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也沒有休息好,不知道為什么,這個(gè)時(shí)候卻犯起困來。
快到晚阿秋,夜涼如水。又有風(fēng)輕輕吹進(jìn)來,打在我錦衣華服間不小心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
她們在我的胳膊上繪了不知名的大朵正紅且妖嬈的花朵。
這樣的顏色,像極了蘇夏。
可惜她已不在我身邊,更看不見這樣的一個(gè)泱泱大國,對紅色崇拜到了這種地步。
或許,這王后的位置,由蘇夏來做更會有歸屬感。
我抱著胳膊,心里亂亂的一團(tuán)。
很多事情在這個(gè)時(shí)候都涌上來,又睡不著,只好閉著眼睛。忍冬那樣似笑非笑的臉卻似在我面前,說:“公主快附耳過來?!?p> 我刷地睜開眼睛,只覺得周圍漆黑一片,只能看見很遠(yuǎn)的地方才有淺淡的燈光。
“怎么走到這處來了?”
我掀開簾子問,碧珠是個(gè)有眼色的,一直跟在鳳輦旁邊,見我掀簾子便立刻往前走幾步,“這是咱們大夏的規(guī)矩呢,娘娘您剛來大夏,還不懂得。每有新的王后娘娘受封,都要圍著夏宮走上一圈的,這是昭示各宮娘娘們新的主人來了呢?!?p> 我掃她一眼。她才多大的年紀(jì),又經(jīng)歷過幾個(gè)王后的冊立?
可我不得不承認(rèn)這樣的規(guī)矩想來是為新王后立威吧,再想到有施,只覺得這大夏當(dāng)真不愧泱泱大國,不是有施那樣偏安一隅的小國可以比擬的。
但有施,終究是養(yǎng)我長大的地方啊……
我縮回手,閉了嘴,再不言語。
可是卻始終覺得不對勁。
怎么,怎么會如此安靜?
就算是在有施,也不會有這么安靜的地方。夜其實(shí)不深,可是周圍卻除了宮婢們手上提著的燈,再無任何的光線。
如今并非月中,夜色下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晦暗不明。這樣的天氣,能看見什么東西?又怎么能看見路?
我愣了,又掀開簾子,剛要開口,卻見一股淡淡的煙霧在空中飄散開來,帶著我十分熟悉的味道。
這味道……
我一愣,卻只覺得身子一墜。
不好,這是有人要暗算于我!這是……這是要置我于死地??!這鳳輦這么重,一旦掉下去,我這養(yǎng)在深宮中從未經(jīng)歷過風(fēng)霜的嬌嬌女,只怕不死也會去了小半條命。
這是誰要害我!
我心中咚咚的跳,卻來不及再細(xì)思下去。只得閉上了眼睛。
罷,死就死吧!有這么多人陪著我死,也不算冤屈了。
可我閉眼的等了半天,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如期而至。我有些惶惶然地睜開眼睛,面前的那個(gè)人帶著十分溫暖的氣息,正帶了孤注一擲的勇氣目光灼灼地向我看來。
那是我日夜思慕的誓。
“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不要我了?你……”
我有千萬個(gè)問題想要問他,可當(dāng)天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時(shí)候,我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言語都在這樣的笑容里失了色,竟然什么也問不出口了。
他微笑起來,眼中似乎落了星辰大海,在夜色中閃閃發(fā)光,他的聲音在似含了萬般柔情,我情不自禁被他蠱惑。
“公主,跟我來,臣帶你走?!?p> 只一句話,就濕了我的眼眶。
我將自己的頭緊緊埋在他的懷里,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干凈清爽的味道,“帶我走,帶我走吧?!?p> 這一刻,我決心拋下一切,什么都不再去想,只想遠(yuǎn)遠(yuǎn)地逃離,跟著這個(gè)人一起走。
天涯海角。
只要有他在,他會成為我一生的依靠,我不必再為任何事情身不由己。
帶我走吧。
我閉上眼睛,他卻輕輕掙脫我的手,“來,換上衣服?!?p> 他給我的是他自己的衣服,我曾多次見他在酋長哥哥面前穿過的。上面還帶著他的體溫和只有在夢里才那么靠近的獨(dú)屬于他的氣息。我將腦袋埋進(jìn)他懷里,偷偷地同自己說話。
“誓,你知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的……喜歡你?!?p> 那么耳聰目明的人,他怎么會聽不見我在說些什么呢?于是他笑起來:“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你這么漂亮的樣子?!?p> 可我卻分明在他的眼中看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瘋狂,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誓一說完這句話,便已轉(zhuǎn)過頭去,“換衣服吧,我這幾日已打探清楚了這夏宮的地形,待會兒,就從左前方出去,那個(gè)時(shí)候正是換班的時(shí)候,今日又是……”他頓了一下,似是十分不情愿的樣子,“又是夏王大喜的日子,守衛(wèi)會十分松懈,到時(shí)候你跟著我,我?guī)愠鋈?。我們不回有施了,再也不回去了。?p> 我在他身后窸窸窣窣的換衣服,秋涼凍的我打了一個(gè)噴嚏,可是心里卻覺得暖暖的,我所向往的自由就在眼前,只要我招招手,便能輕易得到。
心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黯淡月光下黑漆漆的宮殿也變得嫵媚動人起來,若我老了之后再憶起今日的情形,一定是含著笑給我的兒孫們講故事。
“我們再也不管這些破事兒,為我們自己而活,好嗎?”
我終于穿好了衣服,走到他面前,將手放在他手里,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好?!?p> 即便,只能騙得自己一時(shí),也好。
他眼睛一直盯在我的臉上,嘴角眉梢都是笑意,“這一次,我定不負(fù)你?!?p> 我朝他點(diǎn)頭,伸出手拉住他,“走吧?!?p> 我相信他。永遠(yuǎn)都相信他,可是我不能。
不能就這樣輕易離開。
那張臉是全然陌生的,可是,我卻覺得依然那么好看,尤其那雙眼,怎么看,也是好看的。
“我的名字,叫做伊尹。日后,你便這樣叫我吧?!?p> “伊……伊尹?”
“我本不是有施人,那年她五歲,我打了馬從紙莎草叢中過,見一個(gè)小女孩穿著紅裙子站在半人高的紙莎草里,只覺得她可愛的緊,卻不知她是誰家的小女。不知怎么的,我就決定留在有施了?!?p> “后來有人告訴我,她是有施的公主??墒撬×?,我不能對她有什么想法,只得將目光留在她身邊的婢女身上,只能沖她的婢女笑。那個(gè)婢女,是我從蘇部落帶回來的公主。她看我的眼神就跟酋長大人看她的眼神一樣,我知道那是什么?!?