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青樓借干凈

　　春已深，花草漸凋零。開拓荒土的農(nóng)夫耕作忙，持家有道的婦人繡女紅。

　　草長鶯飛，孩童放紙鳶。精武館人丁又添上些許，大黃柳樹已是花絮紛飛。趙琳折來紙條編花環(huán)，小妮子心靈手巧。她靜靜悄跑至柳晨生跟前，踮起腳尖將花環(huán)套上。

　　柳晨生笑意淡然，輕輕將妮子攬入懷中。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卻已掠至大黃柳樹的枝頭。小妮子不出聲，只是甜甜笑著。

　　這些日子，柳晨生沒少將妮子往樹上捎。粗細(xì)不一的枝椏上綁繞著紅絲帶，總計十七條。不知何時，柳晨生掏出一條新的絲帶。

　　小妮子不解，仰頭問道，“哥哥，我們是要做甚吶?！绷可啻晁∧X袋，緩緩說道，“聽聞舊的紅絲帶是杜老頭與我初遇時掛的，而后每年生辰都要掛上一條，說是祈福運。”

　　柳晨生輕輕將絲帶纏上，轉(zhuǎn)頭說道，“本來今年杜老頭嚷著要上樹，人老咯，骨子不行。我與他爭執(zhí)半晌，方才坳不過我。”

　　小妮子聽聞，嘀咕道，“杜爺爺身子骨就虛，他愣愛逞強?！彼樗槟钔辏謫柕?，“哥哥，今日是你的生辰嗎？”

　　柳晨生指向絲帶上的小字，小妮子湊頭看了看，便知其中意味。這哪是柳晨生的，這上面赫然寫著個琳字。

　　小妮子哇一聲哭出來，水靈眼睛如決堤洪水，止不住?？蘖嗽S久，就將一頭扎進柳晨生懷中。

　　伙房中的杜老頭聽聞急匆匆出門，拎著血跡尚未擦凈的廚刀。大罵道，“兔崽子，你又干的甚好事?！?p>　　杜老頭護短，打心眼里喜歡妮子。這不問青紅皂白就尋柳晨生問罪。若不是小妮子面帶梨花細(xì)細(xì)解釋，杜老頭恐怕早將柳晨生趕至鎮(zhèn)西咯。

　　小妮子感動的緊，前些年頭有上頓沒下頓，饑腸轆轆事小，饑寒交迫事大。哪敢奢求過生辰，穿花衣裳，有暖床。

　　夜深，側(cè)房中圍了大桌子，下水捉的大鯉魚，市井換的大紅公雞，五花肉，小白菜，可口糕點。菜肴相當(dāng)豐富。

　　宋伊人悄悄從家門中溜出給妮子慶生。若被宋老板得知，那還不得大罵一頓，打是不舍得。

　　小妮子嘴甜，長的瓷器娃娃般，心細(xì)手巧。宋伊人三番五頭朝精武館跑，常找小妮子玩耍。

　　這夜杜老頭喝不少酒，酩酊大醉，滿嘴酒話。說柳晨生小時候如何如何，這些鎮(zhèn)上無人知的，多半是些糗事。

　　小妮子熬不得夜，困困倦倦被送至廂房酣睡。宋伊人笑得歡，連連拍掌，不亦樂乎。杜老頭終歸身子虛，熬不過，也被送至房屋中。

　　聽到杜老頭雷大的鼾聲，柳晨生這才收拾殘羹冷飯。一旁的宋小姐滿臉通紅，本就粉嫩的水靈臉蛋，似要滴出血一般。宋小姐酒量不大，今夜更是飲的不少。

　　柳晨生頓感頭大，還要送走這尊大佛。夜深的街道空空蕩，宋小姐胡聲說道，“小柳子，可不許對本小姐起歹意啊，我可清醒得很?！?p>　　柳晨生叫苦，他哪敢對宋伊人起色心。一路上宋小姐接連說了不三不四的，開了不少葷腔。

　　費力將其送至宋家宅邸，宅門開有一縫，顯然沒有閉緊。柳晨生將宋小姐推入院中，便自顧離去。他可不敢深入，宋家人不講理，最屬宋伊人。

　　街道空蕩昏暗，灰蒙蒙一片天。放眼望去，也就醉夢樓燈火通明。醉夢樓號稱不夜城，不打烊，十二時辰大門開敞。

　　柳晨生徑直走去，繞過街街巷巷，走至門口，醉夢樓算是渝河鎮(zhèn)最大風(fēng)月場所。比之其余小青樓要有格調(diào)多。

　　進門去，站臺的老鴇風(fēng)韻猶存，是個四十歲的婦人，年輕時算得醉夢樓一大絕色。近些年雖未有云雨翻騰，但深得養(yǎng)身之道。比之年輕時不遑多讓。

　　風(fēng)韻婦人見柳晨生，殷勤迎上去，語調(diào)輕快道，“柳公子可從未光臨過寒舍，今天什么風(fēng)將您吹來了?！?p>　　柳晨生也不支支吾吾，大方說道，“還望金玉姐說道說道這醉夢樓的絕色，小子可是惦記得很。這不，方才攢夠銀兩便脫身前來?！?p>　　金玉有些吃驚，若論相貌，柳晨生可稱渝河鎮(zhèn)一絕，雙眸深邃泛有星光，劍眉剛直，山根直挺又蜿蜒，似駝峰壯麗。側(cè)顏似刀削，平整剛毅。口唇如薄紙，抿嘴一線煞是迷人。

　　渝河鎮(zhèn)不知幾多懷春女子芳心暗許，幾多寡婦調(diào)情打罵。

　　這位公子來醉夢樓做客，金玉做夢也未想到，嘴上說道，“柳公子，咱醉夢樓有舞，酒，床三絕。舞絕弄秋姑娘陪客劉員外，酒絕花間姑娘與張老板對賭豪飲脫不開身。床絕紅塵姑娘倒是閑在紫云閣。”

　　柳晨生有耳聞，弄秋花間兩位絕色紅牌賣藝不賣身，倒也有些公子員外欲霸王上弓，奈何姑娘性子剛烈，外加醉夢樓來頭不小，也就免遭毒手。

　　聽罷，柳晨生故作哀嘆道，“看來小子來的并非良時，在外早已聽聞弄秋姑娘舞姿綽約，如青蓮搖曳，步步生花。彈琴也有一手，彈得高山流水，更彈的江湖廝殺。罷了，小子擇日再來叨嘮?！?p>　　金玉哪有讓客人進醉夢樓不掏銅子的道理，她閱人無數(shù)，咬定柳晨生喜愛情調(diào)，并非前來尋男女歡愛。急忙開口道，“柳公子若喜愛琴棋，金玉倒有一人?！?p>　　柳晨生眼神一亮，問道，“琴藝比之弄秋如何？”金玉覺著有戲，極力推薦道，“前些年的紅牌，漣水姑娘。早年間以琴棋聞名，許多公子員外為其一擲千金。”

　　柳晨生尋的人正是漣水，于精武館常有人提，漣水如何淑女，貌美如花，如何琴棋雙絕。

　　“當(dāng)真有此等妙人？”柳晨生明知故問道。“不敢欺瞞柳公子，此時漣水姑娘應(yīng)在書股閣梳妝觀景?！?p>　　打問許久，柳晨生動身前去書股閣，位于醉夢樓三層。是十五閣中排號前五的寡淡閣房。廊坊中燭光昏暗，灑支離桃花瓣?，F(xiàn)有客來，柳晨生走至閣門，透紗窗依稀可見妙人撥弄青絲。

　　柳晨生叩門問道，“可否與姑娘借幾分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