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糟糕周末
戚黛和徐遠山說開了以后兩人也恢復(fù)了運動會前的學(xué)習(xí)模式。
早上六點徐遠山起床到操場跑步,六點半戚黛到校,兩人一起到小花園里讀英語,七點回教室上早自習(xí),下了早自習(xí)再一起去吃早餐,中午的時候再等對方吃飯,晚上吃完飯又一起去自習(xí)室上晚自習(xí)。
這樣過了好幾天后,石梅梅忍不住跟戚黛吐槽:“如果不是知道你倆每天在一起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學(xué)習(xí),我真會懷疑你倆好上了?!?p> 戚黛聽了若有所思。
當天晚飯后戚黛和徐遠山便多了一項活動——打籃球。
戚黛說的很理所當然:“之前答應(yīng)過你要教你籃球的,從今天開始吧?!?p> 徐遠山自然沒意見。
可能最近天氣逐漸變冷,大部分人寧愿在教室里呆著也不愿在外面玩,所以傍晚的籃球場人不算多。
除了戚黛和他,就只有隔了一個球場的幾個高年級男生。
籃球是找陳童恩借的,戚黛用小臂把籃球夾在腰部,姿勢酷酷的站在操場上充當教練:“籃球比賽一般由五個人組成……”
說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話,戚黛把籃球交給徐遠山,“你先運球看看?!?p> 徐遠山接過籃球,猶豫了下往地上拍了拍,過程中還看一眼戚黛。
戚黛鼓勵道:“很好,繼續(xù)?!彼缓靡馑颊f自己忘了后面是什么,就讓徐遠山繼續(xù)運球。
不過徐遠山說自己沒有運動細胞也是真的。
他從小到大接觸最多的運動大概就是跑步,除此之外也就僅限體育課上必考的運動項目。
戚黛也不怎么會教人,就回憶著陳童恩曾經(jīng)教自己的步驟一步步教徐遠山。
自己講一會兒還要停下來想一想,正犯難時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圍觀的陳童恩終于從籃球架下站出來,“需不需要幫助?”
“要!”戚黛立馬把籃球遞給她。
于是陳童恩就開始從籃球的概念和規(guī)則,以及基本功開始教起。
過了一會兒她發(fā)現(xiàn):“你是不是有點放不開?”她問徐遠山。
徐遠山燒紅了臉沒看她。
“你的手太僵硬了,你要這樣拍才正確?!标愅髡f著做了個示范。
徐遠山看了眼戚黛,戚黛沒注意到,她也在那跟著學(xué),于是徐遠山也抿著唇木愣愣的跟著學(xué)了,但好像還是不太一樣。
陳童恩看他好久都不會,就想伸手過來指導(dǎo)下他,但還沒觸到,徐遠山嗖的就把手縮回去了。
她眨眨眼,看看戚黛又看看徐遠山,想到什么,主動道:“抱歉?!?p> 戚黛也看向徐遠山,徐遠山雙手背在身后,低著腦袋看不清表情。
戚黛就跟陳童恩說:“其實不用那么細致,我們就是興趣玩玩,跟你們專業(yè)的不一樣?!蓖耆涀约航o徐遠山背籃球細則。
陳童恩道:“恩?!?p> 于是又重新開始講起,這一次就是讓他們知道怎么玩就行了。
兩個半吊子,在一個專業(yè)球員的帶領(lǐng)下玩了一個多小時才分別。
戚黛跟徐遠山往自習(xí)室走的時候,徐遠山一路上都沉默著。
雖然他平時話也不多,但戚黛還是感覺到了他跟以往心情不大一樣,她思索了半天還是問道:“你其實是不是不喜歡打籃球?”
徐遠山愣了下,從自己的世界里脫離出來,回道:“不是?!?p> “那就好?!逼蓣焖闪丝跉?,“其實咱們學(xué)習(xí)打籃球也就玩玩,放松下心情,姿勢標不標準,動作規(guī)不規(guī)范都不重要,開心才是最重要的?!?p> 徐遠山聽了也松了口氣,他很怕自己學(xué)不會,害怕戚黛嫌棄他的笨拙和木訥,更怕戚黛問他為什么害怕跟人接觸。
他不會拒絕回答戚黛,但暫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所以希望她別問。
“明天又是周末了呢?!逼蓣旄锌?p> “你不喜歡周末嗎?”徐遠山問她。
“也不是?!敝苣┛梢运瘧杏X,可以看電視,可以出去玩,可以在家畫畫……可以做很多事,但,“周末就不能跟你一起自習(xí)了。”她有點苦惱。
徐遠山愣住,而后感覺心臟好像被什么東西戳了下,酥酥麻麻的,很輕很快又消失了。
“你周末打算做什么?”戚黛趴在自習(xí)室的桌子上問他。
徐遠山幾度張口都沒有說出來周末打算做什么。
因為他的打算不重要,反正都會被破壞。
戚黛無聲嘆口氣,不再難為他,只道:“那你要是空了給我打電話可以嗎,你知道我電話的?!?p> 這次徐遠山?jīng)]有沉默了,他點點頭說好。
徐遠山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了。
說是家,其實也只是個臨時的住所。
那里的人每天都在提醒他。
如果不是黃斌把電話打到班主任那兒,讓他周末回去一趟,或許他都不會記起這個地方。
“喲,小山回來了?!毕锟谛≠u店的女人嗓門很大,巷子里誰家有什么家長里短的事百分之八十都是經(jīng)過她的嘴傳出來的,當然她膽子也很大,聽說她前夫曾經(jīng)家暴她,卻被她一刀捅進了醫(yī)院,之后連報警也不敢,離婚也選擇了凈身出戶。
所以徐遠山也不敢惹她,聞言乖巧的點了點頭。
女人十分嫌棄的嗤道:“切,果然還是個小悶葫蘆。”
這條巷子就叫老巷子,老巷子并非處在郊區(qū),相反它緊挨著市中心,只不過老巷子很老,既不需要拆遷,也不會影響人的正常生活,時間久了便被人們遺忘在這里緩慢發(fā)展,住在這里的人就像是生存在兩座高山的夾縫中一樣,有人奮力往上爬,有人甘愿沉在深淵,也有人不小心落入縫隙中從此再也爬不起來。
老巷子很深,住的人也越來越雜,留在這里的大多是舍不得離開的老人和背井離鄉(xiāng)來工作的外來人口,各行各業(yè)都有。
徐遠山曾經(jīng)還遇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租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忙到深夜才回來,后來慢慢的那人朝九晚五了,再之后就沒看到了。
他想,那人大概是爬出去了。
他呢?
他能爬出去嗎?
這條巷子他走了上千次,每次走過這條滿是泥濘的小巷,空氣里混雜的味道和耳邊喧囂的聲音都會悶的他透不過氣來,然后便會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會被壓在這里。
他內(nèi)心里有個聲音會說,別想了,出不去的,你爬不出去,就算爬出去也會摔下來。
然后他就會繼續(xù)躲在殼里。
可現(xiàn)在,他想出去,堅定的想爬出去。
他要去的地方在巷子底,樓下有棵大榕樹,時常有人在樹下喝茶聊天打牌。
今天也不例外。
“這不是黃斌他侄子么?放假啦?”人群中有人問了一句。
徐遠山不認識對方,便悶頭往前走,身后議論聲卻沒停。
“這孩子怕不是小聾啞吧,我自從住這兒,就沒聽過他說一句話?!?p> “不是小聾啞,假期都會在巷口那里擺攤賣早餐呢。”
“不是吧,這孩子看上去沒多大吧?!?p> “誒,造孽喲,別提了,小孩可憐著呢?!?p> ……
徐遠山開單元門又關(guān)單元門,把那些雜亂的聲音都隔絕耳后。
那些詞句他都已經(jīng)快會背了。
無非就是說他很小父母就死了,沒多久在鄉(xiāng)下照顧他的爺爺奶奶也西去,作為唯一的親人舅舅舅媽好心收養(yǎng)了他,但第二年舅舅就出了車禍,舅媽找人給舅舅算了命,算命的說家里有人跟他八字相克,然后就拿他的八字去算,結(jié)果算命的說他命不好,??擞H人等等。
呵,好心。徐遠山心中冷笑。
站在六棟402的房門前他糾結(jié)了十幾分鐘才敲門。
又過了十幾分鐘里面?zhèn)鱽砹R罵咧咧的聲音:“大清早的誰??!敲敲敲,敲魂呢!”
徐遠山哆嗦了下,收回手緊緊捏著書包帶。
里面的門開了,門內(nèi)站著一個穿著大花棉睡衣的女人,女人下巴尖細,顴骨略高,一雙丹鳳眼半瞇著,嫌惡道:“是你啊,怎么回來了?!?p> 屋內(nèi)開著暖氣,還有濃重的檀香味,徐遠山悄悄挪了挪腳,低聲說:“舅舅讓我來的?!?p> “嘖?!迸顺拔輧?nèi)吼道:“黃斌,你那便宜又侄子來了!”
“遠山來了?”里面?zhèn)鱽硪粋€中年男聲,“那你讓他先進來啊。”
“進什么進!巷子里多臟你不知道啊,敢情每天打掃的不是你你就無所謂是吧?!迸肆R罵咧咧的又進屋去了,不過沒開防盜門。
徐遠山就這么站在通風(fēng)樓道里等著。
好一會兒黃斌才穿好衣服開門出來,拉著徐遠山又往樓下走,嘴里還道:“遠山啊,你別跟你舅媽一般見識,女人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p> 徐遠山?jīng)]接茬。
在他剛來這里的時候他也以為舅舅是疼他的,但......
黃斌領(lǐng)著他又出了老巷子,一路上不停跟認識的不認識的打著招呼。
十幾分鐘后走到一個大型菜場外面。
徐遠山自然知道黃斌不是帶著他來買菜的。
果然,黃斌指著不遠處一個魚攤告訴他:“你以后周末就到這里來幫忙,對方包了中晚飯,舅舅年紀也大了,家里好幾口人,你也不小了,能幫舅舅的是不是?”
每次都會跟王霞一人白臉一人紅臉,如果不是他不小心知道他轉(zhuǎn)到九中的真相,或許他真的還會繼續(xù)當真舅舅真的疼他。
“遠山?”黃斌喊他。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徐遠山低著頭說好。
比起每天天不亮就要爬起來賣早餐,每天晚上再出去賣夜宵,現(xiàn)在只要呆在蔬菜棚里已經(jīng)很好了不是嗎?他安慰著自己。
黃斌摸了摸他的腦袋,滿意道:“乖。”
徐遠山忽然想起同樣喜歡摸自己腦袋的戚黛,頓時對黃斌摸自己腦袋有一種強烈的抵觸。
他不著痕跡的躲了躲,黃斌也沒在意,反正也不關(guān)心徐遠山怎么想。
徐遠山就在黃斌帶領(lǐng)下去了魚攤,做一個賣魚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