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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范忠誠和何生仁兩人之間發(fā)生第一次打架風(fēng)波后,范何兩家就此結(jié)下了不解之冤。由本應(yīng)親如一家的直系親屬,變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冤家仇敵。
加之,后來受到何生仁的影響,何家的幾個子女們,或為了何家的所謂尊嚴(yán)臉面,或為了一些蠅頭小利,陸陸續(xù)續(xù)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齷齪之事,既受到了鄉(xiāng)鄰們的指責(zé)唾罵,更讓范忠誠一家人覺得,這分明就是對范家的示威和挑釁,或者就是專門針對范家的敵對行為,因而更加增添了范、何兩家的怨恨和嫌隙。
對于一向誠實正派而疾惡如仇的范家人而言,剛開始,這種仇怨似乎十分深重,真有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味道。有一種一見面就想沖上去,劈頭蓋臉一頓暴揍,以解心頭之恨的沖動。甚至,有時候幻想著若有一支沖鋒槍,一定將其痛痛快快地掃個千瘡百孔,讓這數(shù)十年來的所有恩怨,從此在地球上徹底煙消云散。
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推移,曾經(jīng)的深仇大恨,逐漸變成了一種無聲的怨恨和責(zé)罵,甚至是常人之間的一種無端厭惡和嫌棄。
也許,農(nóng)村不像城里那樣,到處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平日里各自奔忙。即使鄰里之間偶然間鬧點兒矛盾或誤會,互相之間也難得見上一面,慢慢自會不了了之。
可是現(xiàn)在,范、何兩家同處在一片天空下,共同生活在小河家村一社這么一塊巴掌大的地方,總計不過三五十戶人家,也就一百多號村民的小村莊。兩家長年累月一起種地、施肥、澆水、除草。無論春種秋收,還是夏鋤冬藏,不管田間地頭,還是房前屋后,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總有交互往來的時候。就像那同一間廚房里的炒鍋和鏟子,一日三餐地打打鬧鬧,可誰也離不開廚房,誰也少不了要見面接觸一樣。
許多事情就是這樣,經(jīng)歷得多了,自然就會習(xí)以為常了。如此這般,時間一長,范忠誠心里的這種仇怨就慢慢變淡了,嫌隙也就越來越小了。整個身心,仿佛那風(fēng)雨之后的村莊,逐漸變得清澈而透亮起來。
是啊,一個人總不能活在過去的陰影里,而要積極地面對現(xiàn)實和未來。只有徹底忘記過去的丑惡和陰暗,放下心中的結(jié)蒂和仇怨,才能廣闊自己的胸懷,進(jìn)而包容整個世界,繼而以嶄新的姿態(tài),迎接更加美好的明天。
況且,對于已是古稀之年的范忠誠而言,還有什么看不透?還有什么想不開的呢?人之一生,連錢財名利這些為之奮斗一生的東西,都可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更何況現(xiàn)在面對的,僅僅是范、何兩家之間曾經(jīng)發(fā)生的微不足道的一點兒私人恩怨呢?!
古語云,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
這一段時間以來,范忠誠和何桂花一直在思考和討論著同一個問題:究竟如何才能解開這個糾結(jié)兩家多年的心理疙瘩呢?
一天晚飯后,范忠誠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若有所思地聊起了這個在心頭壓抑良久的話題。
“呔——老婆子!我看還是和你們大哥何生仁那邊和了算啦。這么多年了,老是僵著也不是個事兒呀?”
“哼!害怕啥?”何桂花一邊拿著小掃帚掃著炕,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他們家做下的虧心事,他們都能裝住,我們?yōu)樯堆b不住呢?”
“你想想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都到了這把年紀(jì),再頂下去還有啥意思呢?”范忠誠直截了當(dāng),沒有絲毫隱諱的意思?!霸僬f啦,我們不為自己考慮,還要為娃娃們考慮。我們上一輩惹下的矛盾,不能再延續(xù)到咱們的下一代身上啊。如果不解決好這個問題,將來我們走了,讓我們的子孫后代咋看這件事情?又咋處理親戚之間的這種復(fù)雜的關(guān)系呢?如果這樣下去的話,不是叫娃娃們左右為難哩嗎?”
“呸!就這樣的人,還有必要認(rèn)親戚嗎?”時隔多年,當(dāng)時深受其害的何桂花,提起這檔子事兒依然心存怨氣。于是,一邊熟練地收拾著炕上的被褥,一邊沒好氣地說道,“以后別提這件事。今后我再沒他這個大哥,也沒他們這樣的親戚……你看看,這么些年來,他們的表現(xiàn),他們的做派,我看連牲口都不如。就這樣,還想和好,連門兒都沒有!”
看來,在這件事兒上,何桂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