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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第一百六十章 所見不同

野人傳說之破卓爾 優(yōu)哉先生 4201 2020-05-08 21:30:15

  從骨洞鉆出來,影子貼在腳后跟而行,就像忠誠的啞巴士兵不離不棄。

  比起先前的零零落落,此時影子有了更多變化,高矮胖瘦一一應(yīng)俱,聚集在地上墻上頂處如烏黑云塊變幻多端。

  破左耳瞟了一眼老頭,看了一眼骨頭人,隨即低頭盯著自己的腳趾頭,似乎有個腦門正瞅著他的影子,最后索性疊加在一塊商量。

  雞皮疙瘩即刻席卷全身,環(huán)顧四周,前方清波漾漾人影綽綽,有一種詭異的美感順著水流流進他胸膛里。他發(fā)誓,有些影子一定不是他們所有,那分明是女人。

  斜邊十幾步遠的地方,一座拱形小橋已在腳下,卻沒有看見或濃或淡的影子。難道影子到此,已經(jīng)完成了忠誠?

  仔細觀察,他發(fā)現(xiàn)橋上的光更像入口進來時那條道里的光,因為同樣沒有影子,似乎有一種光可以將影子逼得無所遁形。

  “影子呢?”他提出發(fā)現(xiàn)?!八械挠白佣疾灰娏??”

  聞言,田老頭臉色徒然一變,快速步入橋面,第三只眼睛揪成一條縫隙切開兩眉頭,走下橋面,再度走上橋面站在他對面?!俺粜∽樱瑳]事找事,哪來的影子啊。從進來到現(xiàn)在,除了你的毛,老子就沒看見一點黑色。”

  “你看不見影子!”骨頭人的語氣甚是驚詫,近乎用空洞的鼻孔貼著田老頭的拳頭嗅著,好一會兒才重新分開,空出半臂的空間?!澳憧床坏阶约旱挠白樱俊?p>  田老頭皺起眉頭,歪著腦袋,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如何回答。

  為何獨獨老頭看不見影子,連骨頭人都詫異此事,而老頭卻不明所以然。他頓時窒息,莫非老頭即將要死?棚屋里的伙計曾言:人要死前,靈魂離體,就會失去影子。

  潺潺流水倏然淹沒他的下巴,從耳邊流過。他深深吸氣,映入眼簾卻是歪腦袋,近乎貼著肩膀。一切甚是平靜,根根白骨如石條般造出可供三四人并行的橋面,水流緩緩從橋下穿過去,清冽的水氣涌進鼻子里,即刻喚醒沉睡的五臟六腑。

  他的肚子咕嚕嚕叫喚起來......

  骨頭人循聲,彎腰把耳朵貼在肚子上,他低頭正好看見毫無遮蔽的天靈蓋,這個姿勢十分詭異,有許多相似的記憶一幕幕浮現(xiàn),那一頭烏黑的長發(fā)覆蓋在天靈蓋上。

  “還不帶路!”他伸手推開骨頭人,將心跳聲淹沒揚高的命令中。

  兩人一骨走了很長的路,行至于此,極目所及幾乎大同小異,都是白骨堆砌的各種建筑,并無骨頭人再出現(xiàn)。此時,田老頭已開始喘氣,略落后在他和骨頭人身后。

  時不時得回望,他必須確定沒有餓鬼將老頭生吞果腹。老頭看不見影子這件事情如細蛇盤在心頭上,破左耳不得絲毫輕松。

  偌大的地獄就一個白骨鬼奴可供使喚,比起牛扒皮,鬼王簡直就是寒磣至極,還不如尋常一個老頭!

  “你們鬼王竟然是個窮鬼!”他道出新發(fā)現(xiàn),直搖頭哀嘆。

  冷哼從背后射穿他的胸膛。

  “野人王一個奴仆也沒有,還不是到處得瑟?!碧锢项^單手撐在橋欄上,搖晃著酒袋子,遲遲沒有發(fā)出聲響,索性拔掉塞子,倒下對著嘴巴猛力抖動酒袋子,卻一滴酒也沒有落進碩大的喉頭?!奥勂饋碚嫣鹉??!蓖鴺蛳碌牧魉?,老頭的喉頭在不停滾動。

  舌頭如烤焦似的肉條躺在牙齒內(nèi),發(fā)出陣陣干涸的苦澀味,朝喉頭灌入。他舔著嘴唇,恨不得跳下去,咕咚咚喝個飽。

  還沒等野人王行動,“那水是用來泡澡的?!惫穷^人就嚷叫起來。

  “水!水在哪里?”田老頭嚷起來,雙眼瞪大如牛。

  “就在橋下。”他指著流水望著老頭,只覺得喉嚨簡直要燒了起來,影子看不見,水也看不見。緊接著目光移動,快速攫住骷髏頭的腮幫,“你們?”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泡澡是什么意思,他最清楚不過。小扒皮鬼最大的嗜好就是泡在熱水里,為此他來來回回提了無數(shù)桶水?!肮硪蚕矚g泡澡?”

  “有何不可?”骨頭人的腦袋又歪在一邊,仿佛他問了個很無知的問題。

  “這水是冷的?!彼患偎妓鞯鼗卮稹!袄渌材芘荩俊绷尜飞降娜么鯚釟怛v騰,能把陰寒從骨頭里驅(qū)逐。

  骨頭人伸出右手食指戳著他的臉頰,依舊保持歪腦袋,一下接一下,數(shù)十來下之后,終于說:“皮囊真是礙手礙腳,骨頭多好啊。也就是你們這些愚蠢的人族才喜歡穿皮囊,盡給自己找麻煩,還樂此不疲?!?p>  “那是因為你的皮囊早就腐爛成泥,不知道和哪里的污泥屎尿攪成兄弟?!彼谌棠停弑M全力地忍受一個小鬼對他冷嘲熱諷。接著,他揪起自己的臉皮炫耀?!斑@身皮肉你想要也沒有。嫉妒?對,你這個小鬼就是嫉妒??上阋呀?jīng)變成鬼,再也不可能做人。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好好做個安分守己的鬼?!蹦_尖提起,破左耳心想:如果我踢一腿,這副骨頭架子必散無疑。

  該死的,他只看到了一個骷髏頭的臉,除了骨頭什么表情都沒有。

  沒有了皮囊,也就沒有了臉皮,那詭譎多變的表情,也不再從毛孔里滲透出來被銳利的眼睛所攫。失落如浪淹沒了他,泄氣如風(fēng)干的菜葉子粘附在污泥上。

  “這是你人族的想法,并非所有族類的需要啊。你覺得皮囊很重要,是因為你們?nèi)俗逍枰纳谄つ依锊拍芑钪?,如果沒有了皮囊,人族也就不存在了?!惫穷^人回答。

  他張嘴欲要反駁,開口卻憋不出一個字,只好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咽下去。瞥了一眼老頭,好斗嘴的經(jīng)驗老者此時卻悻悻然,完全沒有斗志,或許還沉溺在看不見影子的困惑中吧。

  “你沒有皮囊,自然這么說。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碧锰靡叭送踉趺纯赡茏屢粋€骨頭人懟得啞口無言,無論如何都必須說點什么。

  “人族都是這么想的?”骨頭人邊問邊繼續(xù)咔咔咔支著身上的每根骨頭,與他并肩而行,速度始終保持與他持平。

  至此,他仍然無法將白骨當作“一個人”來對待,畢竟人應(yīng)該有皮囊。事實上,他更無法將其當作“鬼”,人族甚至不敢拿來開玩笑。然而,本該兇神惡煞的“鬼”,卻是一副說話稚聲稚氣的骨頭架子,真教人不知所措。眼前的骨頭人有幾分萌態(tài),和傳說中的“鬼”截然不同。不得不承認,骨頭人剛才所言也直接擊中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某種不安,教他再也難開口。

  顯然,經(jīng)驗老者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不安里。“水在哪里!”田老頭再度吵嚷起來。

  他才想起剛剛被轉(zhuǎn)移開的疑惑:老頭為什么連水也看不見?難道人之將死,影子全無,視線漸盲?悲從中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接受一次失去的滋味。

  “快到了!”他說,口吻像極敷衍白爺爺時使用。

  “小鬼頭,哪里有水喝?”田老頭把脖子從橋邊縮回來,依靠在橋欄上,無比期待望著骨頭人,仿佛骨頭人的手指頭隨即就會指出一個確定的位置。

  “鬼不喝水?!惫穷^人回答,似乎在思考,腦袋換成另一邊繼續(xù)歪著,好像骷髏頭不歪著就沒法安在脖子上。“不過以前有些鬼也喝點血吃點肉。”

  兩眼隨即黯淡,田老頭垂頭喪氣問:“總有可以潤喉的東西啊,只要人能喝就行。”

  “水源很遠??!較近的水幾乎都是泡澡用的?!?p>  那骷髏頭繼續(xù)歪著,他真的擔心會滾落下來。失望至極的,何止田老頭一人,他的喉嚨也越發(fā)干涸。

  就在田老頭的屁股朝下滑落時,骨頭人說:“不過有酒,你們可以喝嗎?”

  鷹眼即刻歸來,他也忍不住舔舐空氣。

  “可以,當然可以,非??梢裕梢粤?!”田老頭噌得站起來,立即恢復(fù)昔日暗夜崗軍之士的風(fēng)采,死灰復(fù)燃的眼睛放出熠熠之光,直接射進高草叢里,將野人挖出土洞。“小鬼,在哪呢?”

  “到處都是啊。”骨頭人回答,“你們又不早說,已經(jīng)路過好幾個酒肆。最近的一個,走過這橋,都快到鬼使的住所了?!?p>  “老子真想掐死你。”田老頭咬牙切齒道,“經(jīng)過好幾個酒肆?小鬼,你說地獄里居然有酒肆,而我們一路剛好錯過好幾個?”

  老頭的拳頭越攥越緊,他及時安慰:“馬上就到了?!?p>  只是頗為費解,一向以既來之則安之安慰自己的老頭為何突然失去了耐性?

  “最好如此,否則老子就當劈柴練臂力?!碧锢项^說。

  “酒真不是個好東西?!彼麚u搖頭。

  “這事決不能開玩笑?!碧锢项^轉(zhuǎn)頭問他,表情嚴肅,來回踱步,偶然視線相對,問,“你確定這小鬼不是在胡說八道?”

  “到了那時,再掐斷也來得及,不就是根骨頭?!逼鋵崳皖^看了一眼,自己的拳頭攥得更緊。

  “好,老子就信一次鬼話?!碧锢项^挺起身子,走上前,摸了一把骨頭人的枕骨,“小鬼啊,帶路咯,好好帶路啊?!?p>  骨頭人看了一眼四周,驟然警惕道:“你們得加快速度,尤其是你?!惫穷^人伸手點了老頭的額頭?!疤旌诹?,我可不敢保證你們一定能喝到酒,并見到鬼使?!?p>  四目相對,兩人瞪大的眼睛里充滿同樣的困惑不解,不約而同抬頭望了一眼光亮。他看見老頭眉頭深皺,發(fā)問:“地獄還有白天黑夜之別?”

  “這世界,又不是因為你們?nèi)俗宕嬖诓砰L出來的。”骨頭人回答,“為何事事都要你們同意?”

  緊接著,骨頭人告訴他們鬼使住在地獄的最南邊,他們必須趕在黑夜前到達,至于為什么要盡快到達,骨頭人卻沒有說下去。

  生存本能的直覺告訴他這話不尋常,野人王似乎嗅到危險的味道。

  過了拱橋,他們站在一處空地之上,分別有三條路在等待他們選擇。貌似差異不大,只是左邊的路最常走動看起來更像一條正常的路,其他兩條都顯得荒蕪,最右邊那條完全沒有踩踏的痕跡。

  “左邊這條前往酒肆,右邊這條去往你們要找的水源,中間這條是去往鬼使的家。”骨頭人轉(zhuǎn)身面對他們介紹?!澳銈円吣臈l,要盡快決定?!惫穷^人稚氣的聲音里混著某種不安。

  或許是他多疑,畢竟這是地獄?!澳臈l最近?”他問。

  “鬼使家?!?p>  “酒肆?!碧锢项^毫不猶豫做出選擇?!澳c子已干,老子快死了?!?p>  “酒肆最遠?”他望著骨頭人。

  “最遠是水源,最近是酒肆?!惫穷^人提醒他們,“時間不多了,夜晚即將來臨,按你們的腳程度來看,黑暗來臨前剛好可以到達水源。不過,若是你們再這樣聊下去,我也就不敢做任何保證?!?p>  “酒肆!”田老頭堅持。

  骨頭人問他;“確定?”

  “這時候,有口酒水潤喉嚨真是帶勁?!彼仨毘姓J熱酒過喉的滋味令人懷念。“走吧。都到了地獄,好歹嘗一口?!?p>  “知老子者還是臭小子?!碧锢项^拍掌道。

  前往酒肆的路,寬敞倒是寬敞,較之其他路,顯得有些老舊,鋪陳的骨頭都有些破敗,仿佛有很久的歷史。看來鬼也喜歡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知道從何而來一陣風(fēng)過,路上的白亮倏然搖搖晃晃起來?!翱禳c!”骨頭人在前方催促。

  “酒肆要關(guān)門了嗎?”田老頭最關(guān)心這件事情,自問自答道,“砸門的力氣,老子還是留有。”說罷,老頭立即追上骨頭人,將他丟在屁股后。

  他嗅到之前出現(xiàn)的那股危險的味道更加濃郁。

  “這不是砸門的事情。你們?nèi)羰遣患涌焖?,黑夜一旦來臨,黑暗籠罩地獄之際,鬼的嗅覺就會蘇醒?!惫穷^人說。

  “你是鬼,有什么好怕的?”他嘲笑道。

  “臭小子,八十歲的老太婆走得都比你快。”田老頭在前,轉(zhuǎn)頭對他催促,“要是耽誤老子喝酒,老子就把你吸干。”

  “黑夜來了,那會如何?”他確定這股越發(fā)濃烈的危險味道不是胡思亂想,骨頭人的慌亂似乎并不是故意嚇他們。隨即他問,“你不就醒著?”

  “但愿你們不會遇上,”骨頭人說,繼續(xù)在前引路,“要是真遇到了,你就知道我所言何意?!?p>  聞言,他揪住眉心,看著已經(jīng)被酒迷去了心智的經(jīng)驗老者,把警惕提到了每個毛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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