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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第四十一章 搶頭

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優(yōu)哉先生 5309 2019-11-01 21:01:44

  隨著凌亂的腳步漸行漸遠,直到除了哀嚎的風(fēng)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又再忍耐一會,他們才伸手向外推開木頭,蜷縮身體爬出床底。盡管已經(jīng)有心理準(zhǔn)備,然而站立在獵人床前,一切已赫然在目。

  那個獵人的腦袋就卡在門縫邊,正瞪大眼睛看著他們的腳趾頭!

  鮮紅的液體已浸入地板中,卻還拼命從脖子里涌出來,順著肩膀、肩膀、手指頭流逝。斷裂的脖子斜對腦袋,令他想起白爺爺殺雞的時候。獵人的眼珠子瞪大,可惜里面沒有兇手的模樣,只倒映著數(shù)道冷冽且鋒利的劍芒。

  當(dāng)破左耳伸出右腳時,“臭小子,干嘛呢?”田老頭問。

  破左耳望著血泊中的獵人,“他不該死的?!毖矍案‖F(xiàn)了母狗被分食的慘狀,霎那悲從中來,是一種野人剛剛熟悉的熱辣?!耙傲掷?,斷手?jǐn)嗄_的動物死后找不齊魂魄就無法重生,野人也是如此。那些被削掉身體的部分,族人會用樹枝或石塊拼湊?!?p>  “野人也信這些?他可不是什么野人?!碧锢项^有些詫異,指著血泊說,“別踩在血上留下腳印?!?p>  “死在野林里的人都該如此。”他繞開了血跡?!胺駝t做鬼都要被欺負(fù)。”

  “老子以為野人沒什么好忌諱的。”田老頭說出偏見?!翱磥碜鲆叭艘参幢刈杂砂 !?p>  “你們是如何對付死人?”他望著那雙不甘心的眼睛,“獵人不是野人,應(yīng)該用你們的規(guī)矩?!?p>  “什么都不做。”田老頭上前,俯身伸手替獵人蓋上眼皮。

  “他剛剛救了我們?”他無比鄙視地望著田老頭臉上那一模一樣的第三只眼。

  “人死了自然是下葬的。南方野林各族都有自己的規(guī)矩,容不得半點將就。可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苯?jīng)驗老者的聲音平靜如冰,“這里最好保持他死前的模樣,不多半點也不少半點,那些城衛(wèi)軍可不是吃素的。他們提走了腦袋前去復(fù)命,可見這獵人身份不尋常?!?p>  “搶回來,他們沒有我熟悉林子。野人什么都可以拼湊,唯獨腦袋不行。腦袋沒了,什么也沒了?!彼匆娏藟Ρ谏蠏熘?。“他們?nèi)硕?,這里箭也不少?!?p>  “絕對不行?!碧锢项^拒絕了他的提議。

  “懦夫!他剛剛救了我們。”

  “臭小子,獵人是心甘情愿死的。”田老頭解釋?!澳阏娴母屑に木让鳎蔷蛣e浪費他的一番好意。人死不能復(fù)生,你別太難過?!?p>  “我自己去?!彼∠鹿D(zhuǎn)身對田老頭說,“他救了我,我不能讓他死后沒有頭。”

  “倔牛。”田老頭將劍橫在木門上,罵道,“就算他不救你,也難逃一死。你沒聽見剛才士兵們的對話嗎?他根本不是獵人,而是藏身在此的逃犯。這是他的命數(shù),在劫難逃。”

  “他可以自己躲在石縫里?!蓖p,他回頭看著第三只眼。

  “別用這種眼神看老子?!碧锢项^別過臉去,滾落在角落里的竹節(jié)還在滴滴答答?!熬退闼裉焯舆^了,難保以后不會被發(fā)現(xiàn)。不是我們害死他,而是他被識破了身份。情這個玩意,就像美味毒酒,既然喝了爽了就得認(rèn)命?!?p>  “我不管!你說的那些我聽不懂,我只需要搶回腦袋,留他全尸?!彼叵馈?p>  “嚷什么嚷,怕士兵聽不見是吧。”田老頭怒目回?fù)?,兩人僵持在門口?!袄献雍醚韵鄤瘢阍趺淳吐牪欢嗽捘??獵人原來是和武城主養(yǎng)著的兵,卻勾搭上了他的女人。這口氣是個男人都咽不下去,何況還是一城之主。吃了城主的糧食,睡了城主的女人,還喝著城主女人釀制的美酒,你說哪個男人能忍受?普天下的男人都一樣,最傷尊嚴(yán)的事情,無不外乎是戴綠帽和無能了。就算今天不遇見你我,他只怕也難逃一死。你看看這些酒,明明就是他偷偷下山搬回木屋。真正害死獵人的是他的欲望,懂嗎?”

  “不懂!”

  “臭小子,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價。就算他現(xiàn)在復(fù)活,重新選擇,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風(fēng)堆積在木屋周圍?!安魂P(guān)我的事?!彼煊驳?,“我不懂,也不需要懂?!碧锢项^的劍始終橫阻在前,木門嘎吱嘎吱作響。

  “臭小子,色子頭上一把刀,他是死于情債?!碧锢项^搖頭嘆息,“和武城主不會放過他的,無論天涯海角無論何時何地。在城主有生之年,都不會放過他的。若不是他偽裝的好,對城衛(wèi)軍了若指掌,又對山中地形熟悉,恐怕活不到現(xiàn)在?!?p>  “不就是一個女人。”

  “何其是一個女人哪,獵人搶走的是城主的臉皮?!?p>  “那又如何?”他喊道。“讓開?!?p>  “不讓?!碧锢项^總算是徹底清醒了?!俺悄闾ぶ献拥氖w走出去?!?p>  “你的命是我拖出來的?!?p>  “是馬拖出來,你只不過是個馬夫。”

  “走開?!?p>  “是不是又要亮出你的野人之怒?臭小子,你的眼底沒有火,說明你根本不想殺老子。”

  “我不殺老人?!?p>  “毛沒長全乎,就大言不慚。來呀,今天老子奉陪到底,但是有一個條件,打爽了你就得聽老子的。”

  “我不會再上你的當(dāng)。”他趁著田老頭不留意的時候,從劍底下穿過去,朝士兵離開的痕跡直追。

  “臭小子?!碧锢项^緊隨在后,抱怨道,“你讓獵人白死了?!?p>  弓已開箭上弦,朝著士兵的背脊疾馳。“我要他們償命?!逼谱蠖驹跇渖疑闲?。

  一聲嘆息在左。“老子這輩子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射箭,要是有弓箭手在這占據(jù)地勢便宜,就能攔截你的箭?!碧锢项^打了哈欠?!耙獨⒕鸵患龜烂駝t索性讓老子提著你的腦袋主動送上門,省得累死累活?!?p>  “誰?”他自然不信。野林里使弓箭最厲害的無疑是獵人,難道還有人比獵人更快更準(zhǔn)?

  “城衛(wèi)軍的弓箭手,那是一射一個準(zhǔn),原先都是林中最好的獵人?!?p>  果不其然,箭射偏了,還射進了殿后士兵的小腿肚中。

  “糟了,壞事從來靈驗?!碧锢项^拍打了一下腦門。“呸,老子這破嘴,臭小子,你射偏了?!?p>  他惡狠狠地瞪了田老頭一眼,“我沒瞎。”

  慘叫聲驚動了周圍的士兵,火把嗖嗖高舉,光亮立即覆蓋在他們倆面盤上。

  霎那,個個士兵皆如臨大敵般張開備戰(zhàn)姿態(tài),調(diào)轉(zhuǎn)隊伍再度朝木屋方向攻擊。其中兩名弓箭手已經(jīng)找出了敵箭射出的大概位置,呼呼呼連發(fā)好幾箭,從他們的腳底擦過。

  “臭小子,還愣著做什么,趕緊發(fā)箭啊?!碧锢项^催促道,“你最好殺幾個,否則獵人真的白死啦。臭小子的脾氣和石油般一點就著,老子遲早被你害死?!?p>  反正田老頭大部分的普語他都聽不懂,不過湊合搭上表情和眼神聽,竟也自然而然就懂了。于是連發(fā)兩箭撕開夜色,“閉嘴?!彼麖牟輩仓写┰?,箭尖沒入左右弓箭手的胸膛。

  持弓背箭的兩名士兵踉蹌中倒退幾步,即刻從高處直挺挺地到了下去,壓倒了身后的三四名士兵,來不及叫喚抱成團滾下了山澗,咚咚幾聲便再沒了動靜。

  “臭小子運氣不錯?!蹦慷昧艘磺校锢项^有些詫異,“右邊右邊,注意右邊。”

  “閉嘴。”他又朝右邊開弓。

  “小尾巴別著急翹起來,剛才全屬狗屎運,算不上幾分能耐。要是右邊你能射中,才算多少有點兒真本事。”

  甚至沒有來得及瞄準(zhǔn),一切憑風(fēng)的感覺?!伴]嘴?!彼质沁B發(fā)兩箭,分別射在左右士兵的腹部和右眼,兩人跪下,哀嚎不已,在夜里聽來凄厲如惡鬼出獄。

  火把越來越亮,幾乎就照出他們的原型,迅速從草根處燒了上來?!皠e慌,沉住氣。臭小子乘熱打鐵,再來幾箭?!碧锢项^在一旁鼓勵助威?!白屗麄兛纯匆叭说膶嵙Γ恢灰叭酥?。”

  倏然,彩色的煙從草叢底部攀升而上,在黑幕中綻放如一朵巨大的妖花,耀眼至極。一時間,他目瞪口呆,難以置信雙眼所見奇景,不知野林竟然有如此瑰麗的火花,能爬上天穹再盛開,燒紅了夜色。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田老頭直叫,旋即附在他耳畔問?!昂芎每词前伞!?p>  天穹從來沒有如此妖艷?!岸?。從來沒有見過?!彼吹冒V迷。

  “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碧锢项^揪住他的耳朵,厲聲訓(xùn)斥道,“那是訊號煙花,是通知山下的城衛(wèi)軍立即支援的暗號?!?p>  又發(fā)一箭,這箭徑直飛向提著腦袋的士兵。

  士兵抬頭看見了,躲開之后,舉起了左手的腦袋,不知挑釁還是討?zhàn)垺?p>  “和我沒關(guān)系?!彼櫜簧虾闷?。

  “臭小子,你的腦袋除了硬碰硬就沒裝點別的嗎?”田老頭幾乎暴跳如雷,卻拿他無計可施,揪著他耳朵的手放了下來,“只能來個徹底了,臭小子你在上面掩護。老子殺下去,搶回腦袋。”

  他本來想反抗什么,然而在鷹眼之下,也不好繼續(xù)堅持?!拔冶饶愀欤 比缓笸艘谎厶锢项^開裂的舊傷,將弓箭往田老頭懷里一推,縱身一躍,如狼竄進了草叢俯沖直下。

  趁著士兵們哀嚎,尋找掩體之際,他迅速抓過他們的脖子,使力一抓一掐一扣一提,咔咔幾聲。當(dāng)他站起來,幾具尸體已然橫七豎八躺著陡峭的坡壁上,瞪大眼睛看著他。

  田老頭從樹梢上跳下來之際,他正好看見趴在草背上的長劍,撿起來一一割破士兵們的喉嚨,而后就像折斷樹枝一樣,使腦袋和身體徹底分離。

  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對著一張張愕然的臉說:“獵人斷了脖子,你們應(yīng)該遭受同樣的死法。”

  “湊小子算了,他們都死翹翹了。崗哨的士兵一定看見訊號后必然往這里趕?!碧锢项^催促?!拔覀儽仨汃R上下山,附近有沒有近道?”

  “必須先葬了獵人?!彼麍猿?。

  實在是拗不過野人的倔強,田老頭隨即蹲下身,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士兵手里搶了頭,氣喘吁吁道:“死人力氣真大啊。走唄,還愣著等腦袋自己爬回脖子上??!”

  沉默以對,緊跟在后,再度進入獵人的木屋。一種說不出的感觸堵在他的身子里,仿佛從夢中剛醒來,還在恍惚。

  獵人直挺挺倒在地板上。老頭把頭重新按了上去,從被褥上扯下一角于腋窩處纏繞向上,藤蔓般的布條將脖子和腦袋緊緊裹在一起。

  地板上已然冰涼的尸體,宛如一個怕風(fēng)的男人睡夢中只露出了朝天鼻。

  點燃火把,照亮木地板下方,他和田老頭將獵人挪進了石縫中,幾根木頭支撐著他的軀干似士兵站崗般挺拔。從屋外空地上掘了石塊頂著尸體,灌入幾籃子泥土封了縫隙口才算完成。

  這是他第一次葬人,談不上什么感覺。只是一直貓著身體,在地板下折騰的田老頭爬上時,倒地就抱怨。“死人真重,老子的腰快斷了?!?p>  “他們會燒了這里嗎?”山腳下移動如云的火光,使他想起了山谷里的石洞。

  “燒了就燒了,也燒不到石頭里。你還害怕他被燒死不成?”田老頭爬了起來,長劍做拐,俯瞰山下,旋即臉上起了數(shù)道褶皺,指揮他,“臭小子,少說也有百來人,真的要逃命了?!?p>  “殺到最后......”

  “閉嘴。臭小子,真正的勇士從來不吃眼前虧,只知道硬碰硬,那是愚夫所為。你若要當(dāng)笨蛋,就用你的野人之怒沖下去挑戰(zhàn)百來個士兵,老子絕不攔著,更不會舍命相陪。你若要當(dāng)勇士,藏起你的手指頭,再乖乖閉嘴,聽老子的話下山,否則老子立即與你分道揚鑣?!?p>  “勇士才不會貪生怕死?!彼麍孕?。

  “有勇無謀,不愛惜生命,那是蠢貨所為?!?p>  “懦夫?!?p>  “死也要死的有價值有意義?!碧锢项^將自己收拾一番,又從里屋的木框里翻出了瓶瓶罐罐。隨即,湊近鼻子嗅了嗅,然后往他的傷口倒下,疼得他直罵臟話。

  接過田老頭丟過來的小罐子,他學(xué)著處理手臂上被草刺拉開的細(xì)長傷口?!拔也欢?,也不想懂。我只是野人,又不是人族,更不是經(jīng)驗老者?!?p>  “眼下可由不得你了?!碧锢项^臉色一沉,“你把別人的臉面都刮破,事情鬧大了,還想置身事外?”

  “我折斷了他們脖子,沒有刮破臉皮?!彼⒓崔q駁。

  “如果你不想這兄弟山被一把火燒個精光,就跟老子下山吧?!碧锢项^的臉色越發(fā)難看,“真的勇士清楚什么時候該出拳什么時候該藏起拳頭?,F(xiàn)在你必須收起野人之怒。難不成野人腦袋里裝的都是污泥?你要不要敲鑼打鼓告訴他們,人都是你殺的?!?p>  “他們的確是我殺的?!彼脸隽虽h利的手指頭,又指著下面的證據(jù)。

  “真正的勇士都懂得忍耐,如果你連這點兒能力都沒有,那還是你走你的陽光大道,老子走老子的獨木橋??上Я四愕陌谞敔?,或許他現(xiàn)在還活著,還做著你會救他的大夢?!碧锢项^搖頭惋惜。

  吞下怒火,不吭一聲,他咬著牙將拳頭藏在身后,將胸膛聳了起來。

  皺起眉頭,一臉嫌棄?!坝植皇墙棠阊b殘疾?!碧锢项^訓(xùn)斥他,“記住了,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一個野孩子,一個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懂的野孩子。你必須忘掉以前的一切,忘掉母狗、銀狼,忘掉白爺爺,最重要是忘記你的野人之怒?!?p>  “我本來就是野孩子?!?p>  “算了,你只要記住一件事情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可以使用野人之怒。做不到這點,那就在著等著城衛(wèi)軍吧,也不用去找白爺爺了?!碧锢项^坐在木墩上吹風(fēng)。“白爺爺若是活著,你這樣一去,他一定死翹翹。”

  “別人打我呢?”他問。

  “忍?!?p>  “我不是烏龜?!?p>  “烏龜活得久?!?p>  “那我就死了。”

  “別人用拳頭打你,你就用拳頭打回去;別人用腳踢你,你就用腳踢回去?!碧锢项^靠著門板,“只要別人不知道你指頭有多鋒利就行?!?p>  他摸著指甲,有些懷疑問:“就這樣?”

  “還有......總之,隨時隨地看老子眼色行事,不要亂來?!?p>  “憑什么聽你的!”

  “老子是經(jīng)驗老者,對付人族有一套,他們每條腸子打了幾個彎,隔著肚皮老子一眼就能瞧出?!?p>  “老狐貍?!彼[隱約約明白點什么,只是說不上具體的詞。

  “小狐貍?!?p>  “我是野人?!睂Υ?,他很堅持。

  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摟在胸前,“臭小子,你不可讓任何人知道你是從竹海里活著走出來的人?!碧锢项^更加嚴(yán)肅,幾乎是命令?!胺駝t整個野林的人,無論士兵、男女老少,就連七子都勢必將你擒獲。除非你有升天遁地的能耐,否則就忘掉以前的事情。從今往后啊,跟著老子相依為命吧?!?p>  “他們會吃了我?”盡管,他對于野人傳說中的人族開始有了其他想法,然而,還是不確定。畢竟,田老頭只是田老頭,代替不了其他人族。

  “臭小子,你過來看看這螞蟻搬家。人就像螞蟻,而你就是這大塊肉。來一只或幾十只螞蟻都不可怕,但是數(shù)不清的螞蟻聚攏在一起,這肉無論多大,它們總是有辦法搬走的?!碧锢项^抬起眼皮,望著他?!叭绻愕陌谞敔斶€活著,你還想救白爺爺,那一切必須聽老子的。除了一切聽老子的,臭小子你還要先學(xué)做一只螞蟻,而不是別人眼里的肉?!?p>  “老狐貍?!彼贫嵌?。

  “小狐貍。”田老頭伸出手臂將他攬住。

  木屋幾百米外的夜幕,已經(jīng)被燒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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