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乎如馮虛御風(fēng),
而不知其所指,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
羽化而登仙。
《赤壁賦》
*************************
有一段傳說。
傳說有一個地方,月光就像被能工巧匠雕刻出的最精致的鍍銀一般。玫瑰就像夕陽一樣,像干燥的季節(jié)時,森林里的野火。那里的森林,星羅棋布。它們的顏色,像初春時節(jié),嫩草剛剛發(fā)芽時的,最最細嫩青翠的尖端。
俗謂,神明空間。
“那里生活著一種人,他們凌駕于所有的生物,一切的一切。他們就是——”
一個歲數(shù)和他臉上的皺紋一般多的蒼老聲音戲劇性地在這里頓了頓。
“行啦,爺爺,我當(dāng)然知道是神。每天都聽這個故事,耳朵都起老繭了。況且我還在唱詩班,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們嘛!”稚嫩的聲音在如果排除了爺爺?shù)穆曇艟椭皇O孪s的點點鳴叫的寂靜中響起。
“天上的八宿就是他們所化——”
“爺爺,別鬧啦,南宮只有七宿??!”
寂靜,仿佛看到了一個老者在困擾般地撓撓頭,使勁地思考著。幾秒后,似乎又泄氣似的放下抬起的手。
“唉,人老了,記不得了——”
悠悠。
江水東流。
時間走。
窗外,一道人影婆娑。
“噗——竟然還有這樣的偏不相信真理的人們啊。那些不都是假的嗎,真是愚昧無知。什么神鬼,只有武力才是最至高無上的?!?p> 烏黑的面具上的兩個眼洞里那雙深邃烏黑的雙眼充滿了戲謔,卻又如此黑白分明。
她那雙如玉一般的雙手輕輕點起了一小杯清酒,抿了一口,又將它舉在空明的月光下。那紅泥小酒杯中也瞬間懷了一晃潔白的月光。
“敬萬獸,祝你們一切安好。”她的聲音和剛才戲謔的口吻竟然全然不同,帶有一絲溫柔和懷戀。
她另一只手把玩著脖子上的雕刻著金色羽翼的項鏈,一會兒后又厭煩地把它甩到一邊。
他們說她是天煞孤星,那就讓她是吧。他們說她那與生俱來的紋身和項鏈,是不祥之物,甚至連她本身也被說成不祥之人。那就讓她是吧,她不在乎。她如是想到。然而越是否認,她越是孤獨。
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事事聽從別人指使,聽從別人的看法的小姑娘了。
沒有人知道還有一個戴著白色面具的她,行走于江湖之上,為世人帶來福音和希望。懲戒世間一切邪惡之人。黑色面具,被稱為鬼剎。白色面具被稱為,琴神。
他們還真是就事論事啊。
她一邊伸手撫摸著她身下——在她的撫摸下立刻長出了新芽的粗糙樹干,一邊飲盡了手中的清酒。
“要走了,再見?!备┫律?,輕吻了那些新生的綠芽。
她跳下樹,腳尖卻并沒有碰到地面上的枯枝敗葉,而是靜靜懸浮在空中。
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實力,遠處一棵古老的水杉樹看著她,真想知道以后這孩子會變成什么樣。
她身后鷹一樣的翅膀舒展開來。
雖說是鷹翼,但是卻比那普通的鷹翼大了不知有多少倍。
那棵古老高大的水杉樹只看清了她巨大的羽翼,
然后,
她就消失了。
就像她未曾來過。
沒想到鬼剎,額不,琴神竟然這么強了啊。楓樹對身旁的水杉說道。
嗯,但這天要變了,水杉對楓樹說道。
是啊,昨天我那在末日森林的祖父還看到九巨星在改變軌道,可壯觀了。楓樹回答道。
得了吧,哪有你這么樂觀的。每次九巨星改變軌道我們這位面就要經(jīng)歷一次大劫,真是不知道決策者們要如何應(yīng)對啊。水杉嘆息一聲,一邊看著身旁傻呵呵的楓樹。
鬼剎,琴神,她有名字嗎?她到底叫什么?
千清。無所不知的老杉樹悠悠說道。
**************************
【神明空間】
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于上路,訪風(fēng)景于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天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列岡巒之體勢。
《滕王閣序》
***************************
【明閣】
櫻花瓣點綴著一個小小的木屋的清晨。木屋做工十分精致,充斥著條條棕黑色的紋路,像是一個快樂的孩童,拿著黑色的畫筆,在木屋上圈圈點點,形成一個個曼妙如星河般的圖案。
“真不知道藍澈那小子當(dāng)時到底在想什么,要不是他不在破墨山,看我不劈了他!不過說到底也是那三位大圣神的問題,真是的!簡直,簡直胡來!”
那聲音雄厚,像是一位壯年人的聲音,但似乎少了那種成年人應(yīng)有的沉穩(wěn),略顯毛燥。他的語氣仿若火爐里噼里啪啦的火苗,滾燙而帶著如火的暖意。
“不要急,他一定會有辦法的。著急沒有用?!?p> 柔和的聲音響起,像一雙細嫩的手平復(fù)了壯年人躁動的心。像那天街小雨,有一種清冷的氣質(zhì),但是此時卻顯現(xiàn)出一種溫柔。然而骨子里那種鋒芒畢露的冷意卻不容忽視。她是天山中最冰冷的雪色,是萬花中最靜美的雪蓮。
“唉,我也知道。我們?nèi)フ覍庩匕桑烙嬛挥兴浪谀?。真是不明白都現(xiàn)在這種非常時期了,還要玩消失。也不是什么一歲兩歲的小毛孩了,是不是有毛病。雖說我也劈不了他,但是還是想劈他……”
“炎鬼,語言不要那么粗俗?!?p> “行吧行吧,不過我又沒說臟話?!?p> 男子和女子同時站起身,兩人身著一紅、一白,下擺款式基本相同,只是男子神服的領(lǐng)子在背后用一個橙黃色火焰的水晶般的晶瑩剔透的標(biāo)志束起來,而女子神服則沒有領(lǐng)子,吊帶上有兩個白水晶制成的冰晶,外面罩著薄紗外套。
男子從腰際取出一把刀,刀身上雕刻著火紅色的紋路,兩個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的金色塊狀物被鑲嵌在了刀柄上。
他隨手往面前的空氣中劃開了一道空間裂縫,裂縫周邊閃爍著雷電。裂縫不大,但是容納他們倆個綽綽有余。
兩人同時踏進了裂縫里,隨即消失不見。
【月之高原】
一刻鐘前。
“九星又不安分了,跟以往一樣。”一位藍衣男子說道。他身上有一種波濤洶涌的感覺,但是同時又有一種小溪流水的氣質(zhì)。亦驚濤駭浪亦沉靜如潭,他的身上兼容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卻最終沉淀成了一種最溫潤的平和。
“只是啊,我們也大不如以前啦,要不要從人界選幾個人……”身旁一位黑衣男子,約莫二十幾歲的樣子,卻又擁有著不與自身相符的幽深莫測的氣質(zhì),包括一種死亡的氣息,此刻雙手插在褲兜里,吊兒郎當(dāng)?shù)匮鲋^。
“別開玩笑啦,怎么可能嘛?!本G衣女子笑道,她身上蓬勃著生機。生命的高貴尊嚴(yán)在她這里得到了最深切的詮釋。她的下擺上描繪著世間一切植物,從苔蘚到紅杉,囊括了整個世界。
“神明需要承受最沉重而高貴的責(zé)任,他們需要管理曾經(jīng)與他們相同的生命,與位面同進共退,與位面一同生長,一同隕滅。”
“這倒是,不過我就開個玩笑?!焙谝氯苏f道。
晨光灑在這個小院子里,不同于方才的小木屋,院子里坐落著兩個黑瓦白墻的小房子,一個稍小一點,但是同樣別致。它們那黑色的磚瓦,在屋檐的盡頭,形成了四個月牙,黑色的月牙。
“破墨山那位最近每天都在試圖消除身上的邪神之力,唉,明明知道這不太可能。寧曦倒是挺冷靜。更年期的少年都這樣嗎?!焙谝氯颂ь^說,嘴里還嚼著一根枯死的草葉。
“更年期?噗……少年變成少女?”綠衣女子忍不住笑起來。
“得了,他們是最純粹的先天神,我覺得我們不能用我們的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它們的行為。先天神本身的行為和思想就有些……”
藍衣男子話音未落,只見南方忽然藍光閃爍,突兀的像六月飛雪。那是一道淡藍色的光柱,淡到幾乎能稀釋在背景里,但空氣中那種強大到無法忽視的力量都引起了在座的注意。
“萬念……”藍衣男子猛地站起。
“唉,難道說……又來了?”綠衣女子驚詫地看著遠方那個精致的光柱,看著它上面的,宛如從恒古便不變的古老圖案。
“他第一次暴露自己到底在哪里吶,到底是有意的,還是完全是因為他太不小心的呢?”黑衣男子調(diào)侃似地說道。
“如果他知道你又調(diào)侃他的話,你恐怕又要抄《朱雀訓(xùn)》了。還記得當(dāng)初你喝酒被抓嗎?”綠衣女子回頭似笑非笑地說。
“誒……你到底站在哪一方???”黑衣人朝她翻了翻白眼。
“你說呢?不過如果你再被逮到喝櫻花釀的話,我也不會客氣的?!本G衣女子俏皮地笑笑。
“行了,別鬧了!”藍衣人溫和而嚴(yán)厲地喝了一聲。
【靜蘭灣】
靜蘭灣迎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那陽光清透溫潤得仿若是光明女神的饋贈。隨著它的降臨,似乎迸發(fā)出了萬物生長的聲音,賦予生靈無與倫比的生機和一絲難以察覺的神圣。
樹林深處,陽光如風(fēng)。迎著太陽風(fēng)的少女指尖微動,她琉璃色的眸中仿佛劃過流星一樣的光芒,純粹而溢滿神性的高貴。一手慢慢抬起,另一手充斥著強大的神力。那顆璀璨奪目的恒星隨著她雙手的動作而緩緩升起,與此同時,照耀著下界數(shù)萬個人間的許許多多恒星也隨著那顆照耀著神明空間的太陽升起,帶給人間以光明和希望。
她的眼睛有著暗藍色的光澤,是古樸的琉璃色,卻閃爍著屬于太陽的奪目。仿若周身都是一個個小太陽,熾烈而溫暖。隨著萬物從沉睡中蘇醒再沉醉于她的神圣,少女的唇角上揚了一下,眸中也充斥著溫柔,然而笑意遠遠不及眼底。她眼眸最深處,有一種別樣的情緒。
那是一種求而不得的哀切。
她凝神望向那道淡藍色的光柱,目光深邃而悠遠。
“你不在破墨山呆著,又是在做什么……又為什么下界?”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改變,似乎在俯沖下界,少女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