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上,手撐著地,分明是嚴冬,可我連一點兒寒氣也感覺不到。此刻坐在這里,我摸了摸手臂,光裸一片。
“你們是誰?”
“我們自不會害你?!蹦腥说穆曇袈犉饋硌龐魄吟然?,像修煉千年的妖精,“我們是來幫你的啊……你不想回家嗎?你不想知道你的名字嗎?”
其實我已經(jīng)隱隱回憶起來,我的本名確實是不叫妺喜的??墒俏叶疾挥浀谩挥浀媒惺裁戳恕R幌肫鹉切┢晤^便疼的厲害,像有一個小人在腦子里上了鎖,得意的沖另一個我笑著:“有本事就來打一架,你看是不是我的對手!我成心不讓你看的東西你便沒資格看!你當你是什么?”
就此敗下陣來。
我坐在看不見一絲光亮的黑暗里,眼淚大顆大顆的涌出來。
是,我沒有家了。我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唯一有的也不過是一個所謂的公主身份,所有人都盯著我——只要我做一點兒錯事來,自然就有了報應(yīng)。甚至我沒有想過要算計誰,卻有人偏偏不信。
仿佛有人在我耳邊嘆息,一聲一聲的:“我同你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哄哄你……我怎么可能讓你做我的妹妹,我是想要照顧你的……”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聲音,有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到我臉上。
我欣喜的轉(zhuǎn)過頭去,“誓,你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黑暗中那人一身紅衣,也不知是哪里來的風(fēng),他似踩在風(fēng)里,衣袂翻飛,仿佛即將離去。
“若公主果真對臣無意,怎么會拿了臣的玉佩!”
不……不要走,不要走……我伸手去拉他,卻抓了一個空,于是又跌在地上。“誓,你可知妺喜此生從未生出過害你的心思?”
光明大盛,刺的人眼淚忍不住從眼眶流出來。我伸手揉了揉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一臉的濕潤,睜開眼,又閉上,再睜開。
一個穿著嫩綠宮裝的女子趴在我床邊,頭枕著胳膊睡的好不香甜,口水已經(jīng)順著流下來,被子上被浸了一大塊濕跡。我笑,阿秋果真是個孩子,即使是在夢里也能露出如此香甜的笑容。
這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啊。
鼻尖卻仍是那一股熟悉的清香,夾著風(fēng)霜的味道,冷冽的很。有水珠在我臉上?我摸摸臉,確實是一臉的晶亮的水。門窗明明已經(jīng)關(guān)好,一絲風(fēng)也不會轉(zhuǎn)進來。
眼淚?哭了?
我哭還是誰哭?
在我身邊嘆息的人又是誰?我翻一個身,決定不再想這些惱人的問題。左右不過我和阿秋二人罷了,昏迷前我也看到這個女子哭的跪倒在我面前。只要不是……只要不是她的口水。
眼睛一眨,一塊翡色的東西落入視線內(nèi)。上面的雕花十分精美,必是出自名家手筆,而如此精湛的手藝,便是在有施王宮中也不多見,絕非俗物。
伸手摸去,清涼入骨。好個冷玉!我忽然想起有施的那個傳言來,那個所謂高人,或許真的是誓的奇遇罷……我將那玉小心翼翼的捏在手里。
便是凍死也甘愿了。
只是不明白蘇夏,她到底對我做了什么,又對誓做了什么?
一翻身便感覺到被子那頭輕輕動了一下,我趕緊屏住呼吸,又閉上眼。
阿秋醒了。
她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往我這邊探,又喊我:“公主,公主,你醒了嗎?”她說著話,就要來摸我的肩膀。
我立刻裝出被她驚醒的樣子,惱怒的:“讓不讓人睡覺了?好累啊……”
她被我這一下子立刻就嚇的跪到地上去了,身子打著顫,說話也是哆哆嗦嗦的:“奴婢知錯,奴婢知錯了……”
真是沒有幽默細胞。
連我在同她開玩笑也看不出來,我伸一個懶腰,拿眼睛斜睨她:“快起來吧。你怎么知道我醒了?我覺得我裝的挺不錯啊?!?p> 阿秋這才回過神來,站起來,身子也不顫了,說話也利索了。在原地扭捏著跺了一下腳,嗔怪的看著我:“公主討厭!凈拿奴婢開玩笑!”
她說完了,飛快的低下頭去,又偷偷拿眼睛看我,臉上也飄起紅暈??墒俏⑽⒙N起來的嘴角,無論斂多少次也收不住。
我卻沒心思同她開玩笑,看一看她,手在被子里摸著那塊玉,幾乎都要被凍壞了,涼涼的,直浸到骨子里?!拔易屇闼臀胰フ姨K夏,你怎么在這兒?”
她走到我面前,替我掖好被子,又低了頭。吸了吸鼻子,眼睛也開始泛紅,仿佛又要哭出來:“殿下,奴婢本身是想要送你過去的……可是,可是將軍說您凍壞了,要先送你回來,您看看您,都已經(jīng)快十三歲了,可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連照顧自己都不會!”
本是想要教訓(xùn)她,卻沒想到被她給教訓(xùn)了。我拉了她的手,笑嘻嘻的同她調(diào)笑:“這不是有你嘛!你會照顧我就好了?!?p> 她低了頭,臉更紅了。
我看著她的反應(yīng),心突地一跳。不知道怎么的……
“我累了?!蔽彝f。
確實是累的,從身體到心臟,腦子里,沒有哪一個地方不是精疲力竭的。
如此又休養(yǎng)了幾日,我終于感覺身子輕了一些,我現(xiàn)在開始信奉能下床就決不在床上呆著信條,一個人在屋子里踱著步子,在心里盤算要用什么方法去找蘇夏。當然,最好的方法是把她弄到我這里來,在自己的地盤上,最起碼我也要自然一些。
我想要找她問個明白,很多被我刻意隱藏的問題在這一刻終于浮出水面,我不愿再懵懵懂懂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