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朝花夕誓
如果說任東流給陶苒最深刻的感覺是什么?
不是帥,不是宅。而是那種格格不入。
就像現(xiàn)在,他站在人行道旁、紅綠燈下,頭微微低沉,目光沒有任何焦距的盯著前方。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演繹著不同形式的人間悲喜。車水馬龍的人流從他的面前走過,卻沒有一個注意到他的存在。
仿佛,他與整個世界都處于互不相干的兩個平行宇宙中。他看不到別人,別人也看不到他。他是一個旁觀者,不干涉、不介入。那雙空洞的眼睛越過眼前的無數(shù)光景,停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或許當(dāng)初,吸引自己的就是那雙黑洞一樣的眼神。
每當(dāng)處于這種公共場合,任東流習(xí)慣于屏蔽來自世界的信號。他不喜歡成為世界的焦點,所以總像個幽靈一樣低著頭試圖斷開與這個世界的鏈接。
一如初見時的模樣。
所以,陶苒行動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當(dāng)初鬼使神差的就倒了任東流一身飯湯?,F(xiàn)在想來,很有可能就是受了任東流的影響。
她眼睜睜的看著任東流的身體一點點變得透明,被一股虛無、孤寂的力量吞噬,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于是她忍不住出手,拉了任東流一把。
喂,這個世界那么美好,為什么要逃走呢?
陶苒輕輕上前,拍了拍任東流的肩膀。
她仿佛能夠感覺到,橫跨在兩個平行宇宙間的無形壁壘瞬間變得粉碎。世界動起來了,任東流近乎透明的身體一下子變得非常凝實。那股排斥他的力量,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時的他與世界,再也沒有任何格格不入的感覺。
陶苒露出了一絲微笑,她又一次把任東流拉了回來。
“在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任東流難得的開了個玩笑。
“我在思考這個世界的本源,究竟是物質(zhì)還是意識?!?p> 陶苒大囧,宅男還會研究哲學(xué)問題?
“你是想不明白的,愚蠢的地球人!”
陶苒在任東流面前轉(zhuǎn)了一圈半,然后期待的看著他。
快夸夸我,快夸夸我,我今天買了新衣服哦。
然而很明顯,直男是不會在意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任東流只是揉了揉陶苒的頭發(fā),“該走了,電影要開始了?!?p> 精心買的衣服沒收到稱贊,陶苒有點不開心。不過畢竟是任東流,想想也就釋然了。
“咱們今天看什么?”
“《朝花夕誓》?!?p> “《朝花夕拾》?魯迅先生的?為什么魯迅先生的作品會被拍成動漫?”
任東流頓了一下,不過又想了一想,文學(xué)少女這種反應(yīng)也不奇怪。
“不是拾起的拾,而是誓言的誓。霓虹國剛出的動漫電影,原名為《在離別的清晨裝飾約定之花》?!冻ㄏκ摹肥撬闹形暮喿g。”
“是什么類型的?聽著名字有點文藝。”陶苒的目光朝那邊瞟了瞟。
“算是,情感類的吧?”
任東流的語氣有點不太確定。親情?愛情?套在這部片子上好像都不太合適。
情感類的?
陶苒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就穩(wěn)定了下來。
她突然伸出手,用自己小小的手握住了任東流寬大的手掌。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
“走吧,電影快開始了。”
那一瞬間的羞澀與竊喜,不知為何讓任東流有些觸動。他反手將那青蔥般的手指握在手心,嘆了口氣。
陶苒得到了回應(yīng),更開心了。
“咱們需要買點什么嗎?”
進(jìn)了電影院,看到別人手里捧著的可樂爆米花,陶苒轉(zhuǎn)身問。
“喜歡吃這些?”任東流點了點頭,“那就買點好了?!?p> 陶苒連忙解釋,“沒有。我就是看到別人都抱著一桶爆米花看電影。咱們要是什么都不買的話,有點特殊。”
其實她也并不是多么喜歡吃爆米花。
任東流說,“我這個人看電影的時候比較專注,不太喜歡吃東西。既然你也不想吃,那就進(jìn)去?!?p> 真正進(jìn)入放映室里,陶苒驚訝的發(fā)現(xiàn),情侶不少。
她本以為,這種動漫電影又是宅男的專場??蓻]想到,似乎進(jìn)來出去都是一對一對的。
其實也無需特別驚訝,《你的名字》上映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種狀態(tài)。只要不是《精靈少女劇場版》那種專門的男性向作品,女生的接受度也是很高的。
他有話要對我說,他到底想說什么呢?
陶苒帶著這種疑問,迎來了電影的開場。
然而很快,她就陷入了電影中。
繼承著古老地血統(tǒng),被譽(yù)為活著的傳說,名為伊歐夫的種族。
他們住在遠(yuǎn)離塵囂的土地,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然而他們并未懷有異于常人的力量和知識,也沒有如龍一般有著飛翔的翅膀,他們所擁有的只是長達(dá)千年的壽命,被時光所遺忘的一族。
一旦與外人相識,終有一天,自己將會成為被遺留下來的那一位,看著眾人生老病死而我容顏依舊。倘若一旦相愛,心有所屬,那在這漫漫長河之中,被時光所拋棄的自己,便真的成了孤身一人,生活在這名為孤獨的囚籠之中了。
于是被稱為“離別的一族”的他們選擇了領(lǐng)群獨居,過著簡單單調(diào)的日子,日復(fù)一日地織著名為希比歐的布,將自己漫漫千年的時光傾訴于布中。
好美,好美的故事。
覬覦長生不老的國王摧毀了這個種族的家園,妄圖將長生之力融入王室血脈。走投無路的少女遇到了棄嬰……
任東流以人生的視角重溫了這部電影,而初次觀看的陶苒完全融入了故事中。
現(xiàn)場唯有立體環(huán)繞式的響播放動漫的聲音,連嚼爆米花的人都很少。
電影結(jié)束的時候,任東流驚訝的發(fā)現(xiàn),陶苒流淚了。
不至于吧,看場電影而已。
這應(yīng)該是任東流第二次見到陶苒流淚,與上次的歇斯底里、梨花帶雨不同。這回陶苒很安靜,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雙眼微紅,豆粒大小的淚珠不停地往下掉。
看得出,她在努力的壓抑自己的情感,像個倔強(qiáng)的孩子。
任東流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小姑娘淚點有點低啊。
他伸出手指,輕輕擦拭著陶苒眼角的淚水。動作很輕柔,宛如一個藝術(shù)家在修飾自己的畫作。
“眼里進(jìn)沙子了?”
陶苒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從包包里抽出紙巾來。
“我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為什么就不能有個更美好一點的結(jié)局?!?p> 任東流心有感慨。
“看著他出生,看著他長大,再看著他慢慢老去,直到生命的最后。這大概,就是不老不死的宿命吧?!?p> 陶苒破涕為笑,“幸好,咱們兩個都是肉體凡胎。頂多就是誰多活兩年,少活兩年的問題?!?p> “可我們兩個,畢竟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常常覺得,自己應(yīng)該屬于另一方天地??捎袝r候靈魂過去了,這副軀殼過不去。于是,只能半死不活的吊在這里。”
任東流在鋪墊,他想隱晦的表達(dá)自己的觀點。
陶苒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生靈,她應(yīng)該繼續(xù)在這里幸福又快樂的生活下去。而任東流畢竟不屬于這兒,他討厭這份無趣又冷漠的現(xiàn)實,他更想活在自己精神世界構(gòu)筑的樂園里。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陶苒盯著他的眼睛,非常認(rèn)真的說,“所以,出去玩玩可以,別找不著回家的路。我就在世界的這一頭,拽著你。”
任東流忽然感覺到了什么。
與陶苒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好像就是在神游物外。然后陶苒撞到了他的身上,把他拉了回來。
今天也是類似的情況。每當(dāng)處于喧囂的鬧市,任東流總會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正常時候,他會逃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當(dāng)逃不了的時候,就靈魂出竅,想些別的東西。然后陶苒又來了,又把自己拉了回來。
“為什么要拽著我,放我走不好嗎?”任東流有些不理解,“我很討厭這個世界,這不是我的家?!?p> 陶苒用雙手握住了任東流的一只胳膊,“東流,我不知道你以前經(jīng)歷了什么?;蛟S你曾經(jīng)被拋棄過,或許你曾經(jīng)絕望過。但我想鄭重的通知你:這個世界上還有我,所以你不準(zhǔn)走!我會死死地,死死地拽住你?!?p> 任東流從陶苒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倔強(qiáng)。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從小到大,沒什么人管過他?,F(xiàn)實世界對他很冷漠,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討厭這個世界,喜歡將自己的靈魂存放在自己構(gòu)建的世界里。
后來,不是沒有人關(guān)心過他。他知道老爹正在想方設(shè)法的彌補(bǔ)自己,知道兄弟尹文龍很為自己操心。可是有些事情,他們不懂,也不明白。
直到今天,有一個叫陶苒的女孩跳了出來。對他說:不準(zhǔn)走,我會死死地拽著你!
或許她早就跳了出來,只是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
任東流會心一笑,摸了摸陶苒的腦袋。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對摸摸頭這件事有些上癮了。
“有句話我一直想說……”陶苒低聲抗議,“你能別摸我的腦袋了嗎?感覺,跟哄小孩似的。還有,我好不容易才弄得發(fā)型!”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我可能,要摸一輩子?!?p> 任東流莞爾一笑。
捻須
寫書至今,沒有一個讀者,快絕望了。如果有任何一個人看到這段話,希望能加個收藏、發(fā)個評論讓我知道還有人在看我的書。否則,我真的寫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