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收拾停當,老閣主就進來了,后面還跟了一個總角的小童。
大約為了進宮,那些成年的長隨也不方便,出門就帶了這么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
小童背了一個包袱,裝了出門緊要的東西,看著倒也伶俐、齊整。
尤其是那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看就討人喜歡。
老閣主見了云妃先行了大禮,衡英叫罷了,小童就趕緊上前攙扶了。
衡英一邊喚奉茶,一邊給老閣主賜了座。
還不忘叮囑畫心,去把點心端上來。
彩墨去抓了一把果仁,又拿了兩個果子,給那小童吃。
衡英看見,覺得彩墨確實是更細心一些。
剛坐定,沒有寒暄,老閣主就直接開口了:“衡英啊,老夫聽說陛下不肯去祈雨,這是所為何事???”
“老閣主,別著急,您聽我說。”
衡英見老閣主是為了祈雨的事情,心下就安定起來。
她一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她只怕是自己的錯覺,因而也還不敢拿出來說。
生怕,會讓他們再一次地陷入失望。
“老夫怎么能不著急啊,今年天旱成這樣,春耕之后就沒有一點雨星。
要是再不去祈雨,怕是今年的莊稼都要毀了。他不是說要做一個賢君嗎?”
老閣主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眉頭皺的緊緊的。
衡英將手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老閣主也覺得話說的有點過激了。
他輕咳了一聲,繼續(xù)道:“陛下是難得的圣君,祈雨這樣的事情應該當仁不讓啊。
衡英,你去勸過沒有?”
老閣主現(xiàn)在把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衡英身上,如果能左右皇帝的意見,那便是最好的。
“老閣主,您說呢,一聽說這樣的事情,我自然是要去的。
但剛開了口,咱們那位陛下啊,氣色就不大對,不容我再開口。
后來再提起時,又說是舒太妃身子不好,他要伺候湯藥,無暇分身?!?p> 衡英提起這件事,也是一肚子委屈。
“哦,舒太妃病了啊?!?p> 老閣主倒是頗為意外,他沒想到舒太妃的身子竟在這時候不大好起來。
“說是病了,我看她是心病吧,就是害的我這塊心病。
不過,應該就快好了?!?p> 衡英提起舒太妃,也是沒什么好氣,不過,她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老閣主嘆口氣,“咱們鴻音王朝重視孝道,如果陛下真的要伺候舒太妃湯藥,那確實是分不出功夫來。
可是,老百姓怎么辦呢?我真是心急?!?p> “老閣主,您別急,這不是一切說好有我呢。
我沒有繼續(xù)勸陛下,也是因為這老天啊,就要下雨了。
您等著看,肯定是要下雨的?!?p> “哦,哦,老夫相信你,是不是夜觀天象了?
其實陛下能去是最好的,把王氣也給莊稼分一分?!?p> 老閣主說起王氣來,有些別扭,不知是心里討厭,還是故意的弄別扭。
衡英聽見老閣主談起王氣,有一絲吃驚。
“您以前從來不相信什么王氣的啊,為何如今也說起這樣的話來?”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如今我還有什么好瞞你的。
這王氣不過是拜月大家的精氣凝聚,我們秘術世家也不過是弄點人間的小兒科,偷天換日的本領還是拜月教的厲害?!?p> “既然您已經(jīng)知道拜月的秘密,那他們讓我繼承拜月的長尊之位,您怎么看?”
衡英把自己的煩難拋出來,她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并不懂這些法術的事情。
她唯一能商量的最親近的人,也就是老閣主了。
老閣主盡力去掩飾住內(nèi)心的驚訝,他從來沒有想過,衡英也會成為一個拜月大家。
“拜月的傳承從來都是神秘的,一般情況都是血脈相傳。
你這個情況確實有點特殊,你的父母的確不是拜月傳人。
你的母親或許有一點道根,但也絕不是拜月的門徒?!?p> “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為什么,老天就要選我呢?”
“我不知道,上天總有她的私心吧,既然她選了你,你就得承擔起來。
之前我把希望都寄托在小怡身上,可現(xiàn)在,我只有你?!?p> 聽他提起鐘怡來,衡英的心還是顫了幾顫。
鐘怡是瑯嬛閣的少閣主,七歲時就會詠詩,十歲就通了三經(jīng),十二歲應科舉童子試,還中了秀才,是昊京考區(qū)的第一名,人人都說他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但之后,他就閉門讀書、不見外人,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有人說,他是身體不好,要用秘術調(diào)養(yǎng);
也有人說,他是去了達馬蒂續(xù)命。
然而種種傳說不過給本身就撲朔迷離的事實,罩上了一層又一層神秘的面紗。
直到若干年后,他迎娶姜翰林的千金,人們才又注意到,昊京王城還有這樣一個人物。
記得婚禮那天,人們并沒有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少年天才,一切禮儀都是用一個木人來完成的。
觀禮的人覺得好奇,因為從沒有見過木人也能活動自如;
但沒有人表示反對,畢竟新郎不在家,要完成婚禮這種事情也是有的。
那時候因為出海啊、科舉外出啊,各種原因,有新郎不能按時出席的,但提前訂下的婚期總要如約完成,因而一般情況是會用一只公雞來替代新郎拜堂。
大家也都看個樂子,畢竟婚姻是合兩姓之好,是兩個家族的聯(lián)合,至于兩個小小的青春期男女,那是不值一提的,到不到場也沒有什么的好說的。
如果女方生病啊,外出啊,也有類似這樣的做法,但一般不會用公雞,而是規(guī)定要選取一只仙鶴。
仙鶴可不是人人家里都能提供的,因而女方缺席的情況雖然有,但極其稀少。
那一夜,衡英見到她的新郎時,還吃了一驚。
問他既然在昊京,為何要用木人?
總記得他言笑晏晏,帶著一絲得意,語氣卻很是平靜,“沒有一點特殊的手段,怎么顯出我嫏嬛閣的不同來?!?p> 是呢,他總是以瑯嬛閣為驕傲的。
連帶他的容貌,他的聲音,都與瑯嬛閣所有的秘術結合在一起,常駐在了衡英的心中。
正陷入沉思中,卻聽外面宮人來報:“恭喜云妃娘娘,賀喜云妃娘娘,外間真的落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