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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第八十四章 深夜哭聲(二)

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優(yōu)哉先生 4101 2020-01-08 21:11:14

  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小扒皮的性情,也不知道這張臉上的神情為何變幻,破左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所以你對樹子很好?!彼亩亲永镆舱也坏胶线m的話回應(yīng)。關(guān)于流傳在伙計們之間的笑料,他早有聽聞?!皹渥訉δ阋步^對忠心?!?p>  仿佛剛剛那一幕就是個臭屁,風(fēng)沒來就散了。

  “你不嫉妒?”小扒皮已經(jīng)躺下,蓋上了如他皮膚一樣有彈性的被褥?!皹渥泳褪羌刀誓侵回?,才不得不殺了他。他太傻了,畜牲就是畜牲而已?!?p>  他佇立著,不知要回答什么,只好“哦”了一聲。

  “我可以沒有你,但不能沒有樹子。”小扒皮背對著他,淡淡然道,“你去死吧?!?p>  豈有此理!忍!忍!忍!“我是我,樹子是樹子?!彼幻靼仔“瞧さ降紫朐趺礃印8粢?fàn)€粥一般粘稠的腦袋,此時此刻早已結(jié)霜,什么也琢磨不了。

  “可你們不是肝膽相照的兄弟嗎?”

  顯然樹子和他結(jié)拜之事,小扒皮已經(jīng)悉數(shù)盡知?!澳怯秩绾??”他很驚訝?!拔也粫嫒魏稳巳ニ??!?p>  “既然肝膽相照,就應(yīng)該毫不猶豫地為他去死?!毙“瞧ふ碇誓伒母觳玻槼驴床怀霰砬?,就睡在他右側(cè)的樹子呼吸趨于平靜?!澳惝?dāng)他是兄弟?若是兄弟,怎么會見死不救呢?”

  “那是我和樹子的事,與你無關(guān)?!标P(guān)你屁事,他差點(diǎn)脫口而出。

  “好個肝膽相照,樹子依附于我是為了求活,你依附樹子也是為了求活。樹子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呢,又能為樹子做什么?”

  今夜小扒皮的廢話真多,繞來繞去不還就是想讓他去死,好替樹子一命還一命。

  命若能換來換去,那小扒皮豈不是能與天地同歲,反正皮革店的奴隸那么多,昨天又來了一批新貨。

  “他只是睡著了,不是死了?!彼艘谎酆ㄋ臉渥?,胸口里堵得慌。

  既然是樹子殺的貓,為何要賴給馬三,禍及棚屋里的伙計們餓了三天肚子,只能以冷水果腹。

  伶俜山的寒意在圓窗外呼嘯,似多爪怪物橫沖直撞,最后一爪沖進(jìn)屋子里,他用背抵著。

  旋即,眼睜睜看著大床上的小扒皮艱難地將身子翻了過去。側(cè)身斜目看著樹子,胖嘟嘟地食指從樹子顴骨滑落至下頜。

  “樹子一定會死的,就像他一樣?!毙“瞧ら_始喃喃自語?!拔也荒茉僮屗x開我了?!?p>  又是他!“他是誰?”破左耳打算問個清楚明白,對于普語的游戲,他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呼吸都已凌亂劈叉。“他到底是誰?”

  “他?”小扒皮轉(zhuǎn)頭看他,臉色一沉,上身抬起勃然大怒道,“你居然不認(rèn)識他,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他是誰。他死了,你為何一點(diǎn)都傷心。都是你害死了他,都是你該死了他。是你是你......”眼珠子幾乎要掉了出來。

  他站著,任憑小扒皮歇斯底里尖叫,直到累了,那團(tuán)肥肉才癱軟在床上。

  沉睡的樹子如尸體一般充耳不聞,繼續(xù)在夢魘中求饒:“別過來,別殺我,我錯了。”

  這樣都不醒?破左耳不禁疑心,樹子或許真的喝死了。

  “別怕,只要他死了,你就沒事了。”小扒皮一手摸著樹子腦袋,一手擦拭去樹子額頭上剛沁出的汗水,扭頭責(zé)問他,“你為什么還不去死?聽不懂人話嗎?非得讓我殺你嗎?”

  “你叫醒他,就不會再做噩夢了。”野人之怒在攥著,右腳掌已經(jīng)傾斜向外,他開始搜索枯腸如何脫身。

  只要他敢轉(zhuǎn)身就跑,身后的尖叫聲絕對會叫醒每個奴隸。直到,牛扒皮、管家、奴隸等等把木屋為個水泄不通為止。小扒皮已經(jīng)瘋了,他實在沒有力氣陪他耍瘋。正琢磨著喚來老奴伺候小扒皮,對于發(fā)瘋的小扒皮,畢竟只要將瘋勁卸掉,小扒皮也就即刻恢復(fù)正常。往日發(fā)病都是如此結(jié)束,但輕聲細(xì)語哄人,真的不是野人所擅長的事情。

  “你不死。貓不能安息,夢仙就不會放過樹子?!毙“瞧よF了心要?dú)⑺??!澳阕约翰粍邮?,自然有人替我動手?!?p>  當(dāng)然知道小扒皮所言,絕非恐嚇而已。只要一聲令下,別說皮革店,就是這個圓木屋他都走不出去,更何況田老頭還未康復(fù)。

  于是乎,他快速繞過床尾來到床右側(cè),伸手打算叫醒樹子。

  奇了個怪,樹子最緊張小扒皮的喜怒哀樂,為何今夜卻睡得如此死沉?

  眼神向外飄去,他檢查了一番,外屋的酒壇沒有異常。平日里,無論喝多少酒下肚,只要內(nèi)屋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樹子總是能從被窩里霍然跳起來,及時安撫小扒皮。除了樹子,幾乎沒有人能瞬間安撫小扒皮。

  “樹子不是他?!逼谱蠖摽诙?,盡管并不知道這個“他”是何許人,顯然犯病時小扒皮把他和樹子重疊成一人。但是他他他,小扒皮嘴里的“他”,就像成千上萬只蒼蠅在他耳朵里嗡嗡直鬧。

  轉(zhuǎn)身望著他的小扒皮為之一愣,或許沒有想到野人會說這句話,繼而淡定回答。“我知道。那又如何?我說誰是他,誰就是他,為何不可以是樹子?”

  “樹子知道嗎?”他問。田老頭是田老頭,老怪物是老怪物,他從來不會把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重疊在一起。人不是田鼠,田鼠看起來都長得差不多,但人,誰就是誰。

  “有必然嗎?”小扒皮深不以為然,仿佛他的擔(dān)憂是不值得思考的問題。

  然而樹子正睡得香甜,絲毫不為這話傷心?!八麑δ愫苤倚摹!痹谫即蟮钠じ锏昀?,他相信沒有人比樹子對小扒皮更上心。

  “那是他應(yīng)該做的?!毙“瞧ね嗜チ送盏闹蓺猓瑒倓偮冻龇纤昙o(jì)的成熟,他環(huán)顧四周道,“我給了他一切,不是嗎?”

  “樹子對你的忠心,超越了一個奴隸應(yīng)該有的臣服?!彼貜?fù)了田老頭私下對樹子的評價。

  “是嗎?把我當(dāng)孩子一樣寵愛?”小扒皮露出了一個世故的笑容,在搖曳光影下顯得支離破碎?!皼]有這一切,他還會如此對我嗎?”寒光在他眸底乍現(xiàn),興許這才是真正的小扒皮。

  “他呢?”他追問。

  “他!”小扒皮從被窩里爬了起來,下床朝大圓窗走去,推開了窗子?!八兀俊?p>  頃刻,刺骨寒意如河浪洶涌灌了進(jìn)來。

  小扒皮竟然絲毫不覺,迎面吹亂了頭發(fā),黑發(fā)在窗前胡亂起舞?!叭绻€活著,這一切都應(yīng)該屬于他。該死的人是我,不是他。只是我太害怕了,他只好替我去死。他可以這樣對我,你也應(yīng)該這樣對待樹子,兄弟都該如此?!?p>  這是什么道理!破左耳立即縮起了脖子,小扒皮又開始瘋癲了,他連忙上前關(guān)起窗子?!澳隳隳阍趺戳??”

  “你學(xué)樹子一點(diǎn)都不像,關(guān)心人這種事情你不擅長?!毙“瞧まD(zhuǎn)身肆意地笑起來,就像他是個蹩腳的小丑。“你還是嫉妒樹子,所有的奴隸都嫉妒他。是啊,我這滿屋子的華服美酒大肉,沒有誰不動心的??墒俏铱床簧夏?,更看不上其他東西,就偏偏中意樹子。你的心太大性子又野,不是小小的木屋能拴得??;而其他東西過于木納,皮糙肉厚,且了無生趣。如果你能像樹子一樣伺候我,或許我會改變心意。只可惜,伺候人也是多少需要點(diǎn)天賦的。你的手過于粗糙,每根手指頭上都長滿了繭子和鞋底似的,做不來細(xì)活?!?p>  一陣迷惑,頓時明白小扒皮所指。小扒皮冷不冷關(guān)他什么事情,可是他冷啊。破左耳懶得澄清事實,一把抓過床上的被子......

  “別擔(dān)心我會生病,吹病了才好,那樣就沒有力氣痛苦?!毙“瞧λf。“你不是樹子,沒有必要扮成......”

  還沒有等小扒皮說完,被子已經(jīng)將他裹得嚴(yán)實?!拔冶緛砭筒皇菢渥??!?p>  “以前,你可不敢如此頂撞我,究竟是誰給你撐腰了?”小扒皮有些詫異他的舉動,“在皮革店里,居然有人比我還值得依附?或許是我太久沒有留意屋外的事情。告訴我,是誰給你撐腰?”

  他是野人王不是寄生蟲,不需要依附誰。“我自己。”他嘟囔道,困意再度深襲。身體已經(jīng)如油燈一般枯竭,麻木的虛感從腳底板升騰而上,蔓延至全身,宛若隨時可以熄滅。

  “這個笑話一點(diǎn)都不好笑。你不肯說實話,我也能猜出。管家究竟承諾你什么,值得你不惜目中無我?管家只是管家,皮革店始終是我的,你的小命也捏在我手心里。我讓你生你便生,我讓你死你便死。在這點(diǎn)上,樹子比你聰明。他總是知道誰才是能保護(hù)他的人?!?p>  這些話聽著真耳熟,但是他受夠了。“那又如何我,樹子需要你,我不需要?!彼麘B(tài)度強(qiáng)硬,仿佛眼前站著不是小扒皮而是黑熊。該死的樹子竟然還能安然沉睡,令人氣憤。

  “真是勇氣可嘉,除了他已經(jīng)沒有人敢這么和我說話了?!毙“瞧さ难劬镩W爍過狡詐?!芭?,是那個老頭,叫什么來著?!?p>  “田老頭?!彼嬖V小扒皮。

  “哦,叫什么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會記住?!?p>  “我記得?!彼行┕虉?zhí)?!八莻€好老頭?!?p>  “好人?他真是好人?不,除了他,野林哪里有什么好人。破左耳,你想要什么?金幣?還是女人?”

  “馬。”他搶答。有了馬,他就不用每天走那么遠(yuǎn)的路去采草藥了。

  “你的選擇讓我意外。不過沒什么,只是一匹馬而已,你的所求很謹(jǐn)慎。”小扒皮笑道,“如你所愿,但必須幫我做一件事?!?p>  “你想怎么樣?”父子就是父子,相像的可不僅是外貌而已。

  “任何事情都得付出代價?!毙“瞧ぢ冻隽松倘藨?yīng)有的精明?!氨绕鹞业医^對公道?!?p>  “你要什么?”對于馬,他還是有些執(zhí)念。

  “聽說田老頭病了好幾天?”小扒皮試探。“以往也有很多東西都得過這個病,挨不住幾天就死了。就像一條老狗一樣死去,幸好這些東西活著也沒有意義。但田老頭不同,他既然是你的假爹,那就有責(zé)任為你做點(diǎn)什么。你看看,我的爹就為我蓋了皮革店,讓我此生不愁吃穿。他既然擔(dān)了爹爹這個名,就應(yīng)該做點(diǎn)什么?!?p>  弄不清楚小扒皮的葫蘆里究竟賣什么藥?“反正,田老頭就是我爹。”他真的好困,哈欠連連,眼淚直犯。

  “早死晚死都得死,你若是個孝順孩子,就應(yīng)該送他一程,免受病痛折磨?!毙“瞧ふf,聲調(diào)溫柔就像是樹子在哄他。

  他恍然大悟:“你要我殺了田老頭?!?p>  “你倒是沒有樹子說的那么笨?!毙“瞧c(diǎn)點(diǎn)頭,面露微笑,“只要有人為貓償命,夢仙也就不會夜夜糾纏樹子。你舍不得死,田老頭快要死了,豈不是正好?!?p>  “田老頭已經(jīng)好轉(zhuǎn)?!彼臍⑿脑谥父瓜麓来烙麆?。

  “是嗎?從來沒有東西得了這種病,還能活下來。”小扒皮輕輕冷笑一聲。

  馬三也說過盡人事聽天命等話?!澳愫f?!彼秃?。

  “可你的聲音在抖?!毙“瞧ぶ赋鍪聦?。

  “田老頭不會死?!彼麚渖锨?,吼道,“他不會死,他是......”

  “是什么?”小扒皮冷笑一聲,“不就是個人。是人都會一死,剛剛你自己也這么勸過我,不是嗎?”

  他咬牙切齒瞪著小扒皮,不用開膛破肚,破左耳肯定他們父子倆的心都是黑色的。

  “想不想知道他是誰?”旋即小扒皮說起了他的故事,全然沒有經(jīng)過野人的同意。

  黑色的寒意漸漸稀釋變成了灰色。

  砰!身子壓彎了雙腿,隨即他看見自己倒在地板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獨(dú)自在黑暗行走了好一陣子,他只能像個瞎子一樣到處亂摸。許久之后,指頭下的直覺告訴他,此時摸到的正是田老頭的小房間,然而床是空的。他的胸口一下子就干癟。倏然,一陣嬉笑怒罵從身后傳來,他扭頭看見田老頭已經(jīng)痊愈,正罵咧咧地朝他走來。

  就在此時,緊隨身后的黑暗之魔,張開了碩大的嘴,朝田老頭咬去......

  他來不及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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