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墜落深淵
勇往直前，打死不返剛剛走過的路，嘔意就如記憶，隨時能翻騰。
他看著冷靜的第三只眼睛質(zhì)問：“你一早就知道，一定是這樣！”腦海里冒出一個念頭，隨即變得堅定。“你究竟是田老頭還是竹鬼，我看你八成就是被竹鬼附體了?！?p> “臭小子，別這么看著老子。又不是老子拐你來，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是地獄，你也得走完?！碧锢项^指著他的鼻子噴灑唾沫，繼而辯解，“老子本來就打算當(dāng)壁虎，是你非走此路不可?！?p> “你知道我一定會選擇這條路！”他幾乎是扯著喉嚨喊，一把揪住了田老頭的領(lǐng)子提了起來，“如果你要當(dāng)壁虎，我一定會攔住你。你知道的，你就是看中了我不會讓你再摔一次。”
田老頭并沒有反抗，只是冷靜地看著他，緩緩開口：“看不出來，老子在你心中還挺重要的啊?！彼布葱α似饋?，斜著下巴，換上嘻皮笑臉?！霸趺?，舍不得老子摔成肉泥?。渴遣皇切奶鄣?？說出來嘛，父子情深不用害羞的?！?p> 他立即松開手，轉(zhuǎn)身尋覓地獄的入口。
“臭小子，心疼男人是娘們干的活！”田老頭開始得寸進尺?！澳惚磉_得剛剛好，不多也不少?！?p> 深深呼吸，“從來沒人撕了你的臭嘴嗎？”往回走，腐層和骨頭地的邊界就在他的腳掌前。
“老子摔成肉泥，你倒是省事，都不用挖坑埋?！?p> 即可轉(zhuǎn)身，他吞下洶涌的嘔意，惡狠狠地盯著老頭?！澳阍僬f那兩個字試試?！?p> “哪兩個？腐肉？還是肉泥？”田老頭搖頭往前走，腳下故意用力，發(fā)出更大的聲響?！捌鋵嵞瞧褪莻€大腌缸，只不過腌制的不是咸菜，而是腐肉。自然也不是給人下飯，而是用來喂養(yǎng)那些黑尸樹鬼?！崩项^繼續(xù)連蹦帶跳往前移動。“怎么說呢，那些樹沒有食物，就像人不吃飯會死一樣?？偠灾?，天地萬物都離不開吃喝拉撒?！?p> “樹不用進食！”他反駁?！傲尜飞缴系幕ú輼淠緵]有嘴?！?p> 丑臉徒然暗沉?！澳阍趺粗浪鼈儧]有？”田老頭問。
“我長了眼睛看得見，伶俜山上的一切我都熟?！?p> “伶俜山伶俜山，野人王你下山很久了，指不定伶俜山都變了樣。整天掛在嘴邊，恐怕有長耳朵的東西聽不見是嗎？誰告訴你黑尸樹鬼是普通的樹，它們只是長得像樹。”田老頭回頭望著他，露出認(rèn)真的表情，一步步走向他?！笆俏覀儼阉鼈兛闯蓸淞?。進入桫欏林后，一切都變了?！?p> “廢話，不賣弄你就活不了?！彼а狼旋X瞪著老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澳愣亲永镞€裝著什么，快倒出來。我可是野人王，不像你們?nèi)俗逵心托?。?p> 四周的光似乎一下子多了起來，他低頭一看，竟然不是螢光石爆發(fā)。
“你腳下，在這層層白骨之下，應(yīng)該就是尸城地獄所在?！碧锢项^指著地下解釋，“既來之則安之，想不想去看看地獄長什么模樣？”
“那不是鬼魂的去處？”他問?！拔矣譀]死，去那地方做什么？傳說不是說只有鬼才會找到入口嗎？”從前，田老頭曾告訴他，世間萬物皆有磁石，鬼息自然是被地獄吸到入口的。想來，又是誆騙他年少無知的一句瞎話。
“意外嘛，就是毫無征兆毫無理由，自然而然就發(fā)生了?！碧锢项^解釋。
“地獄也收活人？”
“現(xiàn)在知道怕了？”
“野人王什么都不怕！”他拍打胸膛證明。
田老頭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按下，語重心長道：“沒有人會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什么都不怕，只有野人和莽夫如此。跟著老子混了這么久，怎么還是滿身野人味?！?p> 他往后退了幾步，望著田老頭鄭重其事說明：“我本來就是野人，若不是碰上你，興許今天我已經(jīng)是伶俜山真正的野人王?！?p> “是嗎？”田老頭邊說變步步逼上前，鷹眼仿佛要勾出他雙眼里的心虛?！袄献佑浀卯?dāng)時你連普語都打結(jié)，說一個字就像往外吐一個石頭子。若不是老子帶你下山，今時今日，你怎么可能和人族看起來差不多。想想看，這些境遇，普通人怎么可能遇見？”
“全部送給你，我不稀罕?！?p> “臭小子，做人得樂觀點，凡事多經(jīng)驗經(jīng)驗，這對于你往后的人生選擇走什么樣的路，有大好處。看得多了，自然什么都不稀罕，以后別人再想利用你的淺薄無知欺負(fù)你時，也就無法得逞了?！?p> 想罵老頭，一個激動，他踉蹌后退，嘴巴剛張開要回應(yīng)，左腳下踏空，大半身子拽著正個人往后倒下。來不及驚呼，他看見田老頭伸出了右臂，近乎要碰著他的中指......
轉(zhuǎn)眼之間，丑陋的臉就漂浮在他上方，四目相對，他嚷道；“你找死？”
“老子一個人活著太無聊了?！碧锢项^的唾沫往他臉上噴射。“有你這個愚蠢的野人可以欺負(fù)，做鬼比做人有趣?！?p> 緊接著，他們就像兩片葉子一般筆直墜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胸膛上像被石頭一樣擠壓，他才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田老頭的腋窩蓋在他嘴上。
“死老頭，走開！”他嚷叫起來，手臂被壓在腹下，整個人都動彈不得。“你和豬一樣重，快起來?！?p> 緊接叫了幾次，田老頭才睜開眼睛哀嚎起來：“哎呦呦，老子的骨頭都散了。”說罷，手臂一橫，企圖撐地借力站起來。
就在這時，頭頂上方有什么東西滾了下來。
眼珠子上望，他盯著頭頂，看見一片白色，叫了一聲：“不會吧！”
一個頭顱骨已滾至他的額前滾下，停在田老頭的側(cè)腰上。
“就是你所想的?！碧锢项^在他身上側(cè)身，支起胳膊望著他，“臭小子，想喝骨頭湯嗎？”
手臂剛得到自由，他立即展開手指撲向丑臉。老頭耍賴，直接翻身滾下去，在最后之際既然抓著他的腳踝直接拽下來。
“田杰！”他怒吼，隨即只感身下一陣柔軟。
“娘??！肚子爆炸了。”田老頭在嚎叫，雙手不斷推開他?！澳c子要流出來了，大腿骨要斷裂了?；斓俺粜∽油髫?fù)義，若是早知道你是這么個東西，老子就算是無聊至死，都不會帶你下山?！?p> 他站起來，望著一臉痛苦的老頭，難怪這么柔軟，原來是坐在老頭下腹?！皠e裝了，根本沒有腸子，連滴血都沒有流出來?！?p> “真的？”田老頭停止哀嚎，瞪大眼睛看他。“臭小子，你一定是在騙老子！”
“你喜歡躺著，就躺著吧，我先走了。”他站起來真的走開。
一雙手從背后抓住他的后領(lǐng)子，丑陋的側(cè)臉磨蹭著他的臉頰，呲牙威脅道：“想摔了老子，獨自尋樂，做夢！”隨后，手臂環(huán)了上來，正個身體的重量都轉(zhuǎn)移到他肩膀上?！罢O，真是用骨頭建的？”
“你不是早知道了？”
“耳聽為虛都是故事，誰會當(dāng)真。現(xiàn)在親眼所見，就是天差地別的事實?！碧锢项^又開始賣弄，“就像聽老子說男人和女人那件事。咿，那是什么骨頭？”
朝著丑臉瞪目的那骨頭望去，久久才回魂，他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有這么大的骨頭。伶俜山絕對沒有這么大野獸，否則......”
“否則，否則早稱霸伶俜山，根本輪不到野人癡心妄想是嗎？”田老頭接過他后面未說完的話，“臭小子，我們還在古林里，不能以伶俜山的大小看待你所見的一切。不過，老子也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大的骨頭。你看這個起碼有好幾人高吧，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人骨?！?p> 轉(zhuǎn)身一周，觀察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一個深淵的底部，上面被藤蔓覆蓋，看不見天。四周皆用骨頭砌成墻，地板也是，并非隨便鋪就，而是刻意為之，除卻骨頭的駭人，細看卻覺得做工精致。比如現(xiàn)在他所站的上方，就是用骨頭拼湊而出的一個花籃，上面真的插滿了鮮花。
他的鼻子還沒有壞，嗅出鮮花的味道，就和伶俜山的一模一樣。
而他們最先摔落的地方是一個用骨頭堆砌而成的看臺——就像勇士的決斗臺一般大小，正正方方立在深淵底部的中央，用長短不一，大小不同的骨頭毫無縫隙的拼湊起來。
清冽的空氣從正前方吹拂而來，田老頭正饑渴地呼吸著干凈的空氣。
“地獄，還他娘的真干凈！”他發(fā)出嘲笑，“老頭，這回你可能完全說錯了，除了骨頭嚇人之外，這地方比我以前睡的石床都干凈。”
田老頭的目光停在他剛剛注視過的鮮花上，雙手叉腰，緩緩搖動腰肢，咕噥道：“惡鬼若是喜歡鮮花，這絕不是什么好事！”
鼻孔變得暢通無阻，他頓感神清氣爽，伸展四肢，隨即下腹發(fā)出一連串急促的叫喚?！安恢赖鬲z里的伙食怎么樣？”他僵硬發(fā)麻的脖子發(fā)出咔咔聲。
“火燒得旺！”田老頭說，“就等你上鍋了，臭小子快快把自己洗干凈?！?p> “先蒸你，你老皮需要蒸酒一點，哈哈哈哈......”他大笑起來，伸手拉著躊躇的老頭追著清冽之氣往前。
“臭小子，你太不懂吃了?！碧锢项^回答，“當(dāng)然得先挑嫩仔吃，沒得吃了才會考慮老肉，你還是擔(dān)心你自己吧?！?p> “惡鬼的利牙急需老胳膊老腿磨一磨，這點我是爭不過你的?！?p> “沒良心的臭小子?！?p> “沒良心的田老頭?！?p> 地獄里的光線十足，完全不似寒林里漆黑一片。這可是他頭一次來到地獄，和先前的想象迥然不同，這里更像是個異常美好的地方。清冽的空氣，美艷的花朵，明亮的四周，令他錯覺上了天堂。若然這是地獄，那么天堂，又該多么美好。
繼續(xù)往前走去，寬敞緩緩鋪展，光線依舊，沒有半點地獄該有的恐怖。
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