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啟程
初夏,璣荷已經(jīng)冒出了嫩芽。星輝潭四周都是一派生機(jī)勃勃,這是一年中最歡欣的時節(jié),整個婆羅洲的收成好壞,都仰仗著璣荷的占卜。
這一天一早,白恒下朝回來,見鴿房噗楞楞有動靜,忙去查看了一番。
鴿子們擠擠挨挨,他還是一眼就瞧見了那只腳上綁著紅絲線的信使。
收了密函,匆匆看完,不自主間,他的臉色慢慢舒展開來。
旁邊耀武伺候著,見自家大人今天特別開心,也跟著歡喜。
半年多了,看來是那人終于有了消息。
耀武給窗戶外的六兒遞了個眼風(fēng),六兒本就機(jī)靈,立即捧了參茶進(jìn)來,“少爺,教坊的紅都頭送了信來,說綠映姑娘又出了新曲子,請您得空去瞅瞅?!?p> 白恒抿了一口參茶,眼皮也沒抬,“知道了,你去回話,說我晚些過去?!?p> “是,六兒這就去。”
入了夜,白恒乘了小轎慢悠悠的向同悅教坊而去,出門時六兒唧唧歪歪想要跟著,被白了一眼,才不情愿地慢慢退下了。
耀武在旁邊偷著樂,等白恒走遠(yuǎn)了,回來關(guān)了門就開始奚落六兒。
“你說你個小猴崽兒,在少爺面前賣弄什么呢?
家里誰不知道,我們少爺去那樂坊那不是為了享樂,不是為了看歌舞,更不是為了吃喝。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就為一張嘴活著?!?p> 六兒尚不服氣,“誰叫教坊的那一道炭燒肘子那么好吃呢?說的你不惦記教坊的小姐姐一樣,我是只知道吃,你卻已經(jīng)知道色了,看少爺知道了,不責(zé)罰你?!?p> 兩個人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回去收拾行李不提。
真要離開這繁華熱鬧的昊京城,兩個人還真是依依不舍。東也想帶,西也想帶,等到白恒回來,還見這兩個臭小子還在那里挑揀。
忍不住哼了一聲,兩個人見少爺動了氣,就過來曲意討好。
六兒一向身段軟,立即上前來,跪在膝前幫他輕輕錘了一會子腿,方開言道:“少爺莫要嘲笑我跟耀武,若不是得了少爺青眼,我們兩個哪能伺候您這樣的貴少爺呢。
少些見識,自然也是常理。忽然要舍下這一城繁華,我們心里還真是不忍,所以各樣?xùn)|西都想帶著,怕去的地方買了不方便。”
白恒聽了也覺得有理,雖然看不上他們這樣沒見識,但畢竟小門小戶出來的,閱歷有限,以后出洋增長見聞,再回來時,就不復(fù)是今天的小廝模樣了。
便緩了口氣道:“我們要去的地方,比昊京可要繁華一千倍、一萬倍?!?p> “啊,那可是一座大城?”耀武長大了嘴巴,他無法想象,這世上還會有比昊京更加繁華的地方。
“不僅是一座城,而是城市群。就連我也只是聽說,沒有親見過。
據(jù)說,城市的高空還有花園,流泉飛瀑都在城市中央再現(xiàn),既有野趣又有繁華。
市面上會有各種珠玉寶石,還有各種機(jī)巧玩意,你們,想不想同我一起去?”
兩個人聽的呆了,過了半餉,才張口道:“少爺,你去哪里,我們自然是跟著的?!?p> 耀武一向持重,此刻卻按捺不住向往之情。
六兒更加乖覺,先討好的笑笑,然后才輕啟貝齒:“少爺,我們莫不是要去大羅神仙的居所?”
白恒點(diǎn)了點(diǎn)六兒的額頭,“你呀,各種鬼精靈,就是沒見過世面,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跟著耀武多學(xué)著,多聽,多看,多記在心里,少說一句便少露一分怯。”
六兒紅了臉,慢慢低下頭去,“少爺說的是,您是星相世家,自然世面上有的都見過,就是傳說中的東西也是知道的。
我們哪里比得了,只要一輩子能追隨在少爺身邊,就是我的福分了?!?p> “好,明天就跟我出發(fā)吧。對了,那些東西都不要帶了,帶點(diǎn)路上的吃用就好?!?p> “是,少爺?!眱蓚€人齊聲說著,六兒給少爺鋪好了床,耀武給暖壺灌好水便雙雙退出去了。
等他們都退出去了,白恒拿出白日收到的密函,仔仔細(xì)細(xì)又看了一遍,這才拿到燭火上燒了。
一股青煙騰起,有一種不真實(shí)的迷離感,真就這樣啟程了嗎?
他在心里問自己,舍下這欽天監(jiān)的執(zhí)事,舍下世代忠君的家族使命,舍下昊京的繁花富貴,真的值得嗎?
雖然給耀武和六兒,說的極好,但他自己并不知道能不能到達(dá)那神仙般的居所?若是海上風(fēng)大浪急,也許,就沒了歸途……
一剎那的猶豫,讓他的臉微微紅了。
他想起師父對他的期望,匡扶社稷,輔佐女帝,這不是一句空言。
如果師父早就算出他的使命,如果這就是他必須要走的路,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第一次見到若水的時候,他就知道命運(yùn)的齒輪開始轉(zhuǎn)動了。
那一刻擦肩,他就知道了,山若水是未來的女帝,是可以讓婆羅洲安寧的女帝。
雖然她現(xiàn)在還在泥濘中跋涉,雖然她現(xiàn)在還沒有青云之志;
但,終有一天,她會在自己的輔佐之下,登上青云端。
夜風(fēng)微涼,白恒起身關(guān)了窗,只留下一個縫隙,吹進(jìn)初夏溫潤的空氣。
這一縷柔濕的夜風(fēng),讓他在靜寂中,開始靜靜的思慮。
神圣婆羅洲從來沒有過女帝,若是有一個女人可以坐上女帝的位置,這永載史冊的榮光一定會屬于若水。
歷史將翻開新的篇章,而自己就是那個協(xié)助女帝開天辟地的人。
有朝一日,自己能沐浴在這榮光背后,做一個小小的守護(hù)者就足矣。
洪慶三年,四月,白恒掛印而去。
沒有人知道,這個在觀星上頗有造詣的青年,會忽然離去?
大家猜測著,是不是天象出了什么紕漏,之前那個“新帝三年而崩”的流言又開始傳播開來。眼瞅著時間就要到了,姬繁生真要作為鴻音王朝的祭品,去增添玉芝山的王氣嗎?
姬繁生很久不為這個傳言所煩惱了,他自從得到了火神的祝福,他就已經(jīng)無所畏懼。
如果天要我亡,又為何給我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