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太陽西斜,陳媛和余半坡才走出咖啡館,雖然沒有喝酒,陳媛還是覺得有點暈乎乎的,可能是說了太多話,腦袋缺氧了。余半坡看了一眼手機(jī),往學(xué)校方向示意,陳媛也點點頭,揮了揮手。就此作別,二人朝不同的方向離去。
又坐了30站公交,陳媛回到了自己在郊區(qū)的家,這回家的路感覺比早上快樂了許多,車?yán)餂鰶鏊瞬欢嘁膊粩D,天色漸晚,一路上她一邊瞧著外面的街景哼著歌,一邊期待著以后上課的日子,有了這幾個孩子陪她,反倒讓她對這個春天有了些盼望。
走到家門口,天已經(jīng)黑了,她推開院門,小院子里黑乎乎的,她打開了手機(jī)照亮,才看見月光下院子角落里躺椅上坐著一個人。
“冷颼颼的坐在這干嘛,嚇我一跳。”陳媛嗔怪的看著郝子峰,角落里的黑影這才發(fā)出聲音:“你不是早上上課嗎?怎么回來這么晚?”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郝子峰就沖上來,“問你話呢,上哪兒瘋?cè)チ?!”一掌推在她右肩上,陳媛一個踉蹌,瞬間就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氣。
“你干嘛呀!”陳媛也不甘示弱,迎上去盯著郝子峰的臉,跟他對峙起來。
黑暗中,這個方臉的中年男人,個頭不算太高,肩膀厚實,略微發(fā)福的肚子輕輕凸起,黑發(fā)偏分略微油膩,臉上有些胡茬,皮膚還有去年夏天暴曬而沒有褪去的褐色,“問你話呢,不回家上哪兒瘋?!焙伦臃宄料侣曇?,眼神有些渙散。
“回來了就上樓!在外面瘋一天還不夠,孩子哭都聽不見嗎!”樓上傳來一個老婦不耐煩的嗓音,旁邊還有孩子的哭聲。
“就來,媽?!标愭录泵_進(jìn)屋里,鞋子和包都丟在門口,又急忙去洗了手,這才跑上二樓,“來來,媽媽抱?!彼疬€在啜泣的小竹,孩子在她懷里拱了兩下,立馬不再哭了,抬起滿臉淚痕的小臉:“媽媽去哪兒,天黑呢……”
聽孩子這么問她,陳媛也有些內(nèi)疚,連忙摸摸小竹的后背“寶寶對不起,媽媽上班班去了,不生媽媽氣啊,媽媽給你買糖糖好不好?”
“又吃糖,跟你說過牙都爛了,你這不是愛,是害你知道嗎!”小竹奶奶黑著臉站在旁邊,一臉慍怒毫不掩飾。她帶著孩子本想等兒媳婦中午回來就走,還約了老姐妹打牌也沒去成,這下放了人家鴿子,老姐妹們定要埋怨的。自己一下午白白浪費(fèi)不說,又看見兒子喝得醉醺醺回家來,心里更是煩悶,再看陳媛一回家就跟兒子吵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陳媛此時心情也糟透了,一早上的忙碌一下午的輕松此時都被她丟到了九霄云外,只能背過身去,對著婆婆盡量禮貌卻冷漠的說了句“媽,你今天辛苦了,謝謝。”然后她就不再做聲,輕輕拍著孩子的后背哼起了歌。小竹這時才眨了眨小眼,迷迷糊糊抬起小手揉了揉鼻子和臉,漸漸在她懷里睡去。
這下亂糟糟的一天終于過去,陳媛放下了小竹,準(zhǔn)備到衛(wèi)生間去洗漱,走出臥室門,看見對面廚房窗戶里伸進(jìn)來還沒有發(fā)芽的樹杈,月光映在她臉上,顯得有一點茫然。
“我媽回去了,你以后也早點回來。”送走了孩子奶奶,郝子峰也醒了些酒,帶著點歉意又責(zé)怪的口氣說。
“知道了?!?p> 陳媛停了一停,“對不起,今天和幾個孩子吃飯聊天,晚了點,下次我注意?!贝藭r她也冷靜下來,說完了這句話,轉(zhuǎn)身朝樓下走去……
余半坡急急忙忙拿著手機(jī),剛回到學(xué)校側(cè)門,余漫就急急忙忙迎了上來。
“怎么啦?你又犯病啦?”余漫一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又發(fā)現(xiàn)別人在跟蹤他了。
“是不是你安排的人?”他臉上表情很不愉快,又有些緊張。
“瞎想什么呢,讓你到這個學(xué)校來呆著,隱姓埋名,還不是為了讓你治好你的病?!?p>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沒有病?!彼詈粑艘豢冢贝掖矣终f道,“今天下午我跟姐一塊喝咖啡……”
“姐,什么姐?除了我,你還有別的姐?”余漫卻捕捉到了異樣,突然打斷了他,這半年來,除了周山雨,沒聽說他交了別的朋友,這怎么莫名其妙的又冒出來個姐?
“這些并不重要,你怎么跟個吃醋的小女孩似的?我要跟你說,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跟蹤我的人?!庇喟肫逻@時心里也生氣,他分明看見了那個街角有個影子,之前余漫倒是為了他的安全,安排了一個人偷偷保護(hù)他來著。一開始,他懷疑那個人是跟蹤他的人緊張了一陣子,時間長了,也就漸漸確定了,這回并不是那個跟蹤狂。但他今天很確定,街角那個影子卻不是保護(hù)他的人。
“可這個話你也已經(jīng)跟我說過很多遍了,你也沒能告訴我到底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余漫這話問得半坡語塞,有時候他也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一種錯覺?要不然怎么之前整整兩都沒有抓到這個人?
他想起自己躲在家里整整一年的那段日子,有時候即使出門倒個垃圾都有一種被人偷拍的感覺。
想想誰能有這么瘋狂,他一個超級宅男,為了躲這個跟蹤狂,除了拿外賣,倒垃圾,基本上不出門。難道這個人還能一天到晚守在他家門口等著他出來嗎?
“反正我這不是一種錯覺。”他依舊執(zhí)拗的說。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奇了怪了,這都半年多了,安安靜靜,你是不是認(rèn)識什么奇怪的人了?或者說,你那個姐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她突然斜過眼來看他,如此不善社交的人,居然短短時間有了一個姐。
“你怎么又來啦?別再吃醋了,行嗎?”半坡此時對這個經(jīng)紀(jì)人姐姐又有了新的認(rèn)識,原來只覺得她霸道,居然還這么愛吃醋。
“再說了,你上個學(xué)期找了一學(xué)期,到底找沒找到我哥?”他只好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沒找到,沒找到,就是沒找到?!?p> “那好吧,我自己找?!?p> “你得了吧,你連個跟蹤狂都抓不著?!庇嗦f完這話,又感覺確實有點重了,看余半坡不說話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他的。你也不要瞎想,你在這兒也就半年時間了,好好呆著,好好學(xué)習(xí)?!?p> 半坡點點頭。
“放心吧,搬到這么遠(yuǎn)的地方來,不會有人找到你的?!?p> “可是……”
“這都一個學(xué)期了,不要疑神疑鬼,要真是之前跟蹤你那個人,你忘了?你躲在屋子里的時候,他都能偷拍你,雖然我們對外宣稱你出國留學(xué)了,也有人懷疑你是被公司雪藏了,但是這半年來,畢竟沒有任何媒體找到你這里來吧?我就不相信了,他一個跟蹤狂能這么神通廣大?!?p> 余半坡嘆口氣,或許真的是他精神過敏了。
剛到這學(xué)校的時候,他還害怕被人認(rèn)出來,所以很少出門,基本上晝伏夜出。但是這半年確實過得風(fēng)輕云淡,也沒有什么流言蜚語。上學(xué)期剛開學(xué)的時候被人偷拍的照片,后來也沒有傳到網(wǎng)上去。
可是今天中午那一瞬確實感覺異樣,讓他似是又回到之前的恐懼癥中,令他一下子興致全無,只想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余漫確認(rèn)。
但愿只是神經(jīng)過敏吧,他又安慰自己。
余半坡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也不知道她今晚會不會回去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