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筱秋自打那日從老陶家回來后身體就倍感不適。
畢竟是在春日里的清晨落水,哪怕是當時陶胥青及時就將她抱著回了老陶家給換了身干凈的衣裳,事后,徐筱秋仍舊是染上了風寒,起初兩天她并沒有怎么放心上,因為就是腦袋有點昏沉沉而已。
但是,次日,她便就高燒不退。
徐老六早上出門打鐵前都是去到主家過早的,再加上,自打那日他打了徐筱秋,徐筱秋又第一次和他說了那般大逆不道的話后,父女倆之間就沒在說過話了,故而,他并不曉得自打他出門后自家的閨女竟是就給發(fā)起了高燒。
好在是讓張氏給碰到了。
不然,就這高燒一天才退的架勢,怕是就得把腦袋給燒壞,匆匆忙忙和張氏道謝后,徐老六這才走到了徐筱秋的屋里。
燈油影影綽綽,徐老六那瘦削的身形也略顯佝僂,他看著面色慘白的徐筱秋,嘴巴抿了抿,蒼老的面容上閃過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愧疚之色,伸手在兜里把今天的工錢都系數(shù)放在了桌案上。
徐老六這才幽幽道:“明天記得去一趟陶胥彥家,把診金都給還上,順帶帶一籃子雞蛋過去,不要讓你未來的二嫂小看了咱家。”
徐筱秋沒吱聲,見到徐老六回來了,她雖然仍舊是渾身乏力,但還是當即就從床上給爬了起來準備去到灶屋里做飯。
擦肩而過的一剎,徐老六的脾氣險些再次爆發(fā),但是卻是生生被他給忍住了,腦中徐筱秋當日所說的話還言猶在耳。
徐老六只覺胸口有一把無形的利器扎得他呼吸都有些許的喘不過氣來,身形踉蹌了一下,徐老六扶著一旁的倚子,這才堪堪坐在了凳子上。
鬢邊的白發(fā)彰顯出這個男人其實并不年輕,畢竟,他將田氏搶回來當老婆的那一年就儼然是快四十的人了。
而他這一生也的確是活的窩囊,沒能讓閨女媳婦過上什么好安生的日子,雖然他是足夠顧家,自個一個人哪怕是手上有錢也舍不得在外頭吃一頓好的,可是這么些年來,他對閨女媳婦動輒打罵的事情卻也委實是個鐵板釘釘?shù)氖聦崱?p> 徐老六骨瘦如柴的手掌緊握,渾濁的眸中漸漸染上了一抹悔意。
他家的閨女說得沒錯,他就是個沒有本事的,不僅沒本事,還差點就因為脾氣上頭的緣故而把閨女的婚事都給攪黃了。
好在是,老陶家并沒有來人說退親一事。
不過,他心里也是曉得的,自打他上次去了姜婆子家這么一鬧,以后自己的女兒嫁過去肯定是討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她怨恨他,是對的。
他有愧于她這個嫡親的女兒,也,似乎忽然是給想到了什么,徐老頭腦中‘轟’地一聲炸響,他當即就往自己的屋里跑去。
木板門被‘哐’地一聲打開。
果然,月光下,漆黑的房內(nèi)空無一人。
徐老六身形猛地一晃。
……
夜色如水。
葉涼涼聽著腦中筒子的指引來到了一處遮天蔽日的密林,她隨意的掃了一眼四周,挑了挑眉,“豬崽呢?”
“前面,前面——涼涼快點呀,就在前面了——”
筒子似乎顯得頗為興奮。
四周黑漆漆一片,委實有些看不大真切。
不過,葉涼涼卻是清楚的知道她腦中的筒子并沒有忽悠她,因為她隱隱聞到了一股極其濃郁的血腥氣。
不慌不忙的在兜里掏了掏,隨即葉涼涼就給掏出了一個火折子來。
黑夜之中陡然就給亮起了的一抹光束似乎是給驚動了山林之中的生物般,很快四周就給傳來了此起彼伏的“裟裟”聲響。
其中不乏還參著野豬崽發(fā)出的有些微弱的“吭哧吭哧”的動靜。
筒子對于自家涼涼時不時就能從兜里掏出些東西來的舉動已然麻木,不過卻是在看清不遠處的人影時,幾乎是驚得脫口而出。
“她怎么也在這里啊——”
葉涼涼眸色閃了閃,果然,是故意將她引到這里來的么。
嘴角輕輕翹起。
有所圖就好,就怕無欲無求的。
扭頭,葉涼涼就往那不遠處發(fā)出‘吭哧吭哧’的方向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便就看到了滿身狼藉的田氏。
她彼時正蓬頭垢面的流著哈喇子癡癡的望著前方傻笑,背靠大樹,懷里,儼然抱著的就是一只奄奄一息的野豬崽。
地上,滿是一片的血跡和打斗的痕跡。
田氏的不遠處也正躺著一只被放干了血的成年野豬,順著地上大片的血跡,葉涼涼很快就又發(fā)現(xiàn)了一頭被放干了血的成年野豬,幾只野豬崽都還在那兩只成年野豬的身旁團團打轉(zhuǎn)。
時不時還會拱一下地上的松土,‘吭哧吭哧’的就是遲遲不肯離去。
垂眸思索了片刻,葉涼涼便沒有多做停留,反而是拿著火折子順著地上的血跡,再次往前探了去。
直到來到一處波光粼粼的小溪邊上。
葉涼涼看到了一個人。
挺拔的背脊光潔如玉,墨色的發(fā)傾瀉而下,白與黑的交融下那美背線條流暢分明,倘若不是因為隱隱看到了那健碩的胸膛上是一馬平川的平坦,修長的肌理下若隱若現(xiàn)的八塊腹肌。
她都還要誤以為對方是個女人了。
“誰——”
幾乎是在葉涼涼靠近小溪邊上的一剎,程御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陰翳的面容上滿是煞氣,履薄的唇緊抿著,很是不悅,“又是你?!?p> 葉涼涼眨了下眼睛。
因為男人起身回眸的緣故,故而,葉涼涼將他那完美堪比名模一般的身軀一覽無遺,白皙到幾乎發(fā)光的肌膚下,臂膀結(jié)實有力卻不顯肌肉噴張,可掐住她脖子的手卻是冰冷刺骨。
男人的眼神很冷,仿若寒芒。
葉涼涼的唇角卻是勾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更是肆無忌憚的在他身上上下掃視著。
筒子簡直是瑟瑟發(fā)抖,啊啊啊啊啊,怎么個回事啊?!
它特意將自家涼涼引過來就是為了給反派爸爸治傷的啊。
這么好的機會,完全可以讓反派爸爸發(fā)現(xiàn)自家涼涼的好啊,互增好感什么的,簡直就是分分鐘的事情嘛。
但是,讓它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兩人一碰面就是這般的場面!
簡直是夭壽啊,到底是哪里出錯了?
那是你媳婦啊反派爸爸,你咋個回事啊!
不應(yīng)該啊——
筒子百思不得其解卻也委實不敢出聲。
而夜色下的兩人。
葉涼涼的眼神太過肆無忌憚卻又澄澈無比,她看他的眸中沒有那種令人反胃的雜念,只是單純性的欣賞。
好似,他在她的眼里,就只是一件十分完美的藝術(shù)品?
腦中忽如其來的這種想法叫程御有種嗜血的沖動。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在遇見這個女人的時候也從她的眸中看到了類似這種‘別具一格’的欣賞姿態(tài)。
程御微蹙了下眉頭。
掐著葉涼涼脖子的手更是下意識的就給收緊了些了力道,聲音陰冷至極,“再看挖了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