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 三生石
“兄臺?”大塊頭似乎不太滿意田老頭的用詞。
“是啊,你還沒說你到底從哪來的?”他也甚是好奇,活生生一個人......一個鬼,究竟從哪憑空冒出來?不過這大塊頭扯話的功力絕對不弱,要是不緊盯追問,估計天荒地老??菔癄€,也休想得到回答。
“既已為鬼,紅塵往事一泡尿入忘川。我不是守著過去當寶貝疙瘩的老古董,若是說出前世在人間的戰(zhàn)績,料定你們都不敢站在這?!贝髩K頭一臉得意,隨即伸手揪起他的頭發(fā)?!白鎳蠛脙豪?,不論東南西北皆是一家親,你們倆哪人啊,怎么這副打扮?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瞧瞧你們的窮酸樣,死前玩角色扮演,也不挑個好點的角。以后你們跟著我闖蕩江湖,保管無人,不對,純屬口誤,是無鬼敢欺負你們。”
大塊頭又是一陣噼里啪啦,語速飛快如箭發(fā),他來不及思考大塊頭肉到底說了什么。不過算是見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起大塊頭流氓般霸道的語速,田老頭算是個貴族,起碼說話讓人明白。
“讓一讓?!贝髩K頭雙臂一伸,將他們倆往左右兩旁撥開,獨自正對三生石,旋即左右一望,分別對他們倆交代道?!按纛^鵝兄弟們,退退,別影響了我的運勢。星座運勢說我最近有奇遇,這不來不及遇上,就已經(jīng)死了?!?p> 野人王和經(jīng)驗老者相互一望,經(jīng)不住大塊頭的連聲催促,各自都往一旁退了兩步。
“瞧瞧,先瞧瞧前世,再看看下世如何?”大塊頭終于獨享三生石,喊出了一句,“芝麻開石?!?p> 旋即,三生石上果真現(xiàn)出一個手舉鐮刀的男人躺在血脖之中.....
他上前一看,確實是在田地里,那器具確實是把鐮刀。只是穿著打扮依舊怪得很,倒是符合大塊頭的風格。
“農(nóng)民?”大塊頭喊了起來,直搖頭。
“這是哪的農(nóng)民,竟如此這副打扮?”田老頭也湊了過來。
“真是大材小用了,幸好早死早投胎。得了,再看看來世。”大塊頭目光下沉,旋即暴怒,“豈有此理,我身強體壯,生機勃勃,哪里適合當和尚了?還不如呆在鬼國。誒,呆頭鵝......”
“你,還有你,過來?!贝髩K頭點了野人王和經(jīng)驗老者。
呆頭鵝?估計是他的新稱呼。
“趕緊看看你們的過去未來,聽說前面有酒肆,斷氣后,我還沒有喝過酒?!?p> 兩人靠近三生石,等了好一會兒,依舊一片寂寞。
“這什么情況?不帶這樣欺負新鬼?!贝髩K頭叫了起來,歪頭沉思,須臾之久才抬頭問,“呆頭鵝,你上輩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啦?是到處禍害小姑娘,所以不能再為人?難怪看了孟婆一眼,連魂都沒了,都說本性難改啊。瞧瞧你們這點出息,死后都不改,活該三生石上空蕩蕩?!闭f罷,低頭看著他們倆的下身,一臉惋惜直搖頭?!白瞿腥说糜袚敚热桓易鼍鸵耶?。就算去了畜生道,也是可以一展雄風的。兩位,今天我趕良辰吉日,要不奇遇就擦身而過,先行一步,若是有緣,下下世三生石前再見啦?!?p> 只見大塊頭駕著壯碩體型似風卷上路,他暗忖幸好牛扒皮沒有大塊肉這般靈活,否則伶俜山就要改名叫骸骨山。
“真是怪人!”他咕噥。
“莫要管鬼事,這鬼國只怕牛蛇混雜,小心提防為上?!碧锢项^交代。
“他是荒極人?”他搖搖頭,自問自答?!靶袨榕e止說話都和你不一樣。”
“這怪胎,怎么可能是荒極人,瞧他言談舉止開放,服飾發(fā)型奇特,指不定是哪座山上的野人。說話奇奇怪怪,估計也是個不靠譜的主,總之離他遠點,免得惹禍上身?!苯?jīng)驗老者的經(jīng)驗終于殆盡,顯然剛剛完全使不上力氣。
“你肚子里頭的傳說終于閉嘴了?”他忍不住嘲諷,眼睛卻繼續(xù)望著三生石,田老頭也在嘗試并等待?!安贿^,我覺得大塊頭挺好玩的,且看著心直口快,沒什么城府。”
“人是狹隘的,老子有自知之明?!碧锢项^難得謙虛?!昂撸@小子雖然高大,但和大力是截然不同的,大力那是純屬四肢發(fā)達頭腦每長,否則憑借大力的天生力氣,何至于此?不曾想來到陰間晃蕩,還能遇見額外的倒霉鬼,這噩夢是越發(fā)大咯,竟然還生了旁枝。也不知道這大塊肉是來自何處,但愿陽光道獨木橋,各走各的,不要再碰上?!?p> “夢里也會有別人,有何奇怪?”他莞爾一笑,隨口嘲笑道,“難不成,陰間各處也必須是荒極之地?他說了不是荒極人。你不了解他,是自然的。就算是碰上了,也沒什么,我瞧他說話怪樂趣的?!?p> “臭小子你是嫌這一路,還不夠多災(zāi)多難?”
“我看是經(jīng)驗老者的經(jīng)驗不夠用了,心慌了吧?”
“長得高大能頂天啊!”田老頭嗆聲。
他以為老頭照舊會說個傳說,牽強附會一番,順道說漏一些原本想知道的事情。然而,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大。索性各自心思,徑直向酒肆,并肩而行,野草窸窣,兩人一路無話。
須臾,雙手叉上腰,深深吸了一口氣,經(jīng)驗老者倏然停步。
“怎么會呢?”田老頭還在困惑三生石上的異樣?!袄献訑嗳徊荒苁悄枪衙税。趺纯赡軟]有前世來世呢?確實豈有此理,定是那三生石壞了,又或者要挑個良辰吉時?臭小子,要不,再回去站一會?興許是剛才三生石沒來得及反應(yīng),我們得給三生石糾正錯誤的機會,你說呢臭小子?”
所謂三生石,比他們略高些,和大塊頭一般身量,實則是一塊尋常石頭。若非說有何與眾不同,那石頭本身混色,卻清晰可見褐紅、朱紅、土黃、玄黃等色。
他也想再度驗證。他們不缺隔壁也不缺腿,沒道理大塊頭對石一照,前世來生皆顯,而他和老頭卻直接被忽視。三生石莫非也有區(qū)別心,專營狗眼看人低那套?不,一定是三生石懼怕大塊頭的身量,豈不是專挑軟柿子捏?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怒火就攻了上頭,石頭縫隙看人,簡直豈有此理。思及于此,立即跟上老頭,非得好好質(zhì)問一番,討個道理不可。
兩人站在三生石前猶如小丑賣弄,嘗試了各種站姿,一人獨立或兩人合影,然而三生那塊石頭死氣沉沉,毫無動靜,就是無論如何,都不愿意有些回應(yīng),更別提什么前世來時。仿佛剛才大塊肉那段經(jīng)歷,是他和老頭憑空臆想而出,根本沒有發(fā)生過。
“我居然也沒有。”他倒是不在乎,只是厭惡這種區(qū)別對待。
“合著老子就應(yīng)該沒有?臭小子,你這話說著不昧良心嗎?”
“或許你在竹海里三魂七魄已經(jīng)被摧殘,雖然大難不死,但靈魂也七零八落,三生石頭找不到你的前世來世,有什么好奇怪?!?p> “敢情你沒去過竹海?。俊碧锢项^問。
“我還年輕?!彼?。
“那你再照照,老子邊上站,快讓老子見識一下野人王的風光?!碧锢项^立即讓出空間。
三生石頭依舊寂靜?!翱磥硪叭送醯拿孀右膊缓糜每!?p> “本來就是一塊石頭,孟婆吹牛的勁頭比你還大。隨便吹吹,你還真信了。那石頭模樣,伶俜山到處都是,毫無奇特。本以為是威風凜凜,聳天入地的奇石,結(jié)果竟是吹出的牛皮石頭?!?p> “你是野人,沒有前世是正常的。”田老頭吸著牙縫,前額揉成大疙瘩?!耙苍S你是第一茬,來不及收割,自然是沒有。只是老子沒有,這可不正常?。繑鄶嗖荒馨??!?p> 這話他聽不得!
“野人怎么了,野人就必須事事比人族窮?就連前世都要一并被奪走,你這個人族真是喪心病狂。原本我也不稀罕前世這東西??赡氵@么一說,我還非得再回去認認真真看看,那破石頭到底如何學來人族的毛?。咳羰巧藚^(qū)別心,我定打得它皮開肉綻,洗心革面,專心為石?!彼ゎ^就往來時路邁步。
然轉(zhuǎn)頭無回路,莽莽山林阻,孟婆竟不知在何處。原地轉(zhuǎn)了一圈,一無所獲。
“奇了,路呢?”他撓頭眺望。
“老子一定還在夢境里,對,一定是夢境里所致,三生石才無能為力?!碧锢项^抓著下巴琢磨。“否則,三生石上斷然不會什么都沒有?!?p> “那石頭上明明有大塊頭,誰知道前世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他根本不太相信孟婆的話,“如果不是她那副長相入了你的眼,你會信嗎?”
“老子要不是東西,臭小子就更不是東西。要不,就是那大塊頭動了手腳,或者他就是孟婆?”
“你不是東西,關(guān)我什么事情?”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田老頭胡思亂想。
“父子倆心連心?!?p> “別再自欺欺人?!?p> “老子樂意?!碧锢项^嚷起來,活脫脫就是個無賴,“這酒肆還得走多遠?先前聽那些骨頭說,還以為邁腿就能到,這會兒都走了多遠了,還沒嗅見半點酒氣。”
倏然笑了起來,他指著老頭道,“我知道你像誰了?”
“哪位風流人物?”田老頭挑剔道,“太不是一回事的野人,就別拿來和老子相提并論了?!?p> “肯定不是一般的野人?!彼酚薪槭碌攸c頭保證。
“有長進啊,臭小子,知道欣賞老子的內(nèi)涵了???!說出來,老子好聽聽你這拍馬屁的本事可有見長?!碧锢项^湊上來,勾搭著他肩膀,擠眉弄眼打探,“是哪位勇士?洗耳恭聽,愿聞其詳?!?p> “青蛙?!比塘嗽S久,他終于爆笑,笑得前俯后仰,轉(zhuǎn)身面對面指著丑臉解釋?!袄项^,你實在太丑了,和青蛙一樣丑?!?p> “滾!”田老頭跨步追上前,直接朝他身后就是幾腿子,“你以為你是一朵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