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今夕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茶,用手指戳戳南思詢的肩膀:“二哥,你看上去有點(diǎn)心虛喲,是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南思詢道:“你不說我還發(fā)覺,確實(shí)有點(diǎn)心虛,話說,人一心虛起來就容易忘事……”?
“二哥,我是來拿《夕月如雪》的!說過的話可不能忘,君子一言可是駟馬難追的?!?
“哎呀,記不起來了……”南思詢捂著胸口站了起來,邁開步子準(zhǔn)備往外走。?
“二哥,你可是答應(yīng)我了的!”南今夕沒想到股思詢會(huì)臨時(shí)翻臉,聽他這么一說,頓時(shí)急了,使勁地拽著思詢的胳膊,生怕他跑了。?
“我什么時(shí)候答應(yīng)你了?你一個(gè)大姑娘沒這么沒臉沒皮的!”南思詢使勁甩想甩開今夕,可她就像那膏藥,怎么也甩不掉。南思詢實(shí)在沒辦法,只得騰出一只手,掏出幾頁紙,舉的高高的,忿道:“你再拽!再拽我就把這《夕月如雪》丟火里了!”說著就往蠟燭上伸。?
南今夕一見,立馬放了他的這只胳膊,轉(zhuǎn)而去抱另外一只胳膊,嬉皮笑臉道:“原來二哥早就已經(jīng)給妹妹我準(zhǔn)備好了!我就知道二哥一向君子作風(fēng),定是說話算話!”說著便要去奪。?
南思詢換了一只手去拿曲子,哼道:“少糊弄我!得了我這曲子,你可得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南今夕心知再抱著他的手臂死攪蠻纏也無用,便松手信誓旦旦道:“二哥放心,你那懷里的那本《夕月如雪》打死我也不會(huì)向任何人透漏一分一毫的。如若我泄露出去就被那匪人捉了賣了!”?
南思詢見妹妹如此鄭重地發(fā)毒誓,便放下心來,將那幾頁紙遞給了南今夕。?
南今夕拿著幾頁紙看了又看,眉頭微皺:“二哥,怎么感覺有點(diǎn)不對(duì)呀?”?
南思詢端起茶杯,嘴角抽了抽,故作鎮(zhèn)定地抿了一口:“哪里不對(duì)?”?
“二哥,你看,這琴譜,開端如行云流水,很是絕妙,后面雖然也還不錯(cuò),但怎么有點(diǎn)狗尾續(xù)貂的感覺呀?這真的出自月臻之手嗎?”?
南思詢咳了兩聲,接過琴譜:“人家月臻是大師,他琴譜肯定另含深意,豈是你這學(xué)藝不精的黃毛丫頭能揣摩的?”?
南今夕聽罷,覺得有點(diǎn)道理,方才笑嘻嘻地將曲子小心疊好,揣進(jìn)懷了,拍了兩下才安心。過了片刻,似想到什么,她又取出曲譜,取了南思詢桌上的筆墨紙硯,便開始照著曲子謄寫。?
南思詢大吃一驚:“你抄寫這個(gè)做什么?”?
南今夕趕緊應(yīng)道:“二哥文采出眾,書法一流,那群丫頭們不知多崇拜呢,我怕我平日翻看,被丫頭們看到爭(zhēng)相傳閱那就麻煩了。我寫的東西離二哥相差甚遠(yuǎn),她們是不會(huì)上心的!”?
南思詢抿嘴笑道:“算你有點(diǎn)自知之明?!?
抄完,待字墨干后,南今夕把兩份分別疊好收好。夜間,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把南思詢抄的那份用盒子裝好,埋在自己院子里的那棵玉蘭樹下,卻將自己謄寫的那份隨身藏著。?
自那日得了那《夕月如雪》,南今夕就夜夜睡不安生。她雖武藝不精,但就憑那蒙面人點(diǎn)穴手法,就知那蒙面人不是泛泛之輩,武藝不在南思詢和南思銘之下。況且,她在明他在暗,如果像上次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打暈了擄了去,也不是難事。聽說江湖中人最講信用,一旦完成交易,她便是安全的。這些日子她就待在院中,萬分焦急地等他來取那《夕月如雪》。可左等不見那廝來,右等不見那廝來,一晃便十多日過去了。?
這日,南今夕等得很是煩惱,她趴在院內(nèi)石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看著院中玉蘭樹發(fā)呆,玉蘭花已開了大半,白的玉蘭花在綠葉下襯托著,像一群脫俗仙子,幾只麻雀也像小精靈般在樹叢中穿來穿去。?
她突然來了興致,讓覓竹拿來文房四寶,在石桌上一一擺放好,然后袖子一捋,開始作畫。畫了幾筆,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聲音自玉蘭樹上傳來,她定睛一看,便見一只麻雀撲閃的從樹上掉了下來,她飛奔過去,將筆往發(fā)髻中一插,用騰出的手接住了麻雀。
她仔細(xì)檢查一番,才發(fā)現(xiàn)麻雀的腿受了傷,血從腿上的羽毛處緩緩滲了出來。她從懷里抽出手絹,小心地幫麻雀包扎好。可是,包扎好后,她便苦惱了,麻雀這會(huì)受傷了,不能飛,如何將麻雀放回鳥巢呢?
覓竹才進(jìn)屋片刻的工夫,一只腳剛踏出門,便看見這樣的驚悚的畫面:南今夕頭上倒插著毛筆,兩手抓著樹枝,裙子扎在腿上,像個(gè)布娃娃一樣掛在玉蘭樹上,背上還綁了個(gè)小兜兜,兜兜里裝著一只麻雀,此時(shí)正好奇地看著她。?
覓竹慌忙跑過去,抱住南今夕的腳:“小姐,危險(xiǎn),你快下來呀”?
“不會(huì)有事的,別大驚小怪!”?
南今夕雖然武功不佳,但還是會(huì)點(diǎn)三腳貓的功夫的,爬樹自然不在話下,她腳一蹬,一下就爬了上去。
她趴在樹上,緩緩的往樹杈處的鳥巢爬去,樹她爬過無數(shù)次,這是她爬的最小心的一次,她生怕一不小心便將麻雀摔倒??傊?,她費(fèi)了好大的勁才爬到鳥巢旁邊,她緩緩回頭,伸出手準(zhǔn)備抓背上的小鳥,回頭的剎那,便見樹下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看著自己。?
原來這顆玉蘭樹位于南今夕和南思詢?cè)簤?,雖然長在她的院落,但有一半伸到南思詢?cè)褐?。?dāng)下,她的位置正在南思詢?cè)簤Φ恼戏?。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南思詢此刻正在招待上京的新朋友,而新朋友們卻剛好看到南家小姐這么詭異的畫面:南家小姐趴在樹上,頭上插著毛筆,背上著小布兜,兜里裝著小鳥,小鳥從兜里探出頭,好奇的看著外面。?
南思詢捂著臉,偏過頭去,不忍直視。?
尷尬,真是尷尬。?
南今夕將伸出去抓鳥的手,縮了回來,心虛的沖他們招手,算是打招呼,這時(shí)背后的麻雀很配合地嘎了幾聲,南今夕將食指放到嘴邊對(duì)著麻雀“噓”了一聲,麻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下面,竟很配合的閉上嘴巴。?
一只烏鴉飛過,很應(yīng)景的“嘎”了一聲。?
眾人哄堂大笑。?
南今夕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訕訕地笑了笑,她快速的抓住背上的麻雀,小心地放回鳥巢,便準(zhǔn)備下樹。?
南思詢率先反應(yīng)過來,對(duì)各位作揖道:“讓諸位見笑了……”隨即對(duì)南今夕呵斥道,“臭丫頭,還不快下來!”?
聽到呵斥聲,覓竹嚇壞了,她驚叫起來:“小姐!”
這一驚呼直接把南今夕嚇倒了,她尖叫一聲仰面摔了下去。令南今夕驚訝的是,她并沒有掉到地上。她緩緩挪開捂著眼睛的手,從南思詢懷里跳了下來。?
迎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皓月般的臉龐,棱角分明卻又透著一絲冷俊,烏黑的睫毛下,一雙黑眸黑白分明,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好俊的一張臉!她睜著眼睛將男子的臉看了個(gè)遍,直到男子輕咳了一聲,她才笑著收回眼簾。這時(shí),她懷里的《夕月如雪》啪地掉出來,她匆忙將《夕月如雪》撿起來裝進(jìn)袖兜。?
南今夕看著玄衣男子道:“公子看著好面生?”?
南思詢咳了一聲,給南今夕使眼色:“他們是貴客,今夕快退下!”
南今夕裝作沒看見,接著問:“敢問公子怎么稱呼?”?
玄衣男子:“公皙凌。”?
南今夕還待再說話,卻已被南思詢架著住,他將她塞給了匆匆而來覓竹:“妹妹快回去換身衣裳吧?!?p> 覓竹拽著南今夕,使勁地沖她眨眼睛,又指了指南今夕的頭,南今夕這才意識(shí)到自己頭上還插著毛筆,她訕訕地取下毛筆,對(duì)著眾人回眸一笑,便隨著覓竹出了院落。?
待將妹妹送出院子,南思詢歉聲道:“家妹頑劣,掃了大家的雅興!我在此替家妹向公子道歉了!”說著便要作揖。?
公皙凌忙扶起他,道:“無妨,是我們打擾你們了!”?
公皙凌與袁玉辰同乘馬車回去,一路上公皙凌閉目養(yǎng)神,行了好一會(huì),才睜開眼睛,似想到什么嘴角微微挑了挑,半晌方道:“有點(diǎn)意思?!?
袁玉辰道:“你說的是人還是物?”?
公皙凌瞥了一眼袁玉辰:“人有點(diǎn)意思,物嘛自是不用說了?!?
“殿下的意思是……”?
“想不到南志淵迂腐如斯,竟養(yǎng)了這么個(gè)‘大家閨秀’”?
袁玉辰想到剛剛的種種滑稽畫面,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
袁玉辰與公皙凌是表兄弟,袁玉辰是公皙凌舅父袁正濤相國的獨(dú)子,他五歲的時(shí)候,便被公皙凌的母妃袁貴妃安排給公皙凌做陪讀,自此兩人同吃同住十幾年,情同手足。袁貴妃兄妹從各地搜尋武藝高超之人授他二人武藝,十幾年下來,袁玉辰既是同伴,也是助手。?
公皙凌:“你覺得南志淵待此女如何?”?
袁玉辰:“南思銘和南思詢?yōu)槿颂幨赖驼{(diào)慎行,像是南志淵教導(dǎo)出來的,唯有這南家小姐天真爛漫,怕是愛如珍寶吧。”?
公皙凌:“南家小姐那本書,你可是看到了?”?
袁玉辰,沉思片刻,點(diǎn)頭:“月臻神龍見首不見尾,他的琴譜怎么會(huì)藏在南家小姐手里?”?
公皙凌:“都說這《夕月如雪》是月臻的佳作,世人竟無人聽聞?!?
袁玉辰:“姑母追查月臻這么久,每次有點(diǎn)眉目就像有人從中作梗般,斬?cái)嗑€索,沒想到這線索居然到了這南家小姐手里”?
公皙凌:“有意思。”?
“公子的意思是?”?
公皙凌瞇著眼點(diǎn)點(diǎn)頭。?
眨眼工夫,便見袁玉辰人影一晃從馬車內(nèi)消失了。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從公皙凌臉色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