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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第一百章 大力追架(一)

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優(yōu)哉先生 3714 2020-02-08 21:30:13

  最后一眼,破左耳從田老頭左肩探出腦袋回望,樹子那張燒紅如烙鐵的臉越來越小。直至徹底被晨色吞沒,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聽不見,只剩下妖嬈勁風(fēng)在耳畔呼嘯。

  不知哪一時起,老覺得后背有抹眼神在追他,可幾次側(cè)目刻意檢查卻一無所獲,或許是樹子的怒火余焰吧。

  黎明爬過田野和森林,桫欏林在腳下轉(zhuǎn)為黝綠,馬蹄從枯枝堆上飛馳而過,發(fā)出交錯的喀嚓聲。

  越往深林,光線從頭頂上無數(shù)的大傘縫隙中泄漏而下,摔在林地,驚醒了無數(shù)生靈。野草肆意生長,沒過馬軀,露水將他的雙腿漸漸泡潮,循循攀上,直至心口。

  一心逃亡的田老頭對此全然未察覺,胸膛如石堅(jiān)硬,鼓聲透墻而出。老怪物常說南林擁有天下最會逛林子的馬,絕對不會迷路。然而,他卻想起了暗夜鋼軍進(jìn)入竹海被枝葉纏身,寸步難行,最后皆喪命在竹鬼手里。

  細(xì)長的葉子就像一條條單薄的鞭子劃過他的雙唇,留下了血腥味道。黑馬從一人高的野草中沖了出去,慶幸目前還沒有撞上大樹。

  不知道跑了多遠(yuǎn),已然聽不到任何關(guān)于林外對決的聲響。

  雙手握著銀將軍贈予他的匕首心有所憂,只是思緒繁雜又哭笑不得,其實(shí)他是不是應(yīng)該站在樹子的隊(duì)伍里呢?此時此刻,還能說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將去何從,不過是順勢而為,宛如身后有鞭子抽打、惡犬窮追不舍般只顧逃命。承諾白爺爺?shù)氖虑槠仁顾仨氝M(jìn)入長屏,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子金,或許這就是他的目標(biāo)。樹子的聲音仍回蕩在他耳朵里,始終揮之不去。他開始責(zé)怪自己,若不是自己拖沓不肯離去,樹子興許沒有機(jī)會與銀衫軍面對面,造成不可避免的一場血戰(zhàn)。那些伙計(jì)何其無辜,實(shí)在不該再受牽連。

  不知現(xiàn)在如何?無論誰贏誰輸,對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離家的馬兒心事深沉。逐漸減速,馬蹄踏進(jìn)層層腐葉編織的厚實(shí)地毯,一深一淺中緩慢前行,時不時咀嚼幾口樹下沁著水珠的鮮草。

  “馬三他......”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原以為他知曉你是誰才出手幫忙。”

  “老子在南林,只怕是欠下一筆永遠(yuǎn)無法償還的債務(wù)咯?!碧锢项^喘著粗氣,聲音低沉。“該死的樹子,千刀萬剮的馬駒。”

  “他只是太渴望過上金幣的生活,沒得選擇?!彼滩蛔∞q解。沉默如一道鐵絲網(wǎng)在田老頭的胸膛和他的后背之間拉起?!八麤]錯,只是和我們一樣,我們也不想死?!?p>  “是嗎?如果人人渴望什么,就可名正言順、毫不顧忌后果,犧牲多少條人命都無所謂,那他和亂殺無辜的野獸有什么區(qū)別?”田老頭憤聲反駁,無法茍同他的觀點(diǎn),無奈感嘆?!袄献忧樵覆凰酪蝗?。樹子大可直接到城衛(wèi)軍那告密并領(lǐng)取賞金,何必演這么一出?哼,算計(jì)到底不過是想名利雙收罷了。既得到賞金又可得到皮革店老板的賞識,從而擁有居高臨下的權(quán)利,他哪是迫不得已,只是太渴望別人仰頭看他而已。小扒皮倒是死得及時,給了他一個絕好的借口,這樣的機(jī)會,一旦溜走了,再也沒有了。畢竟牛扒皮就只有這么一個兒子。”

  “小扒皮是二兒子。”他提醒。

  “那又怎么樣,反正是最后一個,現(xiàn)在真是徹底絕種了。蒼天饒過誰!”田老頭沉默一會兒,又說,“死了也好,左右也不過是牛扒皮的棋子。”

  心中郁悶,漸進(jìn)地,他便聽不見田老頭在說什么,仿佛只聽見小石子一陣子砸落之聲。

  靜謐似罩與森林之氣齊心合力將他們層層包裹,似巨大繭子安全卻又令人恐懼,不知何時才可破繭而出。越深入林中,茫然的敬畏油然而生。山若有神,峰若有仙,林子也不例外。

  桫欏似哨兵警惕著他們的一言一行。

  “銀斐然將軍會殺了樹子嗎?他的劍看起來十分獨(dú)特,完全不像是鐵匠鋪打造的普通鐵劍?!逼谱蠖鷩L試轉(zhuǎn)移話題。林子無邊,黑馬是否真如老怪物所說那般識路,否則迷失在林間......

  他環(huán)顧了四周,沒有發(fā)覺任何差異。這似乎是一片古老的桫欏林,他們就像貿(mào)然闖入林子的陌生人,打擾了一片沉甸甸的靜謐,卻沒有來得及和主人打聲招呼。

  “那得問樹子愿意不愿意就此收手。銀斐然那小子的佩劍自然非俗物,荒極各帝國的軍器發(fā)展遠(yuǎn)遠(yuǎn)超前于南方野林。只是南林之地極為特殊,幾百年來長屏封鎖進(jìn)出,導(dǎo)致其野蠻自閉,故而對外界一無所知。銀斐然來自荒極大陸,是最古老帝國之一的貴族子弟,他出現(xiàn)在南林必然有其不可告人之事,絕不愿打草驚蛇。然而樹子卻樂意事情越大越大,最好人盡皆知,如此一來和武人人才都知道他的忠誠。以后啊,他就能以忠誠而聞名于和武?!?p>  南林的遼闊他還沒有目睹完畢,又來一個荒極大陸?!般y將軍為什么要救我們?”他百思不得其解,憑空出現(xiàn)的銀衫軍就像從天而降的士兵,如野林的狂風(fēng)霸道,不禁耳目一新。

  “他救你,可沒救老子?!碧锢项^一點(diǎn)都不領(lǐng)情?!俺粜∽樱灰獊y記帳。”

  近乎脫口而出的“為什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他急切改口,慌亂之中差點(diǎn)咬舌頭?!澳銢]死!”破左耳再次感覺到自己的蠢笨不是一點(diǎn)點(diǎn),下山以后總是沒完沒了問這問那,其他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答案,而野人的肚子里似乎從來不裝答案?,F(xiàn)在一天內(nèi)動腦子思考問題的次數(shù),比他在林子里生活的那些年都要多。以前一個問題他可以琢磨個幾天幾夜,甚至一年,實(shí)在不行,銀狼也會不厭其煩陪著他發(fā)呆苦思?,F(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而且時間變得稀少,且飛快的轉(zhuǎn)動。剛睜開眼睛看見天泛白,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幾個問題,天就黑成一片坍了下來。

  不禁懷疑有人偷走了他的時間,用螞蟻搬家的方法。

  看他耷拉著腦袋,盯著馬脖子數(shù)著黑毛,田老頭笑道,“你就是個香饃饃,誰都爭著吃。”

  這話聽在耳里像極了評價(jià)火架上剛剛烤熟的野豬肉?!耙叭瞬幌??!彼⒓捶磽?

  從前田老頭老說野人活得樸素粗糙,現(xiàn)在想想野人就該是臭哄哄的,畢竟翻山越嶺,穿洞下河,全身沾惹野林味。絕對不會像老怪物渾身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花香,成天招搖過市,唯恐有人的鼻子生了銹。風(fēng)隨時隨地報(bào)告老怪物的蹤跡,敵人都不用刻意尋覓。幸好老怪物不是野人,否則他必定無法在野林里活下來,山上動物的鼻子靈得很。

  “唉,會不會只是個誤會?”田老頭仰起脖子,眺望樹頂,顯然是在問天。“可除了他沒有人能從竹海里毫發(fā)無傷的走出來。你找個如此蠢笨的野人,是為難我們還是為難你自己呢?”

  他早已習(xí)慣田老頭的神叨叨。

  “野人不是累贅,是野林的主人?!笨刹恢罏槭裁矗锢项^的一句感慨竟令他胸口發(fā)悶,說不出來的原因,只覺田老頭的自言自語中透出一股酸酸的失望?;蛟S他根本就不是田老頭想認(rèn)識的那個野人。

  “聽天由命,天神自會安排?!碧锢项^抬頭喃喃自語道,“希望這次你不是使性子而已,好歹聽說也是個天地共主?!贝嗽挿置鞑皇钦f給他聽的。

  “天地共主又是個什么東西?”野人的好奇心等待塞滿。

  “東西?也就你這個野人敢如此狂妄?!碧锢项^凄苦一笑,便沉默不語?!暗瘸粜∽拥钠照Z可以和城里集市上的小商戶討價(jià)還價(jià)時,就會明白天地共主是個什么東西了,或許啊,真的,根本就不是個東西?!?p>  胸膛內(nèi)泛起一陣燥熱?!皬慕裉炱?,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學(xué)會所有的普語?!彼露Q心學(xué)好普語,別人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就能不用過腦子,否則,別人說什么他都得問,就像個白癡。

  時至今日,他已厭惡這種無法自己掌握主動權(quán)的事情,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嫌棄他,仿佛他就是個少了手腳或缺了腦袋的怪物。不僅是田老頭、老怪物,還有剛剛見面的銀斐然將軍,也都毫無意外地用同一種眼神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他。剎那驚喜,眼神卻如剛竄起火星的柴火轉(zhuǎn)瞬即逝,繼而暗淡無光。那分明是一種失望,毫不遮掩,就像他嫌棄看起來強(qiáng)壯卻不堪一擊的對手。

  似乎每個人都在期待一個很厲害的野人,很顯然他并不符合人們的想象。似乎他們都不清楚,偌大的野林并非只有一個野人。破左耳情不自禁又想起了白爺爺,或許只有白爺爺才不會嫌棄他。眺望狼頭山,胸膛下氤氳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空虛感,他暫時找不到詞匯來定義,卻在這一剎那明白銀狼為何要回狼頭山。只有回到狼群里,狼才是真正的狼。

  “夠用就好,你還有許多需要學(xué)習(xí)的事物,沒多少時間給你浪費(fèi),更沒有時間給你做書呆子?!碧锢项^無情推倒了他剛剛堆砌起來的信念,還沒有屹立就已經(jīng)潰爛如泥?!皬膩頉]有聽你說過你的身世,臭小子你爹娘呢?”

  “我是野人。野人沒有爹娘?!彼麚P(yáng)聲回答,無比抗拒這個問題,昔日理所當(dāng)然的一切在人族生活中都成了笑料。

  “每個人都有爹娘,野人也不例外。”田老頭顯然不愿意輕易放過他,不依不饒?!叭魏蝿游锒际怯谐鎏幍?。你看桫欏有名字也有根。野人也是人,只能從女人的肚子里生出來,不是石頭變幻不是泥沙塑造?!?p>  “沒有就是沒有。”他的身子開始蜷縮,風(fēng)過林子刮起了尖銳的聲音,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孤苦無依?!拔也恍枰!?p>  “你那個白爺爺從來沒有提起你的出身來歷嗎?”田老頭低沉的聲音不容抗拒,執(zhí)著尋求答案,對他的不耐煩忽視不見。

  “沒有?!彼l(fā)出了哀傷的咕噥,貓身在田老頭胸膛里,無處可逃。

  “哦??傆悬c(diǎn)線索吧?!碧锢项^一心將他逼到墻角。

  “沒聽說。”他抓著匕首不停轉(zhuǎn)動。

  “那白爺爺是在哪撿到你的?”

  后背之人簡直就是拿著一塊布抽出每一根線都要知道其來歷。這不是閑聊,是審問。

  胸膛里升起了怒火,迅速燃燒?!笆撮T口?!彼f。

  “野栗樹上結(jié)不出銀杏果?!碧锢项^再次提醒他,“只有野人才能生出野人,母狗十月懷胎也生不出半個野人?!?p>  “土里發(fā)芽長出來的?!彼碌?,驚飛了一群蟄伏在林間的小鳥兒。一種難以抑制的自卑無處發(fā)散,在林子處處碰壁,于是又鉆入他的胸膛里,正在咆哮。他憤怒如虎,恨不得深處利爪,咬牙一思索,便垂頭喪氣,悶悶道?!拔揖褪菦]有爹娘生的野人,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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