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長哥哥這才將身子坐直了些,皺眉盯著跪在下面的女子:“孤不過隨意問問,哪里來的這么多話?”
他的目光落在阿秋身上又輕易地移開了,似乎對阿秋絲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阿秋這才松一口氣。
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身子都似要癱到地上去。我自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當(dāng)日我令她謀害蘇夏那事沒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酋長哥哥也不知是忘了還是刻意不去想,若他真要查出來我和阿秋都逃不過一死。如今見酋長哥哥這樣一張嚴(yán)肅的臉,心虛的阿秋自然會想到那里去。
“原來是這樣……”
“不過你的態(tài)度倒是令孤很好奇?!彼堄信d味的盯著阿秋看了一會兒,阿秋雙股顫顫,幾要暈厥,他卻突地笑起來:“說著玩玩罷了,起來吧。將那壺給我看看?!?p> 阿秋小心的看我一眼,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又將白玉小壺小心的提著拿到酋長哥哥面前。
酋長哥哥閉眼深吸一口氣,“打開它。”
阿秋更加慌了,看我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揭蓋子的手都在細(xì)微的顫,蓋子和壺身發(fā)出細(xì)小的翠翠聲。
我正聽的滿身雞皮疙瘩,哥哥卻笑了,仍舊閉著眼:“妹妹倒是有一個好婢女。”
不知他這話從何處得來。他當(dāng)初能在那么多人的反對下登上如今這個位置,并不是沒有一些特殊手段的。我一個小依附他而活的小公主如何敢同他斗?只得尷尬的笑笑:“阿秋對我確實是極好的?!?p> 這是實話。
我被禁足,那些人都以為我是變相入了冷宮,紛紛棄我而去,只有阿秋還留在我身邊,也不知她求個什么。我自問待她雖還不錯,卻總是淡淡的,更不至交心。我一直認(rèn)為她是一個聰明人,聰明的人自然要去最適合她的土壤,可這一次我卻完全看不透她究竟想要些什么。她若是留在我身邊是為了日后攀附我大可不必,酋長哥哥的后宮多的是人想要了她去。要么……就真的是她是一個十分有心計的人,為的是等我禁閉結(jié)束重新回到之前的跋扈張揚。
阿秋這才退下來,放了小壺說:“公主繆贊了。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一心待您好是奴婢的本分,何況公主對奴婢本來就甚好呢……”
甚好。
她同我說甚好。
我看她一眼,她也看我一眼。在這一刻,我同她之間像是忽然有了心靈感應(yīng)一般,什么都不必說,我們所想要知道的一切,突然都融化在了雙方的眼神里所有的話語仿佛都融在眼神里。
我們相視一笑。
酋長哥哥在一邊笑的燦爛,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也不坐下,只深深看我一眼,又看一眼阿秋,笑意達(dá)到眼底:“孤幾乎還記得當(dāng)年鐺夫人的死因,孤覺得,孤這后宮……怕是又要添一條風(fēng)華正茂的新魂了?!?p> 我覺得奇怪,鐺夫人?那是誰?為什么我從未聽說過此人怎么此人?阿秋卻被酋長哥哥話中深意嚇的一顫,立刻就往地上跪:“大人請放心,奴婢自當(dāng)盡奴婢的本分?!?p> 酋長哥哥這下子終于大笑出聲:“好了好了,且起來吧。我不過同你們開個玩笑,你茶泡的不錯,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奴婢名喚阿秋?!?p> “夏夫人長的是不錯,也得孤王的喜歡。可孤卻覺得有些地方不甚得孤心意,你既泡得一手好茶,那得了空閑便去夏宮教教她吧。如此也不辱沒了你的手藝才是啊。你叫阿秋?倒真是一個不錯的名字,孤王喜歡?!彼笮χ叱鋈?,在風(fēng)中丟給我一句:“今夜祭月神,宮中有晚會,便在月星樓吧。妹妹可得早點兒來?!?p> 他也不轉(zhuǎn)頭,就這樣直接走出去了。
阿秋和我面面相覷。
我知道她在為難,她恨不得能用手殺了蘇夏,可現(xiàn)在這位尊貴的酋長大人卻給了她這樣一個任務(wù),偏生還拒絕不得。
她有些委屈,聲音像小貓一樣嗚咽著:“公主……”
“我也知道你委屈,可是阿秋,”我同她說,“你得看清楚現(xiàn)實。你知道酋長哥哥為何親自來叫我過去?你以為是因為他看重我?不,阿秋,你錯了。不是因為我在他心目中分量重,你看看他,你看看那個人!他為了殺掉一個小小畫師連自己親生妹妹都給利用上!他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他近日來這里不過是給你我一個下馬威罷了!”
她呆呆楞楞的立在那里,像是接受不了我的話。仍舊像一只別扭的小貓一樣:“公主……奴婢不愿見到蘇夏……”
她對上一次潑蘇夏冷水的事情記得尤其清楚。當(dāng)時那女子雖是一言不發(fā)的走掉了,可我卻不會相信這個愛記仇愛報復(fù)的夏夫人會如此輕易的忘記,今日酋長哥哥來,怕也是為著那愛著紅衣的女子在床榻上,玉枕上,在每一次歡好過后同他說了好些我與阿秋都不是很愛聽的話吧。
他是來為她鳴不平的!
他是來同我說:你給我把眼睛看清楚一點!她是我的人,就算你是公主,你也得讓著她!你當(dāng)稱她一聲嫂子!
作為眾多公主的一員,父親生前有送我一塊不大不小的土地。可我仍然住在有施皇宮,一次也沒有去過。明處的敵人可比暗處的要好提防的多,父親雖說是將那土地送給了我,大環(huán)境下,總歸是屬于有施的。
那不是我的,那是屬于酋長哥哥的土地。
我希望離開這個地方,可是一個名字叫做瘋狂的聲音卻在心中同我說:留下來,留下來啊。你還要等著誓回來不是嗎?你還要等著他封侯拜相,還要看著他好好兒活著不是嗎?
手一放在桌子上水面便蕩起一圈圈細(xì)小的波浪,我看著水里那張扭曲的臉突然想到,若這張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的疤痕,會是什么樣子呢?妺喜公主艷絕天下這句話,是不是就完全成了不可挽回的傳說呢?若是那樣,我會不會過比現(xiàn)在的好一點?會不會少一點被別人妒恨呢?
我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是若是連我都成了那樣丑陋的一副樣子,還有誰能配得上誓?
阿秋的眼神那樣不甘,她一直看著我。
可我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她?!鞍⑶?,你告訴我,鐺夫人是誰?她又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