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張東信詳細翻閱了卷宗。
看完以后,張東信又把卷宗交給了趙嫣然和金柳一起看。
案子是這樣的:
鄒戚氏路過一個小巷子的時候,被同村的閑漢梁發(fā)尾隨,并伺機意圖強暴。剛好是個死胡同,梁發(fā)找到了機會下手。
在梁發(fā)已經(jīng)把鄒戚氏砸反綁雙手壓到身下的時候,鄒戚氏的丈夫鄒二子出來尋找妻子,正撞上了這一幕。因此雙方開打。
梁發(fā)在一開始吃了虧,后面卻逐漸占據(jù)優(yōu)勢。等鄒戚氏解開綁縛的時候,梁發(fā)已經(jīng)把鄒二子壓在身下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情急之下,鄒戚氏撿起鄒二子被打落的柴刀,照著梁發(fā)劈了下去。
也是趕巧,劈中了要害,梁發(fā)被劈死了。
鄒二子夫妻主動去縣衙報案。
御史正好在縣衙附近,差役不敢怠慢,就告訴了當時的宛寧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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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以后,金柳說道:“前任縣令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現(xiàn)在滾蛋了,把難題留給夫君了?!?p> 趙嫣然也說:“看來案子的經(jīng)過沒有異議,就是這件事該怎么定案?!?p> 金冰雁說:“按道理說,鄒戚氏為了自保,殺人又是無意,應該沒罪?!?p> 趙嫣然接話說:“可是畢竟殺了人,用的還是自家的柴刀。”
金柳問:“上一任縣令怎么結(jié)的?”
南宮利還不知道張東信身邊的三個小丫頭還有幫著分析討論的能力,一直靜靜的聽著沒有插話。到了這時才說道:“之前判的是殺人抵命。理由是用自家的刀砍中了死者的要害。其實,判完之后,嚴縣令自己也覺得不妥??墒牵Y(jié)案文書都寫好了,當時姜郡守和曹州牧都在,又有京城的桓御史。嚴縣令想改也不能改呀!”
眾人安靜了。
良久以后,趙嫣然不經(jīng)意的用余光看到張東信,發(fā)現(xiàn)對方雖然在思索,卻一臉輕松。趙嫣然雖然覺得詫異,但也沒敢問話打擾。
直到另外三個人也發(fā)現(xiàn)張東信一臉輕松時,又過了一會兒,張東信說話了。
“別都看我呀!雁子、嫣兒、柳妹,把這當做考試。你們還得成長的!當然,之前你們做的很不錯。但是,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加油,不要停止成長?!?p> 等三女各自發(fā)表完不成熟的意見,張東信分析道:“先從道理講,按我的認為,這件事屬于正當防衛(wèi),鄒戚氏無罪。退一步講,過失殺人也不應該死罪。現(xiàn)在問題的焦點就是,故意劈的要害還是無意和巧合。
從律法上講。也別律法了,你們應該都沒聽過疑罪從無吧??紤]到鄒戚氏是被施暴者,我覺得應該對她實行疑罪從無。就是說,在不確定的情況下,按對她有利的來。
你們能分析到這一步就可以了。其他的我必須要重新調(diào)查審理。好了,今天就到這里了,明天查完了再說。”
次日,除了縣衙的差役,張東信還帶著趙嫣然三女以及文君和狄仵作。
第一項是驗傷,結(jié)果和之前一樣。
第二項是張東信的要求,借助草人等道具,讓鄒戚氏和鄒二子還原之前的情況,將現(xiàn)場預演了一遍。
看完后,張東信說:“戚大嫂,你劈他的時候,距離有點遠,下次應該再靠近點再劈,這樣才能劈的準。本來是劈不到的概率高,幸虧你運氣好?!?p> 這個時候用這個事情調(diào)侃是不合適的,但是,在場的人都不傻,都聽出來張東信的意思了。這么說就代表著張東信認為事情屬于意外,鄒戚氏誤殺。
鄒戚氏也反應過來了,知道眼前的縣令是向著她的,連忙拉著木訥的丈夫一起跪下,嘴里喊道:“求大人明查,還賤妾一個公道。”
張東信說:“快起來,沒讓跪不能跪。走,回縣衙。”
一行人回到縣衙,張東信讓人當堂宣讀了上一任縣令的結(jié)案文書。
與此同時,郡守府,姜郡守問心腹幕僚道:“縣衙那邊有動靜沒?”
幕僚答道:“聽說已經(jīng)開始重審那個案子了?!?p> 姜郡守不悅的說:“搞什么!怎么不拖些日子。也不來請示。嘶~他去過州牧府了?”
幕僚說:“沒聽說。案子是咱們昨天打回去的,今天一大早就鬧出動靜了。這會兒應該重新驗尸了。”
姜郡守的臉色恢復了正常,說道:“一個鄉(xiāng)民,本來不是什么事情。偏偏讓桓御史撞上了。這個桓御史可是都城那邊桓家里上的了桌的族人。要我說,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報上去的時候,咱和曹州牧,也帶上張縣令,一起請個恩典,求圣上赦免。圣上他老人最慈悲,看到咱們的請赦奏折一定高興,估計會改成流放。這樣一來,咱們也不擔錯,還能顯得圣上慈悲?!?p> 幕僚連忙附和。
姜郡守又說道:“可惜州牧大人他不這么想,還沒遞給他,他就讓人傳話,讓我給打回去重審。官大一級壓死人,誰讓他姓曹的是我頂頭上司呢!”
州牧府,曹州牧也在詢問心腹幕僚,說道:“鄒戚氏可憐?。〔铧c被玷污了不說,丈夫還挨了一頓打,自己還背上人命官司了。不知道新來的小張縣令能不能處理好?!?p> 幕僚心說:“曹大人,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辦吧?要不然你能不私底下做出指示?”
幕僚沒有問,曹州牧也不會主動說。
曹州牧接著嘆息道:“你說這事情出在哪里不好,偏偏在咱眼皮底下。姓姜的居然想維持原判遞上去。算他聰明,按我的意思來了。你說,我是不是積德行善了?”
幕僚連忙說:“對對對!大人恩德萬里,全州百姓都會記得大人的仁慈?!?p> 聽了這話,曹州牧想起了那天張東信歌頌皇帝的話。當時聽的想吐,現(xiàn)在卻希望有人這么歌頌自己。
故意亂想過后,曹州牧說:“咱們的人去了沒?可別讓張縣令按自己的意思胡來。咱不能像姜郡守那樣,就想著不擔事情還要討好圣上?!?p> 幕僚心里又在反駁道:“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全國就十九個州牧,你是封疆大吏位極人臣。人家姜郡守能比嗎?全國將近一百個郡呢!你現(xiàn)在寫賀詞拍馬屁是少了。你當郡守那會兒好像不討好皇帝似的?!?p> 宛寧縣衙,張東信說:“大家都聽到了。上一任嚴縣令調(diào)查的經(jīng)過和我一樣,判詞在這里放著呢。我覺得邏輯上,道理上不通。既然是柴刀脫手飛過去了,更說明沒有殺人之心。鄒戚氏被梁發(fā)侵犯,精神恍惚。起身以后又見丈夫正在被梁發(fā)暴打,隨時可能喪命。
因此,本縣重新宣判,前面都一樣,我念一下最后幾句:面對正在實施的暴行,鄒戚氏為了活命進行了正當防衛(wèi),防衛(wèi)時又因梁發(fā)的原因?qū)е锣u戚氏手中的柴刀意外飛出。本縣正式宣判:鄒二子和鄒戚氏無罪釋放,但必須負責梁發(fā)的安葬。
連同以前的審理記錄和結(jié)案判詞,一起報上去吧。事情的經(jīng)過已經(jīng)歷經(jīng)兩任再三確認,沒有任何異議。先報郡守大人那里吧。”
不知道在場的其他人發(fā)現(xiàn)沒,趙嫣然和金冰雁發(fā)現(xiàn)了,張東信把上一任嚴縣令的結(jié)案文書改了一個字。
一直等回到租住的院子,再三確認沒人偷聽,把三個心腹丫鬟連同新丫鬟黑妹分別安排到門窗處把風。屋子里只有張東信和趙嫣然三女。
三女對看一眼,金柳的眼神明顯和另外兩個不一樣。
趙嫣然說:“夫君,你真厲害!昨天偷偷改的吧?居然把原來結(jié)案文書里那句‘用柴刀殺死’改成了‘甩柴刀殺死’。老師,您太有學問了,學生要學的路還很長?!?p> 金冰雁也說:“是呀!哥哥真的厲害!太仔細了!怎么就能想到這些地方呢!‘用’改成‘甩’,一字之差天壤之別。戚大嫂肯定死不了了?!?p> 金柳說:“??!還有這事!”
張東信笑著說道:“雁子,嫣兒,你們倆的考試及格了。柳妹,你沒及格,準備一下吧,等會兒自己去拿戒尺過來?!?p> 被夸的舒服,張東信再看沒開口夸獎的金柳,就覺得該罰了。
金柳連忙撒嬌道:“你還沒考呢!這次我真的不知道。也怪她倆太聰明了。人家跟你學習的晚嘛!那個,學生都這么聰明,說明老師你太逆天了!”
張東信這下滿意了,卻不能把說出去的話輕易改口,于是說道:“有道理。這樣吧,就罰你玩磕擊臀吧。柳妹,請平躺著。雁子嫣兒準備?!?p> 最后,金柳不但沒事,三女還要反轉(zhuǎn),張東信逃了。
夫妻兄妹玩鬧的同時,中年男人南宮利專程跑了一趟郡守府送公文,還買通了府里的差役,搭上了能在姜郡守跟前說的上話的幕僚。
離開郡守府,南宮利直接去了州牧府。這里已經(jīng)不是縣衙能直接走公文的地方了,南宮利過來也是為了結(jié)交曹州牧身邊的紅人。
州牧府雖然級別更高,但是有些事情反而不方便親自去做,所以對本地縣衙的人也挺友好。果然,亮明身份加錢財開路,南宮利的州牧府之行也獲得成功。
回去以后,南宮利直接來到內(nèi)宅跟張東信匯報的。能進內(nèi)宅本來就是受信任的表現(xiàn)。張東信還等著呢,一點沒擺架子。黑妹陪著冷清秋守在一進門的門房里,一看到南宮利就出來迎上去,直接領到了書房。
以至于后來發(fā)了工資,南宮利都擔心提出還錢會讓張東信生氣。
當然,事實證明南宮利想多了,還錢干嘛不要。再說了,南宮利的工資著實不低,還錢沒壓力。
次日,郡守府,收到公文以后,姜郡守的眉毛就沒有長時間舒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