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莫道故人心易變
看著被嚇的滾落地下的驃騎將軍，皇帝只是虛抬了一下手，“起來說話吧。”
葛東來見皇帝只帶了兩個人進來，卻不是去年御前的一等侍衛(wèi)了，心里不敢怠慢，覺得還是跪著回話自在些。
皇帝對身邊人使了使眼色，那人接了泥金龍紋斗篷便和另一人慢慢退了出去。
“東來，讓你受苦了?！?p> “陛下，能夠為君上分憂，是臣的福氣。
如今左相稱病不出，右相在昊京卻沒有一絲動作，臣以為永寧之失，怕有隱情。”
葛東來浮在地上，小心的回著話，生怕語氣上失了恭敬。
“這個老狐貍，朕就怕他不動，如此，倒是可以處置了。”
皇帝的語氣中聽不出喜怒，葛東來還是說不敢掉以輕心，不知皇帝的疑心何時就會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
“陛下英明，臣還有一事不明，裴少公子如今在何處啊？”葛東來想了想，還是問出來。
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這個驃騎將軍一眼，沉吟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東來，我始終記得去年春天那場騷亂，是細(xì)雪冒著生命危險來保護我。
有些事可以一直記著，有些人卻慢慢變了啊。”
葛東來忽然就覺得喉頭發(fā)緊，有些話就只能咽下去了。
皇帝邁步就出去了，驃騎將軍在屋里默默不語。
正月的天已經(jīng)開始慢慢回暖，但入夜后還是寒涼入骨。
管家進來將這位大將軍扶起，悄悄的說，“將軍，門口的燈籠要換上便宜的素樸花樣嗎？
剛才皇上盯著看了一下。我怕……”
葛東來揮了揮手，“不用了，你下去吧，我靜一靜。”
這一夜，愉貴妃被傳到太后宮中訓(xùn)誡，不知犯了什么錯處，被罰跪了半個時辰。
要照平日里，這位愉貴妃可是一點委屈也受不得的，別說太后一直和和氣氣，就是皇帝也是任由她拿捏，隨意說個錯處，就能要了那些奴才們的命，哪個不是小心伺候著。
宮里的風(fēng)向一向轉(zhuǎn)的快，內(nèi)廷司的老嬤嬤在分碳時，就刻意不將那些品相好的齊整銀絲碳特意揀選出來了。
以前，這些功夫都是必須要做的，既能討得賞錢，又能面上風(fēng)光。
如今，這風(fēng)吹的是真有些刺骨了。
右相的風(fēng)頭一下子不那么逼人了，左相又抱病不出。朝堂上倒是難得的清靜。
皇帝陛下最近勤政的厲害，每日不到五更天就早早端坐在那御座之上。
大臣們則是動輒得咎，每隔幾日都有吃板子的。
直接黜落的倒是沒有，但挨了太監(jiān)的巴掌或者板子，顏面上卻是折損了不少。
以致于春天悄悄的來了，但整個昊京都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京城的防衛(wèi)一直是分作內(nèi)外兩部分的，內(nèi)有禁軍和金吾衛(wèi)，外有北風(fēng)營和南水營。
從年前開始，金吾衛(wèi)就開始和南北二營的將領(lǐng)換防，對外說是勛貴子弟也需要實戰(zhàn)的歷練，實際上誰都知道這時候的換防意味著什么。
可皇帝正在怒氣沖沖的責(zé)罰大臣之中，左相和右相都不肯出頭，其他人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有什么所謂。
這些將領(lǐng)非左即右，這兩年在昊京里也囂張的厲害。
歌舞酒館到處都是給他們預(yù)留了最好的位置，爭起歌妓來也從不謙讓，經(jīng)常弄的大家不開心。如今走馬燈似的來回?fù)Q防，大家也樂得清靜。
就在這個時候，北邊又傳來了好消息。
說永寧城的百姓牽著蠻人的牛羊又回來了，隨行的馬車還載了不少蠻人的漂亮女子，打頭的不用說，自然是那位裴少將軍。
等正式的邸報抵京，可就蹉跎到二月了，可以確信是蠻人中了圈套，損失慘重。
一時間茶樓上竟是說裴少將軍的英雄事跡，甚至夸口蠻人的部落聯(lián)盟也被裴少將軍的計謀所瓦解，以后都沒有什么邊患了，裁軍就在眼前了。
那些有親友戍邊的也平白的生出了一些熱望，期待著家人團聚。
后宮里也頗不安靜，一向得勢的愉貴妃如今是好些天沒蒙召見了，皇帝的氣色看著越來越差，一連三日沒有上朝，大臣們都說是年輕帝王后宮佳麗眾多，怕是累著了，也不一定。
太醫(yī)院的院正這些日子托病不出，把一眾想打聽消息的官員們都害的好慘。值院的太醫(yī)又扣著不讓出宮，大家一下子慌了，只能去找進過宮的院正打探。
很多人拿了名帖去投，一般人都是直接連大門也沒進去，門房也不管代收。
大臣們干剌剌的站了半餉，只好將拜帖塞進門縫，然后無趣的走開了。
有些身份的人，停了馬車下了轎子，有隨從們再三呼喝，才開了一個縫，門房是一個有著酒糟鼻的昏聵老頭，只是接了拜帖便沒有多余的話。
似乎耳朵也不甚好，眼神也看著迷離。
至于有沒有傳遞進去，那真的得看運氣了。
葛東來聽著站在下首的管家回話，心下納悶，不知皇帝唱的是哪一出。算日子，那個裴家老二就該進京了。
太監(jiān)大總管在青瓦胡同的外宅，也積聚了不少閑人。
清池上任沒有多久，但皇恩浩蕩，不僅讓他在外面開了府宅，還允許他每隔五日便能回去小住兩日，這可是從來沒有的恩典。
每當(dāng)他回府時，這京城中便總有些人來打秋風(fēng)。
等到皇帝罷朝了幾日，打探消息的人在太醫(yī)院院正那里吃了閉門羹便來青瓦胡同碰運氣。
與院正那里正相反，這里大門敞開，客似云來，正廳上還擺了流水席，隨來隨吃，不僅有管家殷勤招呼，還有很多俊俏的小廝勸酒扶盞。
京城貴胄們都有些龍陽之好，看著這些俊俏小廝就挪不動步子了。
也虧清池見過世面，找來的這些小廝確實是酒樓不能比的，不僅溫婉可愛，更是透著些許英氣，多喝兩杯之后就開始有人不規(guī)矩起來。
這時，管家就使了顏色，小廝們就三言兩語請貴客們?nèi)坷飳捯伦栽凇＠锩嬲f些什么悄悄話，干些什么勾當(dāng)，外面這些人就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