自然有更多的女子盼著進(jìn)宮侍奉,那些民間的女子們,還不知怎樣出色呢?”玉姒絞著衣角,低下頭去。
“你不必如此多慮,才貌固然重要,要得了皇帝的心才算本事。
你我生于簪纓之家,從小聽得見的,都是如夫人和夫侍們爭寵的故事,真要用起來也不比她們差。
這些就不是那些小門小戶的女子所能懂得的了?!?p> 衡英摘了一朵綠梅,簪在玉姒的鬢邊,“綺年玉貌,如此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