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個浪漫的故事,她救出了想救的人,耳邊呼呼風(fēng)聲也吹不散她臉上洋溢的笑容,他們領(lǐng)著群馬在這無邊的田野上策馬奔騰,似往那天涯海角而去!
江水吸著山間田野中的清新,一雙眼睛笑成了彎月,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太子”。
“媽呀...”毫不意外的一聲慘叫驚的林中鳥兒揮翅而逃,江水嚇得腳下一滑,手下一松從馬兒背上摔落滾下坡去。
秦越樺見此勒馬提袍縱身一躍追去,他身形如燕,凌波幾步便擋在江水前面順勢將她攬入懷中,青絲散落繞在手心,秦越樺心頭一震,像一片秋葉落入他心頭,從此心里便只有秋天了!
“啊...啊啊啊啊...啊...”江水接二連三一聲聲慘叫,跌撞不穩(wěn)的抓住秦越樺的手從他懷中站起,絲毫沒有意識到頭發(fā)已經(jīng)滾落披于肩上,儼然一副女兒家的姿態(tài)!
她扶著受傷的肩膀,臉上有幾處磕碰擦傷,只疼的咧嘴問秦越樺:“將軍,怎么是你???”
看著面前這樣一個清清落落的女子,長發(fā)下一張如鹿靈動的臉蛋,橫眉蹙目,鮮衣又襯的明媚,倒與這滿樹的楓葉一樣火紅嬌艷,秦越樺一晃神沉下眼簾,慢聲道:“是你將我拉上馬的!”
江水半張的嘴動了幾下說不出一句話來,仔細(xì)回想起方才,塵煙朦朧中她隱約瞧著一個穿著鴉青紋竹的身影赫然而立,旁邊還有一個一身戎甲的身影也像極了太子,這兩人通通遮臉相擋,遠(yuǎn)處看身形相差不多:太子肯定是穿的比較好了。
想都沒想,江水拉住這個身著戎甲的人上馬沖出營帳。
頓時一拍自己的腦袋懊惱不已:“那我們快回去救太子吧!”
“救?”越樺不解。
“你們不是被敵軍抓住了嗎,我是來救人的,太子還在軍帳呢!”
秦越樺聞言唇邊勾起一抹輕笑,江水不明,他斂去笑冷冷淡淡道:“太子正在與沙坨王議事,全被你打攪了,該救的人是你自己吧!”
啊???江水木然地望著他,所以說,我又要被太子罵了?
“去洗把臉吧!”秦越樺暗示她,語罷便扭頭走向馬群整理。
江水耷拉著腦袋喪喪地來到河邊,心中想著糊弄太子的對策,但往河水中一瞧,赫然被自己此刻的模樣嚇得又摔了一個屁股蹲。
她將頭發(fā)別在耳后,望著水面上那個紅裝披發(fā)的女子,拍了拍自己的臉倒吸一口涼氣:完蛋了,暴露了,被他看到了!
她從未穿過女裝,以前都是粗布簡衣,即使不束發(fā)也瞧不出多大的變化,可這次,這是第一次見自己如此女態(tài)的模樣,大概是在宮中一直沒有勞作過休養(yǎng)的細(xì)皮嫩肉,不似以前風(fēng)吹日曬,皮膚也粗糙不堪,如今穿著這身紅服襯的她膚白如雪,又加嘴角擦傷滲出的血色,更如女子一般嬌弱!
她慌慌張張將臉上的泥土洗凈,偷摸地看一眼正在喂馬的秦越樺,心中忐忑難安,緩緩至他身邊一時間難以啟口,兩人靜默不言。
“我會保密的!”最終,越樺先打破了這份沉靜。
“??!”江水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秦越樺冷峻望向她:“不過,你得告訴我,你一個女兒家究竟為何要扮成男兒?”
“我爹說以前得罪過一些人,他們追到家里要滅口,不得已才這樣的!!”
“追殺你的仇家是誰?”
“我不知道!”江水道:“那時我才八歲,我爹沒告訴我,反正這些年我們也平平安安的過來了,并沒有什么仇人,但是爹反復(fù)提醒我一定不能露餡!”每次談到這個話題江水便有些難過。
“你一個女子,長期扮做男人樣怎么生活?”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江水有點難過,如今講起來心中也是難過:“就像男人一樣生活啊,我本就瘦弱矮小,硬要裝出那些男人的氣魄還是有些難,我為了扮好男人,學(xué)著男人們走路,學(xué)著男人們喝酒,學(xué)著男人們講話,學(xué)著男人們做事,為了不讓人懷疑,八尺男兒能扛的沙袋子我咬牙也能扛,人人都說我做事賣力認(rèn)真,我只是不想輸給那些男人們,若說不辛苦定然是假的,但也沒有辦法,活著哪有不辛苦的!”
秦越樺見她眼中生了淚,越發(fā)的楚楚動人反叫他有些心愧,但若不問更加好奇,于是語中多了一絲自己沒有察覺的溫情:“我只是好奇,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要一直像男人一樣生活?
不出嫁?也不生子?
過著男人的生活?
江水破涕一笑:“也不會一直呢,我爹說今年過完年帶我離開長安,然后找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你要離開長安?”秦越樺只聽到了這句。
江水點點頭:“所以我要在走之前多賺點銀子?!?p> 秦越樺埋下眼中深色不再追問,躍身上馬冷冷道:“走吧!該回去了!”
江水又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急的忙去束發(fā),只是左肩稍一抬便牽動全身一陣疼痛,她又叫喚了一聲垂下胳膊。
秦越樺騎在馬上看著她,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樣子。
“我這個樣子怎么回去?你就不能幫幫我嗎?”江水一雙可憐大眼望著他。
秦越樺很懂的樣子:“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幫你保密了!”
江水白眼直翻:“我是叫你幫我束發(fā),我現(xiàn)在胳膊動不了,下來!”
秦越樺跳下馬來才發(fā)覺不對勁:不對,我為什么要聽她的話?
他一個拿慣了刀劍的大將軍,從小手里拿的是刀光劍影,捏的是別人的生死存亡,放的是國泰民安,染的是腥風(fēng)血雨,頭次手里攥的是姑娘家長長的頭發(fā),烏黑烏黑的長發(fā)攥在手心里,仿佛攥住了一個穩(wěn)穩(wěn)的平生一般,刀光劍影不見了,生死存亡散去了,國安民興消失了,腥風(fēng)血雨洗去了,所有的戰(zhàn)場廝殺,他十幾年的流浪年華,一切一切都沒有了,只剩這手里攥著的一縷頭發(fā)。
他如大夢一般醒了過來,看著這三千青絲,想他一生戎馬,馳騁戰(zhàn)場,可如今,手里還落的什么呢?
也不過一聲虛名作罷,不及手中這長發(fā)握得踏實溫暖!
他攥著手里的頭發(fā),比他上戰(zhàn)場殺敵還要緊張不安,生怕弄疼她,小心翼翼一縷一縷地往自個手心里順,手心里不僅有她的頭發(fā),還生了許多汗。
江水看他左擰右拿十分笨拙,問:“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會吧?”
秦越樺不語,給姑娘家梳頭他確實不會??!
“你們這些大少爺,吃飯睡覺梳頭都有人伺候,簡直不知民間疾苦!聽好了,我教你!”江水想到了不食五谷,游手好閑啥都不會的太子,秦越樺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么要罵他。
江水頂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大包頭與秦越樺回到紹平城內(nèi),各自匆忙回屋,秦越樺回屋是因為心里火燒火燎般難受。
江水回屋是因為她覺得秦越樺這個笨蛋束起的發(fā)隨時會散落,她火速跑到自己的房間來到鏡前,氣的火冒三丈:果然,堂堂一個大將軍連頭發(fā)都不會梳!
“太子...回來了,回來了...”
福祿奔走相告這個喜訊,原本無心吃飯的太子聞言暴跳而起:“人呢?”
“回房間了!”
“秦將軍呢?”
“也回房間了!”
哼,池江水,你等著!
太子怒氣沖沖大步朝著江水的房間而去,毫不留情一腳將門踹開:“池—江...”剩一個“水”字硬生生地留在嘴里沒吼出來,太子怔看著面前的此人,一席黑發(fā)繞肩,紅衣鮮艷矚目,眸似一汪清泉,幽幽地與他四目相對,即可便如驚弓之鳥般慌亂躲藏在一角!
太子慌了心神,即可定了定,若有所思大步將躲在角落驚慌失措的池江水提拎出來,扔在凳上怒喝:“你小子怎么搞的這幅模樣,跟個女人似的!”
太子這么笨應(yīng)該沒看出什么吧!
江水聽到他這樣說心里放松了許多,陪著假笑不顧疼痛忙將頭發(fā)束起:“我這、我這剛回來準(zhǔn)備束發(fā)呢、太子、你、你、你找我有事?”
“你說呢?”太子低眸掃過她又昂起頭看向別處:“誰叫你闖入沙坨軍營的?”其實他想說的是:你為什么丟下了我?
“太子,我那是去救你天地可鑒日月可證!”著急忙慌束好發(fā)的江水跟在太子身后解釋:“我以為你們都被抓走了才闖進(jìn)去的!”
太子避開她的注視有些緊張:“你的腦子是泥糊的嗎?我堂堂一國太子怎么可能會被抓去。”
江水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又追著太子的目光,抬眼無辜道:“那時候情況緊急,我一心想救你出來哪有時間考慮那么多!”
太子聞此低聲問:“那你是去救我的?”
“當(dāng)然!不救你救誰???”
“那你救的人呢?”太子語中有一絲危險,江水聞言識趣的低下了頭:“看錯了,錯把秦將軍當(dāng)成你了!”
“哼...”太子冷哼一聲:“你連我都能看錯,還滿口說是去救我?!痹掍h又一轉(zhuǎn):“你跟秦越樺這么晚才回來,都去干嘛了?”
江水隱去了其中事實,裝模作樣拍著胸脯道:“我們兩個大男人還能干嘛,就、看了看風(fēng)景咯!”
“你們兩個大男人還一起看風(fēng)景?”太子顯然不信。
江水反問:“那不然呢、兩個大男人還能干嘛?”
“共騎一匹馬你沒抱人家?”太子不放心,依池江水的德行不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簡直不是她的風(fēng)格。
“哎,這次可不是我抱他的哦。”江水油然而生一種自豪:“這次是他抱的我!”
太子怒眼圓睜一聲喝:“他為什么要抱你?什么時候抱的你?”
江水嚇的打了個顫,不明白他又生什么氣:“我從馬上摔下來了,人家為了救我就抱了一下,有什么問題嗎?”
“摔哪兒了,哪兒摔著了,嚴(yán)不嚴(yán)重?”太子又變得緊張兮兮,江水扭扭肩膀:“全身都疼,尤其肩膀!”
太子忙道:“我去傳太醫(yī)!”
“等會兒!”江水叫住他:“等我把這身衣服換了再說!”
太子看著她這一身紅衣,不明問:“為什么要換?”
“這身衣服不適合我,太艷了,我還是穿宮服吧!”經(jīng)這么一折騰,她再也不想穿什么華服名衣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個秦越樺知道了她的秘密,哦,對哦,秦越樺,他真的能保守秘密嗎?
太子藏下意味深長的神色,只道:“別換了,就穿這件吧!”
江水不解:“為什么?”
“穿這件好看!”太子說罷大步轉(zhuǎn)身離去。
江水看著太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歪著頭愣了愣花癡似的跳起來大笑:太子夸我了,他夸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