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換屆選舉（作者：秦巖濤）

　　村里換屆選舉時間到了。

　　此次換屆選舉采取“兩推一選”方式，“兩推”就是指黨內(nèi)推薦支委候選人和黨外推薦支委候選人，“一選”就是由黨組織內(nèi)全體有選舉權(quán)的黨員無記名投票選舉支委人選。

　　鄉(xiāng)黨委事先出臺了《村黨支部換屆選舉“兩推一選”辦法》，進(jìn)行了黨員推薦、群眾推薦，然后組織考察，征求村干部和群眾的意見，我跟喬大江被列入候選人。

　　我爹、郝嬸、葉紅、劉勝叔、陳嬸、劉胖子等人給我鼓勁，非要我試一試，我是硬著頭皮勉強(qiáng)同意參加換屆選舉工作，也接受了組織的考核。

　　說句心里話，這個換屆選舉對于我來說壓力非常大，沒有去競爭這個村書記位置的想法。從幾點(diǎn)分析能看得出來我的想法：一是我剛從外面回來，對村里的事了解甚少，缺少豐富的經(jīng)驗(yàn)，功底不夠深；二是從沒換屆之前的村黨支部，一些村干部工作動力不足，心態(tài)不好，整體團(tuán)結(jié)意識方面不足，少數(shù)村干部心思沒用在團(tuán)結(jié)協(xié)調(diào)帶領(lǐng)村民致富；三是村級集體積累薄弱，農(nóng)民增收緩慢，難以適應(yīng)飛速發(fā)展的農(nóng)村改革形勢需要。

　　我爹、郝嬸、劉勝叔、陳嬸、劉胖子組成鼓勁小隊(duì)來參加選舉，宋玲玲也把孩子抱來為我加油。

　　主席臺上坐著縣組織部長、鄉(xiāng)黨高官等領(lǐng)導(dǎo)。

　　組織部長宣布：“環(huán)山村黨支部書記預(yù)選大會正式開始！”

　　趙旺做了上屆黨支部工作匯報，公布和介紹候選人基本情況，推選唱票、記票、監(jiān)票人名單等程序。

　　五十六多名黨員在一張桌子上的投票箱依次進(jìn)行無記名投票。

　　在投票的過程中，我當(dāng)時沒有投自己一票，給了喬大江一票。

　　最后，組織部長拿著一張紙宣布：根據(jù)《中國共產(chǎn)黨基層組織選舉工作暫行條例》，村委員會選舉本著公開、公正、平等、自由的原則，今天應(yīng)參加選舉的黨員和村民代表應(yīng)到五十六名，實(shí)到五十六人，符合法定人數(shù)，下發(fā)選票五十六張，收回五十六張，選舉出兩名黨支部書記候選人，他們分別是：我，三十票；喬大江，二十六票。

　　此時，我感覺壓力巨大，這樣的村書記的帽子竟然即將落到了我的頭上。

　　話說過來，喬大江著急了，一心想做村書記的他預(yù)選票數(shù)跟我差了四票。

　　當(dāng)天晚上，喬大江到家里找我談了很多，主要內(nèi)容是：他是村組織委員，為村里付出很多辛苦，做了很多黨建工作，他擔(dān)心在正式選舉的過程中我能勝出。幾年前，他從榛柴村舉家搬遷到環(huán)山村落戶，就是為了一個目的，競選村書記，此次競爭不上，那是絕對影響他日后在這個村里的發(fā)展。

　　喬大江的愿望，不是小孩子哭了，想要一個玩具的愿望。

　　我問喬大江：“我也不想競爭村書記，當(dāng)初在預(yù)選的時候，我也沒投自己一票，那張寶貴的一票投給了你，既然你要做村書記，那么你能不能說出你做了村書記之后，有沒有什么打算？”

　　“打算？有啊，多著呢......”然后他跟我說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帶領(lǐng)更多的村民致富，然后他又說：“不跟你說了，再跟你說就把自己多年的愿望漏出來了。”

　　看看，這個人這么膚淺，還能做點(diǎn)啥事？不過，他的想法確實(shí)好，這句話也是所有人都要說的話。

　　我也沒話說，他臨走的時候，給我一個信封，我打開一看，原來是一萬元現(xiàn)金，他的意思花錢想讓我主動放棄競爭村書記。

　　誰也不怕錢多，但是這個時候的錢就有些多余了，我說啥也不能要。所以，委婉地把錢還給了喬大江，并告訴他，我回到村里，并不是想當(dāng)村書記，唯一的想法就是發(fā)展產(chǎn)業(yè)，你做你的村書記，我做自己的產(chǎn)業(yè)，與政界無關(guān)，敬請放心。

　　喬大江收回我退給他的錢，跟我用力握握手，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與此同時，我的炒貨加工廠房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建設(shè)階段，為樂省點(diǎn)資金，我約了劉胖子去山上打石頭，我爹和劉勝叔也閑不住，開著四輪車去幫我拉石頭。

　　我跟劉胖子在山上掄鐵錘打石頭的聲音清脆而有節(jié)奏。

　　劉胖子累了休息喝水的時候跟我說：“哥，你說，愚公移山的愚公是不是像咱哥倆這樣打石頭?。俊?p>　　我笑著說：“咱哪能跟愚公來比？人家要比咱哥倆付出的更多，畢竟那是一座大山，咱哥倆的山太小，再說咱們還有我爹、你爹以及四輪車幫忙......”

　　劉胖子說：“是倒是，但是咱倆的精神就是愚公，對了，哥，我咋感覺你像傳奇呢？好事、壞事都能讓你碰上，你遇到了一般人一生都遇不到的事，原來是村里的大廚師，現(xiàn)在回來了，就跟換了一個人兒似的，整個思維和情感都大變樣，不做廚師卻想做一番事業(yè)，咋地？你在大城市吃了神丹妙藥啊？我是服了！”

　　我就笑：“這也許是命運(yùn)安排，我將來一定把我的經(jīng)歷寫一部書，讓這本書記憶我的一切?！?p>　　“看看，當(dāng)廚師的要寫小說了，那你也給我寫寫唄？你看我，又聰明又傻，但是找了個好媳婦，感情上我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有很多，你說我是不是值得寫一本書？”

　　我就笑：“每個人都是一本書，有的書厚重，耐人尋味。有的書淺薄，翻幾頁就沒了。”

　　我爹和劉勝叔開車四輪車又回來了，我拍拍劉胖子的肩膀說：“胖子，這回咱哥倆把力量捆綁在一起，跟我一起努力，把產(chǎn)業(yè)做好......”

　　我倆一起把一塊二百多斤重的大石頭一起搬到車上，這叫“合力搬石，不勝不休”，心生很多希望。

　　這時候，趙旺吃力從山下走到山上，老遠(yuǎn)就喊：酒壺！酒壺！

　　聽到趙旺喊，我跟劉胖子、我爹、劉勝叔放下手里的活，看著吃力上山的趙旺。

　　大家都喊著：“趙書記！快來喝點(diǎn)水，這么熱的天，怎么還上山？”

　　趙旺喘著粗氣說：“我做好事來了，大侄子，這次你以高票被列入村書記競選行列，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說：“沒啥想法，我就是想把炒貨產(chǎn)業(yè)做起來，再聯(lián)合幾戶貧困村民再成立一個炒貨合作社，大家一起做，賠錢的是我，賺錢大家賺?！?p>　　趙旺說：“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你想不想干村書記?！?p>　　“還不打算干村支書，當(dāng)初預(yù)選的時候我也沒選我自己?！?p>　　“不想干？當(dāng)初大家投你的票最多，這是大家的信任。你成立合作社我沒意見，但是，你不當(dāng)村書記沒有力度，咱村缺少一個能帶領(lǐng)全村百姓致富的好帶領(lǐng)人。”

　　“咱村還有10戶困難黨員和36戶享受低保的村民，就拿咱村繁殖種羊來說，我們需要錢，黨委、政府給咱們想辦法給咱貸款；缺技術(shù)，黨委、政府給咱配置專門的技術(shù)員，萬事具備了，只差我們自己使一把勁。如今，我想把炒貨產(chǎn)業(yè)辦起來，我想把困難黨員的心凝結(jié)在一起，打一場翻身仗?！?p>　　趙旺點(diǎn)點(diǎn)頭說：“好啊！咱村就需要這樣的致富帶頭人，不怕山高，就怕腳軟啊?！?p>　　有句話說：這個世界上，有好的就有壞的，有黑的就有白的。

　　喬大江對競選村書記這件事還真動了心思。

　　他找了幾個平時關(guān)系要好的幾個村民，研究怎么樣競選上村書記。尤其是村里高大城是喬大江鐵桿農(nóng)民兄弟，這個人家里土地少，父親常年有病，是個貧困戶，要說人窮志短，他就喜歡吃喝，喬大江沒少請吃飯、喝酒。

　　吃飯、喝酒是平常，暗里小動作不尋常，聯(lián)合找到幾個村民去動員一些村民，暗地里說每張選票2000元，如果選舉成功，都給貧困戶辦理一個低保。

　　這不是明擺著違法競選嗎？

　　我知道這件事后，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我既然都答應(yīng)他不跟他競爭村書記，他為什么還要做這樣的事？他要是這樣做成功了，將來能不能兌現(xiàn)他帶領(lǐng)村民致富的諾言？我非要給自己爭口氣，這個村書記位置我還真得去做。

　　劉胖子氣不打一處來說：“讓他折騰吧，咱不管他，我看他早晚要出事。”

　　自古邪不壓正，他不是來邪的嗎？那我來正的。

　　我之后做了幾件好事實(shí)事。

　　首先找到劉爽，開著車到縣城幫他辦理戶口和合作醫(yī)療，答應(yīng)他去我的炒貨加工廠干零活，每個月兩千塊，

　　劉爽激動地說：“太好了，我就等你著句話呢”

　　劉爽的妻子波波也高興，她說：“爽啊，爽啊，你千萬別耍嘴，你得知恩圖報......”

　　其次，我自己掏腰包，跟劉胖子為村里“互助幸福小院”的孤寡老人送去了十五袋面粉。再次，自己掏腰包購買兩噸半水泥，維修了村里貧困戶趙三德、劉大寶家牛舍。

　　天下的事本來就沒有秘密可言。

　　我做的事是正事，不是秘密，也不用隱瞞。

　　而喬大江更生氣，后來聽村里有人跟我講，有一天晚上，喬大江的鐵桿子高大城跟他說：“我這幾天看見富裕正在收買人心呢，給黑人劉德辦理了戶口，給“互助幸福小院”老頭、老太太送面，又給村民維修牛舍，折騰啥玩意兒?！?p>　　喬大江說：“這回我算是碰到對手了，上次明明跟我說不跟我競爭村書記，這不是在赤裸裸的欺騙我呢么？人心和肚皮就隔著一張皮，我還是村委會組織委員呢，敢在我面前耍大刀，這小子找機(jī)會就給他點(diǎn)厲害嘗嘗！”

　　果然，喬大江使了一個手段，他找到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劉爽。

　　喬大江給了劉爽一萬塊錢，你猜猜讓他干啥？

　　白天我干完活，身體疲憊，有天晚上我吃完晚飯，早早

　　就躺下睡了，睡到半夜里，突然一聲砸窗戶玻璃脆響，接著玻璃破碎的聲音和頭上一涼，我從夢里驚醒。

　　我坐在炕上愣了一下，捂著腦袋，頭上一陣麻疼，滲出血來，腦袋“嗡嗡”地響。

　　這還了得？這不是在謀害我媽？我光著腳就跑到門口拿著一把鐵鍬站在外面大喊：“誰！有種的你給我出來！”

　　深夜，那里還能看到什么人影？

　　扔進(jìn)我屋內(nèi)的那塊石頭是水泥磚塊，有棱有角，我的頭被砸出了一個血包。

　　這件事，我沒敢張揚(yáng)，我不知道下一步的暗害會不會發(fā)生。

　　第二天，我在家休息了一上午，劉胖子不知道我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跑到我家來，我跟劉胖子說了這件事。

　　劉胖子發(fā)怒了：“卑鄙！簡直是卑鄙、無恥、下流！”非要要打電話給派出所。

　　我趕緊說：“弟弟啊，別太沖動，也別太魯莽，等我調(diào)查出來再說?！?p>　　劉胖子為我慶幸：“哥啊，這塊磚頭打的真準(zhǔn)啊，幸虧不是手榴彈?！?p>　　看看，劉胖子的想象里很豐富，到啥時候都能發(fā)揮出來。

　　劉胖子去找葉紅，跟他說了這件事，葉紅掉著眼淚來看我，用手撫摸著我被打的頭，疼得我心直蹦，但是，不忍心躲開葉紅撫摸我受傷頭的手，覺得葉紅在心疼我。

　　我爹和郝嬸為我受傷的事?lián)膲騿堋?p>　　我爹說：“兒子，你咋那么多災(zāi)多難呢？你說你，在家沒去城里的時候就被人家打，去城里了也被人打、又被刀傷，這回到家里，又挨石頭削，這是咋地了？”

　　我是多災(zāi)多難唄，這真沒法解釋，我這不也納悶?zāi)孛?？咋這么倒霉？

　　這件事不知道怎么讓趙旺知道了，他恨恨地說：“咱村除了上次豆秸垛著大火之后，再也沒沒發(fā)生過這樣的混蛋事件，膽子也太大了，我要徹底查清這是什么人干的！等我查出來，扒皮！”

　　我知道這一定是喬大江所為，就跟趙旺說：“不用去查這是誰干的，我知道原因，這回要是不恐嚇，我還不想競爭村書記。但是，從今天開始，我要鄭重聲明！這個村書記我還要競選定了，我看他能把我怎么地？”

　　臨近正式選舉還有兩天時間，

　　縣組織部長和鄉(xiāng)黨高官張從政找趙旺談話。

　　組織部長說：“競選一名合格的黨支部書記，最關(guān)鍵的就是要帶領(lǐng)村民走一條好路、走一條新路，干出新事業(yè)。什么樣的人可以當(dāng)選、什么樣的人不可以當(dāng)選，這需要嚴(yán)格把關(guān)，最主要的還是倚靠老百姓和黨員的認(rèn)可?！?p>　　趙旺不住地點(diǎn)頭：“那是、那是，選村書記情況比較復(fù)雜。”

　　組織部長說：“要控制好選舉的脈絡(luò)，一條線要清晰可見，不允許出任何差錯，也不許出現(xiàn)賄選的情況，一旦選錯，就是三年！”

　　趙旺是一個心里擱不下事的人，他找到了喬大江。

　　喬大江心虛：“趙書記，快進(jìn)屋，我還有事找你呢?！?p>　　“我不想聽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倒是有事找你問一問?！?p>　　喬大江愣了愣問：“啥事？”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有人用磚頭把張酒壺他家的玻璃砸了，還打傷了張酒壺的腦袋，差點(diǎn)出大事？”

　　喬大江一臉無辜地說：“啥？有這事兒？我可鄭重聲明，這件事可不是我干的，我一向光明磊落，就算是競選村書記，也沒必要做這種下流的事......”

　　趙旺撂下狠話說：“最好不是你！這件事要是你做的，我決不輕饒你......”

　　為了養(yǎng)好我頭上的傷，葉紅有事沒事就跑過來給我拿藥、送吃的。

　　這天上午，葉紅騎著自行車來給我送飯，剛到我家的時候，就看見高大城66歲的爹高老頭在家門口遛小狗玩，你說你家庭那么困難，人都勉強(qiáng)活著，整天哭窮，卻養(yǎng)了一只半米長短的寵物狗，你說這人還有正事嗎？

　　他爹都這樣，你想想做兒子的高大城能好哪去？就在這個時候，高老頭不知得了啥病突然倒在地上嗷嗷叫打滾，身子倒在寵物狗身上，壓得小狗邊掙扎邊“嗷嗷”叫，掙扎這跑掉了。

　　你看看，都說狗忠誠，在關(guān)鍵的時候，還是為了自己生命，跑掉了。

　　當(dāng)時，把葉紅嚇夠嗆，“媽呀媽呀”直叫，她趕緊給我打電話：“哥......哥！不......不好了，高老頭在家門口出事了，你......你趕緊飛過來！”

　　看來葉紅真是急懵了，讓我飛過去，從她嘴里說的話，我不是長翅膀了就是神仙。

　　我知道后立即開車過去，看見高老頭躺在地上也已經(jīng)醒了，葉紅在一旁為高老頭擦汗，高老頭說是心臟疼。

　　有病不能耽誤，我緊急跟葉紅把高老頭送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大夫給他進(jìn)行救治。

　　高老頭身上根本沒有錢，連個身份證都沒有，我從兜里掏出三千多塊錢給了衛(wèi)生院，希望大夫認(rèn)真檢查高老頭的身體，有必要必須轉(zhuǎn)院至縣城或者市醫(yī)院，人命關(guān)天，不能耽誤和疏忽。

　　高老頭躺在病床上掛著吊瓶，一名大夫在測量血壓。

　　這個時候，高大城不知道聽誰說他爹出事了，急匆匆從外面趕過來，苦著臉看著高老頭，然后抓住大夫的胳膊說：“大夫，我是他兒子，我爹怎樣了？”

　　大夫說：“你爹是冠心病突發(fā)，幸虧送得及時，再晚10分鐘，命就不保了?！?p>　　高大城急切地問大夫：“誰送來的？”

　　看看，這個時候，高大城還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沒忘記誰把他爹送來的。

　　我跟葉紅剛到收款室給高老頭交完急救費(fèi)走進(jìn)病房。

　　大夫也沒忘記及時把做好事的人推介給高大城，大夫指著我說：“幸虧他送得及時，這個病死亡率很高。”

　　高大城愣在那里，認(rèn)真地從頭到腳看看我，有點(diǎn)不相信，但是他最后還是激動地突然握住我的手說：“酒壺哥！太謝謝你了......”他拉著我就走出病房。

　　我和高大城坐在病房外樓梯口的臺階上。

　　高萬成情緒很激動、慚愧地說：“我不是人，一直在替喬大江拉選票，喬大江給劉爽一萬塊錢，就是想嚇唬你，目的就是不讓你跟他競選村書記，那天晚上就是劉爽用磚頭砸你家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