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開往民國首府南京的“武漢號”商船上,李崇拿著買來的各類報刊的報紙,詳細了解著前線發(fā)生的事情。
看到報紙在說“日本方面要和南京政府和談”的字樣時,心中想到,“所謂的和談,莫不就是打著和平談判的幌子吧。所謂的’和平談判’只是煙幕罷了,打打談談,乘著時間調(diào)兵遣將,東三省的教訓還不夠嗎,南京居然還抱著’和平’的幻想?!?p> 李崇將其中的一張報紙折成了紙飛機,看著洶涌的江水冷笑了一聲,長臂一揮,報紙飛機飄飄揚揚淹沒在浪花里。
“在這樣下去,北平城,這座古都就要落入日寇之手了吧!”扶著輪船欄桿,李崇長嘆道。
“你這是危言聳聽!”后面一個戴著禮帽穿著燕尾服的女子反駁道。
李崇扭頭一看,不知何時,身后站著一個紳士打扮的女子看著自己。個子高挑,穿著平底皮鞋都能齊李崇的下頷,眉清目秀間明亮的雙眸美若星辰,純凈的如同江上的藍天,嘴角天然勾起的弧度有一抹狐貍的狡猾。
這樣的眼神只有在吃喝不愁,生活在溫床般的環(huán)境中才可以擁有。
李崇不屑于和一個無聊到女扮男裝,體驗民間生活的大小姐去爭辯什么。
“哎!你這個人怎么回事?。咳思液湍阏f話呢?”林婉如跺了跺腳,心里有些不開心,想著自己堂堂金陵城林氏商會大小姐,走到哪兒都有人處處逢迎,眼前這個穿西裝卻不梳油頭的人憑什么不理自己?
男人碰到漂亮的女人會惹不住上去搭訕,女人對男人的第一印象不也是看顏看氣質(zhì)?林婉如跟著家人乘船正感到無聊,于是擺脫仆人跑到甲板上來溜達溜達。
坐得起商船的,口袋里都有兩個。青年穿西服的也不在少數(shù),就連顯眼的白西服,也有兩個撞衫了,梳油頭,撐著金絲眼鏡的,林婉如不屑和這些外表金裝,肚中一點點貨就夸夸其談的人說話。
這年頭,穿西服的青年人不在少數(shù),似乎套在身上就能有一股優(yōu)越感。但是能把西服穿的如平常衣物一般,不顯眼,融入言行之中的人,卻少之又少,而李崇卻是其中之一。
甲板上看報的李崇,鎖著眉頭,濃眉大眼,并不參與旁邊三五一成群青年間的高談闊論,獨自的看報,還能毫不在意自己形象折紙飛機,這讓林婉如心中有了一點點好奇。
現(xiàn)在自己主動挑釁了他,就是希望在聊天中看一看這個令自己好奇的年輕人到底在想什么?
結(jié)果居然不理自己,好生氣哦,林婉如鼓了鼓嘴。
作為“金陵女子學院”公認的第一才女,寫的一手好文章,林婉如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不過在李崇看來,這樣的文章充滿了小資的情調(diào),和這個時代的心聲并不合拍,或許讀起來很美,不過卻不合當下的國情,于此刻的國家無益。
沒想到遇到一個比自己還驕傲的人,林婉如心中暗暗道。
看著旁邊這青年一點自顧自的從甲板上木板壓著的眾多報紙中繼續(xù)有滋有味的看著。林婉如也往下一蹲,眼睛一挑,余光見青年沒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弧度于是更彎了,手腳麻利且輕輕的移開木板,就在細手要拿出報紙的時候。
“嗯哼!”一聲由上而下的咳嗽聲響起,正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偷”報紙的林婉如受到驚嚇,直接往后一仰,嚇得一屁股墩直接坐在甲板上。
李崇看著這個性格跳脫,完全不像家鄉(xiāng)女子閨秀性格,反倒有些像上海香港女子自由精神的少女,甚至還好像有些自來熟的性格,來了些興趣。
卷起報紙,靠在欄桿上,對上少女不輸氣勢的眼神,饒有興趣的說道:“教書先生沒告訴你:不問自取視為偷嘛。”
林婉如俏臉紅撲撲的,仰起臉睜大眼睛,爭辯道,“讀書人的事情能算是偷么?!比缓缶褪亲炖锼莆米影愕泥洁炻?,很細很輕,李崇一句也沒聽清楚,反正越說額頭冒出更多細密的汗珠,頭也越來越低,就差埋到甲板地下裝鴕鳥。
“小姐,小姐,我可終于找到你了,夫人找你都快急死了。”說話的功夫,一個藍衣布裙插著腰喘著氣兒丫鬟模樣的小丫頭找到少女面前。
“說了多少次了,人前叫我‘少爺’!”少女不滿的嘟囔了一聲丫鬟。
少女說著似是感覺到李崇有些揶揄的目光,那是看“掩耳盜鈴”的眼神,讓驕傲性子的林婉如有些受打擊。
這男子莫不是自己的克星,明里暗里自己丟了好幾次臉了,自己還是先撤吧。這樣想著,林婉如牽起丫鬟的手,一路小跑著匆匆離開甲板。
于李崇而言,這只是出行途中的一個插曲。
……
沿著長江順流之下,兩天兩夜的時間里,輪船??垦亟恍┲匾a頭時,李崇及時買來報紙,了解北平前線戰(zhàn)事的進展。
報紙上,“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的黑體大字觸目驚心。
這一次日軍掀起的戰(zhàn)爭里,李崇愈發(fā)的感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第三日清晨,輪船??吭谥猩蕉煽冢@里也叫作首都碼頭,為了紀念國父孫中山先生,特意將先生遺柩上岸的渡口改為中山碼頭。
李崇拎著皮包,隨著人群下來。
不遠處的后面,已經(jīng)換回女裝的林婉如看到走在前面的李崇,故意落后了兩步。
出了渡口,不過往前走了兩步,李崇能感覺到壓抑在空氣中的焦灼,比武漢之時還要濃郁。
不過詭異的是,沿著渡口一路進城,李崇并沒有看到沿路的示威集會。武漢前兩天就爆發(fā)了游行示威,如今眼見著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全國各地的工商業(yè)、學生都游行起來要求抗日,作為民國的政治中心,這里怎么如此風平浪靜?
走到電報局,局里面的職員在小聲的議論紛紛,李崇耳尖,這些職員是在談論著昨天街頭游行的事情。
趁著往老家發(fā)電報的功夫,李崇掏出煙,給對面的職員發(fā)了一根。
“能跟我說說,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事了么?”
“哎呦,一看你就是新來的吧。你不知道嘞,前兩天大游行,死了人……”一根煙,瞬間拉近人和人的距離。
一番交流下來,李崇知道了南京城如此安靜的原因。作為當下民國的首都,統(tǒng)治集團對于南京的掌控還是很強的,昨日爆發(fā)的反日游行進行到一半,就迅速遭到軍警的鎮(zhèn)壓。
游行的人本就心中憤懣,和軍警的沖突不免發(fā)生,手無寸鐵的游行人群熱血上頭之下瞬速吃了虧。發(fā)生流血事件后,當局為了避免事態(tài)擴大化,直接宣布警察署總長被罷職,表達了堅決抗日的意愿。國民政府內(nèi),也傳出“不屈服,不擴大”和“不求戰(zhàn),必抗戰(zhàn)”的聲音,暫時壓制下游行人群心中的情緒。
同時加緊對學生、工人的約束。學生私自出校,開除學籍;工人擅離崗位,開出工位。這兩樣,是學生和工人團體最在意的東西,既安撫又威脅的雙棒之下,游行運動被暫時的壓制下來。
向家里人發(fā)回“已抵南京,身帶良藥,不日抵達”的電報后,李崇思索著能快速回家的方式。南京和老家之間也就隔了揚州,水路發(fā)達,來的時候李崇就是乘船而來,但是由于商業(yè)輪船不多,速度較慢。
邊走邊思索著,“咕嚕咕嚕咕?!?,肚子一陣鬧騰,李崇這才響起自己下船之后還沒有吃任何東西。
作為民國的首府,酒樓牌肆數(shù)不勝數(shù)。再怎么打仗,秦淮河兩岸永遠川流不息。
刺溜溜的吃完一碗面條,吃完出了一身汗,風一吹,渾身舒坦,李崇拎著包準備去看看有沒有到揚州的輪渡。
走著走著,李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因為身后鬼鬼祟祟的跟著兩個“小尾巴”。
生逢亂世,三教九流的人少不了,李崇一身富家少爺?shù)拇虬?,手上拎著包,一看就是很有油水的樣子,估摸著自己一下輪渡就被當?shù)氐倪@些飛賊盯上了。
要是一般的富家公子,身邊沒有家里人,發(fā)現(xiàn)自己被跟蹤了,肯定慌了神,李崇反而就像沒看見一般,老神自在的往前走,越走前方人越少。
后面跟著的兩個飛賊心中愈發(fā)的得意,感覺自己今天又遇到肥羊了。昨天街上鬧游行,自己可沒少發(fā)意外之財,混在人群里,左一個又一個,偷的盆滿缽滿。
今天來秦淮河準備享受一番,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一個單身的富家少爺,真是財運來了擋都擋不住,兩個飛賊對視一眼,心中充滿了得意。
李崇往前面的巷子里走,正準備沒人的時候收拾掉兩人。
“啊!”的一聲尖銳的女人尖叫聲,讓李崇眉頭發(fā)皺,自己原本就準備轉(zhuǎn)身干翻這兩人了,結(jié)果前面的尖叫聲,讓李崇不得不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